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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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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总是循着它有情无情又有味乏味的步调继续下去,各色人物在越来越膨胀的上海大都市游走,还有蜂拥而至的人涌向这里,将这里作为暂时的栖息地。在鱼龙混杂中,头子活络(上海话:精明)的老板们,凭着自己的强干与兜得转(上海话:周旋)进退自如。
当帕瓦罗蒂,小泽征尔,周杰伦的音乐在浦东最繁华的上海第一八佰伴卖的电视大屏幕(新世纪商厦)播放时,扛着蛇皮袋上公交车或骑着简易摩托车运送小山似的货物的农民工在上海这座城市越来越多,即使他们满身污垢地走在大马路上,城市里的人早习以为常,很少再用异样的目光朝他们投去。
新开张的饭店在招女服务员,一个头势梳得很清爽,三七分开的男人,嘴上叼着一根过滤嘴香烟,样子就像如今红到浙江的海派清口——周立波,对着前来应聘的外地小姑娘,慢吞吞稳笃笃(上海话:慢条斯理)地叫她们填表登记。过不了多久透过饭店的玻璃,影影绰绰看见身着旗袍的外地小姑娘熟稔地端着盘子穿梭于席间。
邓公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生的大妹一家就沾上了光。
先生的大妹是姑娘们中最能干的一位,又全传承了我婆婆的厨艺,平日里兄弟姐妹聚会大多上她家。她的特别好客又极喜闹猛(上海话:热闹)最像我婆婆,她在夏至节气用鸭蛋,八角,花椒,白糖,盐和烧酒腌制好盐鸭蛋,还打电话一个一个通知兄弟姐妹去取。比起她来,我虽在娘家是老大,却没有她对兄弟姐妹的这份用心。
大妹的女儿馨没读大学,专修了热门的动漫设计,20岁就嫁给搞建筑装璜的小老板。有一年中秋,我们在大妹家聚会,先生送给她的两盆昙花,突然在月光下花蕊花萼一点一点用力顶出,毛毛茸茸,由淡及深,就是这么吃一顿团圆饭的功夫,昙花开了绚烂之极!让人忍不住蹲下身俯下腰轻嗅花香。真是:洁白香雅花中仙,昙花一现识辉煌。
那时期也正是大妹女儿女婿的建筑装璜公司搞得最红火的时机,又接了个大订单——每年为浦东国际机场内部装修,改建工程。当然赚到的利润一半以上得奉送到给你订单的官员手中,还要满足官员全家出国旅游购物的开销。否则第二年就没你的订单了。不懂这些潜规则,也就不懂中国特色的商道!
云游于异国他乡挣生活的小姑,在新世纪初回到了上海,这一走已经八年了。再看到她,是在为她接风的浦东小饭店里,大概是在国外常吃牛排,意大利面条,匹萨饼的缘故,整个人皮肤粗糙,身体臃肿,再也不是我印象中那位很标致(上海话:漂亮)回头率极高的小姑了。这次嫁了一个比她大四岁的在意大利做生意的温州人,平心而论,除去文化层次低,曾在温州种过田,已做爷爷辈份这些,应该说是没什么再可挑的,经济宽裕,身体健康,为人沉稳厚道,在意大利几年来对打工的小姑悉心照顾有加。但愿小姑的这第三次婚姻能走成好风景!
对女性朋友们来说,人生是一场马拉松长跑,能够陪你到最后的,不是美丽的容貌,也不是人生的幸运,而是胸襟和智慧。所谓的真正的婚姻就是接受你伴侣的不完美。
自从公婆和我祖母,外婆在八九十年代相继离世,每年的清明,冬至祭扫是件重要心事,他们都出生于光绪年间。我祖母96岁高龄遽然仙逝,只是晚年有些“脑退化症”(俗称:老年痴呆症)就在午睡中安详走了,安葬在无锡锡惠山东山腰。我外婆光绪三十年生,肖龙,讨口彩,墓地就选在无锡青龙山横山坡,2003年为她做百岁阴寿,我独自一人乘“上海人民广场至无锡青龙山公墓”的大巴车前往。
佛教早有论述:人病故进入灵界,百年后重新投胎,进入下一次轮回,转生。我可能从小由外婆带大的缘故,受外婆信仰佛教的薰陶更甚于我母亲,阿姨,总觉得要亲自跑一趟才心安。清明之时,田间菜花开着,最鲜明的金黄色,桃花也开得正盛,晴天,阳光下天色是极淡的浅蓝。独自一人跟着三两个祭扫的旅客迈进青龙山横山坡的老陵园内,连片连片的墓冢掩没在青树翠蔓中,我一口气爬上100多个石阶,觉得有些气喘,越过树枝,碧空一望无边地延展开去,此际人影难觅。
找到外婆的墓地,坐北朝南,四周茂林修竹很是清幽。外婆,您可好吗?这里多么安静,我来陪您说说话,拿来您最爱吃得水果,糕点给您过百岁生日;外婆,这鲜花代表大家对您深深的念想,您墓碑上的这张照片,母亲和阿姨都摆放在五斗橱上一直供着,她们也都七十好几了;外婆,前两年,我们三口之家常来这里看您,我抱着女儿从产房出来就是您来接我们的,一晃她已20多,大学快毕业了。辰光快伐?(上海话:时间快吗?)
下山时步履匆匆,浑不见身边的美景,春光乍暖,整个山间弥漫着“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清明伤怀。
因为是一个人祭扫,下午可以定定心心(无锡话:很安心)去看看让我牵肠挂肚的老屋,老巷。尽管有心理准备,走到无锡崇安寺,还是被它的高楼林立,商业味很浓的拥挤,嘈杂而震惊。找到中市桥巷,潮湿的青石板路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屋那木质带天井的石砖瓦房已荡然无存。
老屋在我眼里曾是一本贮满外婆,阿姨,黄妈,晴玉外婆,黄包车夫,邮差叔叔,开南货店舅公,舅婆的故事书;故乡有太多外婆留给我的甜蜜回忆,太多生命之源的亲情和温暖;老屋和故乡都随着外婆去世,都随着城市的演变而随风飘逝。我不知道是为这座城市经济的日益繁荣高兴,还是为这座城市悄悄流失的历史之根,文化之根,精神之根而难过呢?
从此至今,老屋很少入我梦,其实外婆走时就带走了故乡。弹指灰飞间,只有山长在,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