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栏目停服公告
因网站改版更新,从9月1日零时起美国中文网将不再保留博客栏目,请各位博主自行做好备份,由此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歉意,同时欢迎 广大网友入驻新平台!
美国中文网
2024.8.8
热度 1|
对我来说,温暖或者惆怅的故事,虽然已经成为历史,但都是一件件在人生路上不能忘记的行李。
学院的校长是宋兰舟,人到中年,身体健壮,脸膛宽阔,红润,端正的眉宇间可读出教育家的睿智,给人可敬,可亲,可信赖的感觉。校长特别向我们推荐了图书馆,进入馆内,有一种时间倒流的感觉,宛如走进殿堂。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橱,一部部书刊摆放得井井有条。
我再一次感到典籍的浩瀚而自己是如何的浅尝无知。这四年是我平生一次最长期的密集的读书阶段;也是我的专业知识最迅速长进的阶段;更是我感到读书最有兴趣的阶段。《诗经》时代的山河人世,《楚辞》的日月香花药草,《荷马史诗》里神?们游荡割据的地中海。那些英雄美人,平民生灵,我们似乎都看见了。相对于辉煌的古代文学和热闹的现代文学,我更钟情于前者,也因此选修了《易经》,《文心雕龙》。
但我们这些老学子大多已成家,每个小家庭的琐屑之事有时常让我们读书分心。先生的三姐在西安市黄河电视机厂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给我弄来一台12?的黑白电视机。先生吭哧吭哧地从火车站将电视搬到家,因为我要读书,就在弄堂后门上演,引得老城厢的老老少少隔壁邻居都来“排排坐”地看,煞是热闹。
电视机的声音很大,我大部分时间在屋里并不认真读书,而是在听它。一有精彩之处,常常跑到后门去瞄瞄,虽用天线,信号不好时屏幕里的图像有时会扭动。记得断断续续看过《姿三四郎》,《大西洋底来的人》,《血疑〉,那时电视还是我们的奢侈品。
还让我分心的是每当周日(当时六天工作制),出嫁的大姑小姑们拖着一家子人,来陪公公喝老酒,公公开心了拿出平日不舍得喝的瓶装山西汾酒,贵州茅台;来陪婆婆讲山海经(上海话:聊天),婆婆悟心了(上海话:高兴)烧了一台子拿手的小菜。我的大学回家作业只好深更半夜加班赶出来,小毛头全有先生一人负责到底了,周一送去吴阿姨家寄养。
马路斜对面石库门底楼是居委会,旁边有间传呼电话亭。又是周日,我刚要哄小毛头?中觉(上海话:午觉),传呼阿姨来叫电话了,是母亲打来告诉我,外婆脑溢血在广慈医院(今瑞金医院)抢救。如晴天霹雳!我差一点忘了付电话费,踉踉跄跄拖起正在用固本肥皂汰衣服(上海话:洗衣)的先生,两人心急火燎赶到医院,那时已是深秋,却跑得满脸是汗。
来到B楼5病区心血管重症室,一护士正坐在医疗器械旁记录,外婆躺
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还在昏迷中。难以抑止的泪水刹那间无声地流淌,主持医生大概看到我们家属十几人太多,就指点着墙上醒目的大红色“静”字,除母亲和我阿姨两位监护人,其余只能离开重症病房。
20天后外婆终于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这次小中风幸亏上天保佑着,没留下任何后遗症。这年外婆76岁,也是一小关口。
我每天直接从大学到医院陪她,大病后的外婆显得瘦削,佝偻,有时目光失神而凝滞着。全然不是我记忆里那个充满活力,健康开朗,能干热情的外婆了。我自己包了她最爱吃的虾肉小馄饨,用保暖桶带去,热乎乎地喂她吃,如同我小时候她喂我吃一样。她只是喃喃地叹息:“人老珠黄不值钱,我终究要回无锡一个人过的,外孙们都要成家做新房的。”我听着,真是有些酸楚。由于抽血化验次数多,她那双伤痕累累,布满皱纹和斑点的手,我看着,真是有些心疼。
天将寒,我和先生晒出了棉被棉絮,米白色的棉絮上展开偌大一红双喜,又罩似红绿交错的细线。我发觉又怀孕了,当时风声很紧,如果再生一个要罚款的,我虽在读书,可关系仍在原单位。听说原单位有位教师因一定要生第二胎,又开不出她第一胎孩子患有先天性疾病的证明,被狠狠地罚了许多冤枉钱,还写了什么检查。
我和先生也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商量结果等我大学一放寒假就去做人流。其实做人流的手术在心灵上比生孩子更苦痛,因为我们很残忍地杀了一个小生命,哪怕我再每月去寺庙进香;哪怕我先生再每次去教堂做礼拜;都无济于事了。医生说:那是已3个月的男婴。
生命中有许多你不想做却不能不做的事,这是“责任”,生命中有许多你想做却不能做的事,这是命运。
母亲刚退休,在家照顾出院的外婆,怕我又要带未满周岁的小毛头,又要做小月子,养不好身体的,就接我回娘家调理;把我交给岳母照顾,先生一百个放心地回家带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冬日里阳光很温暖的下午,吃了饭,我正在娘家客堂间孵太阳(上海话:晒太阳)听录音机里美妙的乐曲《外婆的澎湖湾》、《乡间的小路》,闭目养神着。忽然有人叫门,开门看到了他――我心里一直描画和惦记的同桌。
“你怎么会来的?”
“我听说你回娘家要调养一阵子”他抱着孩子,有些胡子拉碴,人壮实了并不是我脑海中的曾经清俊的瘦高个儿。
“孩子多大了?真可爱!她好吗?”
“十八个月,女孩好,听说你们也是个女孩。我爱人身体不太好,上海男人么,家务活总要多干些!她家自建房,没卫生,倒马桶这些活我全包了。”
“抱着孩子累,坐下说”
但坐下了,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时间到底是快速向前,还是停滞了呢?我们都看到了对方依旧年轻着带点辛劳,依旧荡漾着满心微笑。我们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对故人,不再有心跳加速的情感,却依然能在相互的寒暄中感觉到淡淡的伤感。也许“沉默”蕴藉了最深的感情,因为在最深的感情面前,语言是苍白的,而“沉默”是唯一的。
到了握手言别的时候,平淡得只有两个字“珍重!”
世间一切都众缘合和,一切又稍纵即逝。每个离开的人其实都不曾离开,在我们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一定保留了一块区域珍藏着。
caorunfang: 文章以小见大,平凡中折射出时代的特点,令我回味无穷,感悟生命的真谛。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