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兴趣和爱好可能会改变历史。阿斯特夫人的艺术爱好和童年的中国生活，促成了她为大都会博物馆捐建一座苏州园林。

捐数百万将园林“搬”来纽约

纽约名媛与一座苏州园林

 ——大都会博物馆的小故事 14

    2006年7月底，整个纽约被一场豪门恩怨闹得拂拂扬扬。104岁的着名女慈善家布鲁克·阿斯特夫人上了纽约多家报纸的头版。她的孙子菲利浦·马歇尔状告父亲安东尼·马歇尔，指控安东尼·马歇尔虐待自己104岁的亲生母亲，说他不但克扣亲生母亲的医疗费，还让她晚年生活在不方便之中。公众也认为，这位像圣母一样的老人，将她的巨额财产几乎全部捐给了社会，应该受到更周到的照顾。

    就是这位阿斯特夫人，还跟中国有一个深深的情结，她早年曾经在中国生活了4年，座落在大都会博物馆二楼的中国园林，就是由她赞助修建。

  1976年至1981年，作为“文森特·阿斯特基金会”主席的阿斯特夫人，以基金会的名义捐献了数百万美元，终于使大都会博物馆拥有了一座来自中国的苏州园林，实现了她多年的愿望。她曾经在中国度过了美妙的少年时代。她认为，中国的生活造就了她热爱自然的审美情趣，改变了她的一生。

大都会博物馆的中国园林

    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二楼的亚洲艺术馆，跨过一个圆圆的月亮门，一座苏州园林扑面而来，令人仿佛走进了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这里阳光明媚，绿树青草，虽无明月松间照，但见清泉石上流。园中曲径通幽，靠墙处一亭翼然，旁边是如精工雕琢般太湖石，还有曲折的回廊和山墙，起伏的屋檐灰色的砖瓦。小巧的窗户，映著外面摇曳的竹影。

    不少游客正在欣赏著这充满中国风情的建筑园林，几个小孩站在小亭旁边，观看著石头之间汩汩涌出的流水。

    园林的一角，有两块英文的碑记。其中一块写著：“大都会博物馆衷心感谢中国苏州园林局的能工巧匠，他们高超的技术构成了本园不可缺少的部分。”

  另外一块记录着舘方对这个园林赞助人的感激：“这座明代学者隐居的园林和书房，从构想到实现，归功于布鲁克·阿斯特夫人长期以来慷慨的捐助。”

纽约园林苏州制造

    大都会博物馆亚洲部中国艺术主任孙志新博士为记者提供了阿斯特夫人捐建苏州园林的线索和资料。孙博士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目前在大都会亚洲部主管古代器物艺术部分。

    前些年，孙博士曾经在大都会博物馆与非常慈祥的阿斯特夫人共进午餐，阿斯特夫人还问他：“我去过中国，你知道我会说中国话吗？”

    循着孙博士的指引，记者终于了解到大都会这座苏州园林的故事。

    阿斯特夫人早年曾经在中国生活数年，对中国的文化充满感情。富豪丈夫去世之后，她作为文森特·阿斯特基金会的主席，大力赞助纽约的文化艺术机构，其中纽约公共图书馆和大都会博物馆成为阿斯特夫人赞助的重点。

    阿斯特夫人当时是大都会博物馆的董事，也是远东艺术部顾问委员会的主席，正是她提出了在大都会建立中国园林的设想。并且，她掌管的文森特·阿斯特基金，将提供这座园林的建设费用。

    很快，博物馆方在亚洲部划出了一个面积为40x59英尺的场地，用于建设一座中国园林。

    1977年秋天，当时的远东部主任方闻教授为此专程访问中国，他会同上海同济大学著名的园林专家陈从周教授到苏州考察，根据大都会的实际情况，结合苏州园林的特色，他们两人选定了以苏州的网师园为大都会园林的蓝本。

    方闻教授回到美国之后，将正式的报告送交时任中国文化部文物局长的王冶秋，很快，国家有关部门将任务指派给苏州园林局，由他们组织专家，实施这项计划。

    中国方面为大都会的园林建设全力支援，大都会博物馆建造园林使用的特种木材“金丝楠”，属于珍稀木材，也由国务院特批，从四川采伐。另外，为了保证品质，大都会园林所用的砖瓦，也特地启用已经关闭100多年的苏州“陆墓御窑”，该窑是大清干隆皇帝的御窑。

    苏州园林局首先按照图纸在东园建造一个真实的园林样本，经中美专家审查通过，大都会博物馆通过之后，使用同样的材料按照同样的比例在纽约重建一座园林。

    1979年1月，大都会博物馆馆长菲力普·蒙特贝罗先生亲临苏州东园进行实地考查。

    根据阿斯特夫人的回忆记录，当苏州方面将样本工程建好之后，1979年6月，年近八旬的阿斯特夫人和方闻教授一行特地前往苏州进行现场审核。阿斯特夫人说，我们看了样本，感到“非常兴奋”。

能工巧匠赴纽约造园林

    苏州网师园网站记载，经过5个月的紧张施工，庭园的全套预制构件顺利完成。1979年年底，建造大都会园林的193箱构件飘洋过海，开始了中国园林史上的第一次远航。同时，26名中国专家和工匠抵达大都会博物馆，与美方专家一起共同完成这个具有独特历史意义的园林工程。

    阿斯特夫人回忆，当时的中国工匠居住在博物馆附近的旅馆，每天清晨6点45分，他们就进入工地开工。随团还有一位优秀的厨师，为他们准备一日三餐，餐厅旁边还设有一个乒乓球台。阿斯特夫人说，自己对他们的工作非常满意。她说，也只有他们通力合作，才能让她的设想成为现实。

    据大都会博物馆方闻教授的记述，当时从中国邀请到的都是具有丰富经验的专家，其中几位专家年龄都在70岁以上，以确保工程能够按照中国传统的方式进行。

    1981年初，大都会博物馆的苏州园林终于正式对观众开放。阿斯特夫人的心愿终于成为现实：在纽约就可以欣赏到原汁原味的中国园林，其中的一树一木，一砖一瓦，都来自中国。

阿斯特夫人：北京生活影响了我的一生

    阿斯特夫人不但是个著名的慈善家，也是个作家，在与文森特·阿斯特先生结婚之前，曾经在《住宅与园林》杂志当过8年编辑，出版过好几本著作，在她1980年出版的的自传《足迹》（Footprint）之中写道：

    “我感受到大自然万物之间的互相联系——天空、落日、月亮升起、小鸟飞翔、树枝的摆动、窗口的雨声、雪花飘落，我觉得我总是跟它们融为一体。”

     “我将这一切归功于我在北京居住的4年，从7岁开始，我几乎一夜就会说出流利的中文。这对我来说，打开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天地。人们曾经说过一个西方人很难在中国生活，也不容易被中国的事物改变。当然，对于小孩而言，这样的事物也许会改变他的一生。我真的觉得中国的生活改变了我，也改变了我的生活。”

     “7岁的时候，我去了北京。冬天，我们住在美丽的城市；夏天，我们就到北京郊外的西山，租住在寺庙之中。作为唯一的小孩，没有别的同伴，而又充满了好奇之心。我很快就认识了所有的僧侣。他们对我都很友善，我也了解到他们每天的生活分为拜佛和劳作两部分。年长的僧侣给大家讲经，他们每天还会花费数小时在佛像面前询问，寻求答案。年轻的要去听课，也要在花园和山上劳作，还要为大家做饭。我经常坐在香火缭绕的庙堂内聼他们念经，闻着香的味道，我总觉得在菩萨的背后，还有一个特别的神秘天地。对我来说，这似乎是一种象征，然而我却觉得很真实。那些慈祥的僧人，经常指导我去认识大自然之美：他们教我欣赏花开花落，看石榴树 结出果子，聆听着风声，看着溪水泛着涟漪——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生活中的组成部分。僧人们还对我说，众生平等，万物都有它的生存之道，即使对待一草一树，也要爱惜，就像爱惜生命一样。”

    这样美妙的文章，能够让人进入一种超然的境界，也许这就是中国哲学之中的“天人合一”。阿斯特夫人捐建的大都会博物馆苏州园林，也能够让人联想到这种境界。

“为皇冠增添珠宝”

    阿斯特夫人在传记中写道，“为皇冠增添珠宝”是文森特·阿斯特基金对纽约文化的赞助项目，主要是对大都会博物馆、纽约公共图书馆、纽约动物园、洛克菲勒大学和摩根图书馆进行大量的资金赞助，为纽约的几个重要文化机构锦上添花。

    基金会赞助100万，为大都会的欧洲绘画舘安装冷气，赞助100万给大都会的麦克·洛克菲勒舘增添原始艺术藏品，还给国家艺术基金会一笔捐款，跟费尔朝基金共同赞助大都会每逢周二晚上的延时服务。基金会还提供赞助，为大都会建设了一座仿照苏州园林的中国园林，这是中国第一个在西方建设的永久陈列项目。

    文森特·阿斯特基金会出版的一本手册，罗列了该基金会从1960年开始到1997年17年间的所有捐赠数据，从数千元一笔的獎学金，到数百万元一笔的捐款，每一个数字，都凝聚着阿斯特家族辛勤劳动的汗水，也体现了阿斯特夫人对社会的热情回馈。

说不尽的阿斯特夫人

    布鲁克·阿斯特夫人曾有过三次婚姻，她跟第一任丈夫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安东尼，由于与丈夫性格不合，很快离婚。第二次婚姻是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前夫所生的儿子也沿用了第二任丈夫的姓氏马歇尔，不过这段婚姻由于丈夫的去世而结束。后来她遇到了文森特·阿斯特先生，之后成了他的妻子。文森特1959年去世之后，布鲁克·阿斯特夫人成了整个家族的核心，开始对纽约公共事业的长久捐赠。

    根据《文森特·阿斯特基金会》一书的记载，该基金会成立于1948年，到1997年结束。一共捐出1.947亿美元，受赠机构1025个。

    1997年，好莱坞电影《泰坦尼克号》公演，她又一次成为大眾谈论的话题。她的公公，也就是文森特·阿斯特的父亲，名叫约翰·雅各·阿斯特四世，当时美国的巨富，拥有著名的华尔道夫饭店。阿斯特夫妇在欧洲旅行，由于太太怀孕，所以夫妇俩决定乘坐著名的泰坦尼克号回到美国，让他们的小孩在美国出生。

    不幸的是，约翰·雅各·阿斯特先生随着泰坦尼克号沉没在大西洋，据说当时这位巨富并没有行使任何特权，而是遵循当时“女士优先”的逃生原则，别人也没有对这位巨富网开一面。约翰·雅各·阿斯特的太太和女佣人上了救生艇，死里逃生。今年104岁的布鲁克·阿斯特夫人，就是泰坦尼克号上遇难者阿斯特先生的儿媳妇。

阿斯特夫人与大都会博物馆亚洲部主任屈志仁先生。

百岁生日 安南祝福

    2002年3月30日，由大卫·洛克菲勒先生策划并主持的阿斯特夫人100岁生日晚会在纽约郊外的洛克菲勒山庄豪宅举行，洛克菲勒先生邀请了100位名流，一时间名流云集。

    前来的客人之中，包括联合国秘书长柯菲·安南先生和太太，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和夫人，电视主持人芭芭拉·沃特斯女士，还有摩根等名门望族的人士。

    大都会博物馆为阿斯特夫人制作了精美的生日祝贺海报，以整版的篇幅刊登在当天的《纽约时报》上。

    1998年，由于她对纽约公共事业慷慨捐赠，为了表彰她的杰出贡献，克林顿总统特地向她颁发“总统自由勋章”。这是美国公民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獎之一。 

    阿斯特夫人已于1997年结束了基金会的运作，但她对社会的慷慨捐赠，让千万民众成为受益者。而大都会博物馆由她捐建的中国园林，更铭记着这段中美友谊的佳话。

（本文原刊2006年8月3日《美洲时报》，文字略有改动，作者陈儒斌，图片为大都会博物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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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附录二：大都会博物馆参观指南：

    （来源：大都会博物馆网站 www.metmuseum.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