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有一条河叫白河，河之东，叫河东；一马平川，净沙土地，几乎是河水肆虐的道场。淹了以后，河里从上游漂浮下来的有西瓜，还有白皮的猪，檩条，好水性的经不住诱惑会跳下去，从堆集着的泡沫、黄色的水里，捞起它们，在众人看在眼里的瞩目下，拿回家里享用去了。

白河之西，就是新甸铺了。是高地，是黏土，水怎么冲锋、也上不来。但每年的河水的撺动，也就使河岸的土一披披垮掉，土被洗进水里，带走了。河岸就在水的潜移默化的雕刻间西移着。

这时河岸边立满了看水的人。

我清楚的记得，乌黑的平头船，焦黄的竹撑杆，老汉盘腿坐在船头上吧嗒吧嗒的抽旱烟，腾起的烟子没住了：他脸上留恋着的太阳灿烂的光芒，和脸孔上尽显的岁月雕蚀的痕迹。河风和熏吹走了他的年华；就像沈从文先生在《边城》里写的，祖父和孙女，专为要过到河对岸的人“撑船”那样，不管是夜里，也不管三三俩俩或是一人，不过他并没有和他的孙女一起，也并不在河边搭个草棚住。那时老汉他独自守候在渡口边等候着要过河的人。我也来来回回坐过好几次，并不要钱。

后来怎么就停了呢？不知道。停了以后，有了私人的“木划子”，自己改装柴油机在船尾巴上，吐吐叫着，收摆渡费了。

我就见那一条木船上站满了过河来“赶集”的人。妇女们特意的换上只有过年才会舍得穿的花衣裳，她们的胸脯抵在男人的脊背后，就像公交车里男女贴在一起那样，使他们热血焚胀。

政府明文规定客运不许超载，偏偏是“个体户”要多装才会多赚，虽有沿路设卡检查的，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个体户缴了违规罚款以后，在执行规定者的眼里也就视民命的危险为正常了。

也就在这一年，在黄色的河水并不是很“牛”的时候，那条“个体户”有偿营运搞邓小平主席所倡导的“第三产业”的服务业正欢时，翻了船。

等到惊呼声在.第一人的嘴巴里跳出来，没有多久，就传遍了半条街，人们陆陆续续赶到那岸边，不一会儿，岸上挤满了看热闹得人。

船主浑身沾满了水，一套黄绿色军装也很是惹人眼热，在那贫穷的年代。有精于事故的，正给目光有些呆直的船主拿主意：到派出所报告去啥？

淹死得大都是不会水的妇女和儿童，住在这白河俩岸上的男人大多能在水里耍上几耍。水性好的，我就见过，他朴通一声跳进平河岸的大水里，在众人瞩目声里冒出一个脑袋瓜，轮番搅动着一双手臂，轻快的游泳到河东。

原本是立在岸上看水的泡沫以解闷玩的，不想还能看到逞能的游过河对岸，不免心底里喝..喝..喝一声彩。

目睹了木质船脊背像死鱼泛起的肚子的人，很神奇的一张一弛嘴喷气在众多的耳朵跟前：“一个男人‘入\他\妈’的肩扛着一袋米，踩着水到了河岸边，上了岸。”

“他\妈\的”！他有啥子可值得一提的？！

――在我看来，他很自私，为什么不去救人呢？―那些妇女和儿童的生命还不抵他那一袋十多斤重的米吗？

生命如是之轻，金钱如是之重。人，积弱的建设的价值观积弱难返，再次沉陷，沦落入地狱。

金钱至上轻易冲毁了人类数百年才可能建立起来的文明价值观；谁说问路的一定要付钱、才能买到路的去向呢？谁说我一定要得到服务费、才能告诉你、你要去的路的去向呢？拿不了钱的，岂不是只有死了？你落水，呼唤救命，你得拿多少钱，才会买到识水性的跳下去救你的命呢？

人要建设要付出，不光是摁他人入水底只顾私己的一味的索取，这是破坏。文明的社会、文明的习俗、习惯站出来，犹如夸父可追日般高大，当头棒喝，这是只有靠民立法律并维护和执行法律的时候才行。

就是把民的意愿上升到法律的高度上来。怎么操作？立法院是民众居其中商议立法，法律的最终执行结果是民众说了算。

洪水可控，人的自私自利一旦失控，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堕落进野兽里，可怎么办啊？

小雷2009-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