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叫唤”和“水烟高”

小城另一个“自然条件特别好的地方”，在县西薄壁镇峪河两岸一带。据说，早先这一带的生民，利用从太行山深处流出的峪河水，实现了自流灌溉和水力碾米磨面，也是极为富庶的鱼米之乡。七十年代初，我随着生产队的男女劳力，给峪河口水库工地运沙石，在这一带的柳湾村驻了半个月。这个太行山前峪河边的村子不光有流水潺潺、杨柳依依的秀丽风光，还有一个奇幻迷人传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故事发生在清朝年间。当时，柳湾这一带富裕的很，峪河上架着一盘又一盘的水磨和水碾，河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和园地。这些旱涝保收的良田和一天到晚不停碾米磨面的水磨坊，几乎全都是柳湾姓万的大财主一家的。万家到了万福这一代的时候，更是有泼天的财富和熏天的权势。财大就气粗，觉得老天爷是老二，他才是老大，谁也奈何他不得了。

这一年春节，万福家的大门上贴出了这样一幅对联：

上联是：七十二盘龙拉磨；下联是：九十九顷不靠天；

横批是：想要万福穷，天塌龙叫唤。

这一下，把老天爷给惹恼了。

这一年春天，人们经常见到一个白胡子老汉，挑着一个烟挑子，高声叫卖：“卖水烟?――我的水烟高！卖水烟?――我的水烟高！”在这一带的村里转悠吆喝了一春天。到了入夏的时候，卖水烟的老汉不见了，又来了一个卖桃的，也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吆喝的只有两个字：“早桃――早桃！早桃――早桃！”吆喝了没几天，灾祸就来了。一天夜里，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雨刚停，山上的洪水就下来了，“忽忽忽忽”像是巨型的水磨在转响。起初，人们并不在意――这一带地势高，从来没有被洪水淹过。可接下来人们都傻眼了：黑黢黢的河里聚满了谁也没见过的水怪，满河是萤火虫一样的蓝光和“吱扭吱扭”的叫声，拒起了几丈高的水头，水就是不往下流。这时人们才感到不妙，赶快往山上跑。据说，大财主万福是抱着账本和地契往山上跑的，可那些水怪硬是拘着洪水撵着他的脚后跟往上涨，万福害怕了，赶快把账本地契抛到水里，洪水即刻就退了。据说，当年的洪水硬是把万家那用江米汤灌砌的炮楼冲倒了，翻滚了几里地都没有散，可见当时万家的房屋坚固结实的程度。

这场洪灾过后，万家的万亩良田变成了沙砾滩，河上的水磨坊不见了踪影，万家彻底败落了。这时人们想起春天里两个老头那奇怪的吆喝，这才解（xie）过来――“水烟高”其实就是“水淹高”，“早桃”就是“早逃”，是神仙给人们捎信儿呢，人们肉眼凡胎，没有悟出来。

这故事是房东老太太坐在门口大柳树下的石头上给我们讲的。听过之后，我当下就在心里给它起了一个名字：柳湾的故事。――电影不是有“柳堡的故事”吗，这个故事就叫“柳湾的故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