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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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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偶然读到耿庸先生大作《偶聊一回天》(见1995年第3期《瞭望》周刊)。在文中耿先生坦诚相言:“时下的杂文,我也早已很少读,以为还是读了又读鲁迅的好。”
一位老杂文家不但“不想写”,“怕写”杂文,且“很少读杂文”,这恐怕不能不说是杂文的悲哀,杂文界的难堪!但据我臆测,耿先生在说此番话时的心境,我想那意思大概犹如“诗到唐代结束”,杂文自鲁迅以后便亦难再辉煌!如若臆测不谬,则它很自然让我想到了聂绀弩先生当年的一个著名论断——“鲁迅以后无杂文”!
“鲁迅以后无杂文”自然不是说鲁迅以后再无人写杂文,弄杂文,乃至玩杂文了。杂文虽说是“涉险的艺术”,但对于日益摒弃了真诚与激情,日趋“精明”与老猾的我们而言,实在是大可绕“险”而朝天放枪的,赫赫然照样可以“斗士”自居。而崇名的“勇士”,在摭拾了几篇“豆腐干”后,一夜之间便摇身成了什么杂坛“新秀”的,更不乏其人!你怎能据此而言“鲁迅以后无杂文”呢!
“鲁迅以后无杂文”当然更非意味着当今的世态已无“垃圾”可处理,或已无写杂文的绝妙素材。君不见如今世上,几多人金粉迅速剥落,内瓤如此丑陋,更何况沉渣随大潮泛起,旧货裹新装登场。耳闻目睹,笑话笑谈笑料笑剧,丑恶丑陋丑事丑闻,俯拾皆是。“如今的世态,正可一笑一唱一赞一叹也”(王蒙语),对好“打杂”的朋友而言,岂不正大有用武之地,你又怎能说“鲁迅以后无杂文”呢?
然则,我终还是以为“鲁迅以后无杂文”!这原因的一面固然是因为“中国的历史和现实,中国人的形象和灵魂细大不捐地全部收摄在鲁迅的杂文里”(何满子语),让我们这些玩杂文的“小字辈”们实难翻出新意,难望先生之项背,更无论“超越”了!长夜难眠,荷戟彷徨,倘能拾得先生之涕唾,给这悲哀的世界以一点亮色,给读者以一点鼓舞与信心,应说已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良知,是断不敢大言自诩说,自己在步鲁迅的后尘的。
才疏学浅,所见不深,原不为“罪过”。尽管玩出来的亦不过是嘤嘤嗡嗡的“扯淡”,哼哼哈哈的“挠痒痒”,睁一眼,闭一眼的“白说”,但倒底亦算是慰藉了自我,点缀了版面,是有“杂文”的。“鲁迅以后无杂文”,在我想来,实在还不止在鲁迅以后已没有或少有“鲁迅式”的杂文,而在鲁迅以后事实上已无“鲁迅”了!
“生命是我自己的东西,所以我不妨大步走去,向着我自以为可以走去的路;即使前面是深渊,荆棘,峡谷,火坑,都由我自己负责。”试想:面对这样一位大仁大德,大智大勇,大悲大痛的“以心灵而伟大的英雄”,“敢于单身鏖战的武人”,“敢抚哭叛徒的吊客”,弄杂文的哥们,我们扪心自问:我们配么?我们敢说我们在继承鲁迅的传统,在写“鲁迅式”的杂文么?“鲁迅以后无杂文”是杂文的悲哀,但更是我们的可怜!
记得闻一多先生当年为杜甫作传时说:“我们的生活如今真是太放纵了,太夸妄了,太渺小了,太龌龊了,因此我们不能忘记杜甫。”推而想之,时下我们的某些写家们的生活是否亦太潇洒了,太闲适了,太计较功利,太缺乏起码的直面惨淡人生与严于解剖自己的勇气与胆识,事实上我们已弄不出象样的“杂文”了!
聊可安慰的是,尽管先生早已撒手人寰,那呐喊恐亦已为蝇营狗苟的庸众们所不屑,但我们毕竟是喝着鲁迅先生的乳汁长大,我们还有像耿庸先生那样的视鲁迅为“畏友与心灵顾问”的杂文家存在,“今天我活着”,我们便有将杂文——哪怕它为纷乱,喧嚣的浪声、媚语所吞没——继续写下去,弄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