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人民子弟兵、还是香港古惑仔？

——军民发生小纠纷，军车上下来持棍男

如果说，前几篇说的还只是难免会发生的一些这样那样小纠纷，下面这件事就有点火爆了。这样的事当然更不应该发生。

那天我和所长开着警车一路前行，看到前方是十几二十辆东风大卡车组成的本地某处驻军的车队，车队的行进速度当然要缓慢些，我们要赶着出警，自然不能一直跟在后面，看到有空档自然要超过去。老百姓的心理也一样，谁耐烦一直跟在一条缓慢的长龙的后面？

忽然前面的军车停下了，整个长龙都停下了。我们就看到前面离我们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了纷争，最前面几辆军车上的人都下来了，正和几个老百姓在争吵着什么。我们赶紧把车开过去，下车去劝解。

我赶上时，几个兵正要动手打人呢，我其实也劝不住这方，我只能把百姓一方劝走，劝离开，离开越远越好，免得挨打。

那些兵们仗着人多，根本也不把我们两个警察放在眼里，一个个样子如狼似虎的，凶得很。我幸而是穿了警服，不然劝架都不敢上的，看那架势，谁劝架都难免会一起挨打的，我自然也不想平白无故地被人打。我说这话不是想当然的，我当时正在切身体验着呢。

当时百姓一方两人，是对面来车上的。前面是个不算很急的弯道，视线并不好，会车时对面可能占道行驶了，突遇这方车 队，赶忙避让，并且也避开了。虽没有发生任何碰触，但多少也惊吓了这边的头车一下，被迫停下了，整个车队也就都停下了。接着自然就发生口头纠纷，继而发展 到了那两个苦主被围在中间的忍受指责谩骂的局面。

前面他们怎么争吵我并不知道，我只说我赶到时看到的：

这方是不容质疑的质问和匪言匪语。那方就无力地试图做点辩解。这方就说你不信我们打死你，并且夹杂了所谓的国骂。那方就说你们这哪是人民的军队，你们就是这样对老百姓？这方说你还骂人哪？那方说我并没有骂你，我只是说理！这方说：你还在骂呀？再骂马上要你好看……

我看那架势不对了，立即和所长以最快的速度抢过去隔在中间，把那还在试图辩解着什么的两个苦主迅速隔离开。我知道这 时任何多余的话都不用讲的，这方摆明了已经开始用恶言恶语来挑衅，那方却还沉浸在印象中的鱼水情深的梦里，说重点，就是“等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我 得用最直截了当的话把那梦中的人震醒。

我说：你一个字都不要啰嗦，只要你发出一个字，他都要讲你骂他的，你看不出来呀？我说：你不要试图讲理，这里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你快走开，不要讲话了！我还说：你不快点到一边去，你等下白白挨打了都找不到主的，他们打了你我也无权处理的……

那两个苦主一时还没明白过来，还在试图辩解，甚至还要表达他们的不满和困惑。只要他们不离开，还在这里喋喋不休，我这劝架的就显得更费力，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护住他们……

好在梦中人终于还是醒了，在还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情况下就醒了，终于明白了自己正活在当下，正在面对的究竟是谁。醒了的苦主就退到一边，离得远一点，暂做了哑巴。

我因而能分出身来，也能分出嘴来和这边说话：千万不要冲动！你们素质高的，不要和普通老百姓一般见识。他们也并没有骂你，只是想和你们解释。你们也是语言不通，误解了他们。我已经叫他们一个字都不要再说了……

请惯于半空里发议论的批评家们不要介意我的用语，作为警察，我还算是惯于劝架的。劝架时我经常会不说对的，只说有用 的。我并不真的认为某某的素质就一定高，某某的见识就一定低。或者说，我故意抬高某人，本意还是要唤醒某人心里基本的良知呢。我相信，基本的良知，任何人 心底都是有的。

更令我惊讶不已的事还有呢：我正在这边费力地劝解，那边车队里其他车上的英雄兵也都已经或正在下车往这边赶，全都气势汹汹的，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这样的声音：干什么？干什么？

更令我不可思议的事还有呢：我看到有好几个兵手里竟然都拿着铁棍子或扳手、套筒之类的东西，有几个还正在从车上往下拿，就只差手里没有枪了……

他们打算干什么？哪里发生了战争了吗？或者，这是一群从香港电影里走出来的古惑仔吗？

我惊讶不已！我不可思议！我真的……我无语了！

不过也还算庆幸，那两个不幸摊上这事的苦主，总算略早那么一点醒过来了，听了我们的话，退到了更远一点，并且做了哑 巴了。不然，这边更多的英雄蜂拥而来，恐怕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暴行上演了，恐怕我也只能空劳劳喊他个声嘶力竭了。在情急之下，为了制止暴行，我可是有过几 声就把嗓子喊嘶哑了的经历的。

在蜂拥而来的英雄群里，我忽然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因而我明白他们是属于“哪一部分”的了。因为，那位我熟悉的好汉儿，去年还在我“处理”过的另一起军民间打架的案子里，充当过主角呢。

因为“处理”那起打架案，我认识了他们的营长和教导员，电话也留了。可是这次毕竟没有发生真的打架，我也就没有必要打那个电话了。响鼓不用重锤，教育士兵也不是一朝一日的事，我想即使我真的和对方领导说了这事，也不一定管用，弄不好还会引来误解呢。

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我只把那些兵们劝走就是了。他们上路了，围观的群众才敢说话，你一言我一语地发出感慨、表达看法……

我有必要罗列老百姓那些不满的牢骚话吗？我觉得已经够了，没有必要了。有一句话倒是实实在在的：若不是得了你们在场，他两个肯定要吃大亏的！肯定要挨打的！

我只有苦笑，其实我们当地许多人都听说过，铁路警察挨打的事也发生过呢。那件事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其实双方当事人，我都接触过的。

这方是个营长，在一次和我们当地百姓发生纠纷时，英雄气十足地威胁老百姓说：知道某某某某事吗？就是我们弄的！简直就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翻版了。

在另一个时候，那方是挨打的铁路公安某某，为人也有点高调的，说：那件事部队赔了我几十万的，处理时部队首长还列了几条，其中包括赔钱、道歉等等，更关键的，就是所有一切条件都要我家属点头了才算数。没有这最后一条，我是不答应的。

双方表述不同，似乎面子都没有失。我也无意探究真相，只愿这事不要再发生就是了。我列举双方各不相同的表述，也仅仅是为了表明，这件事并不是传说，是确实发生过的。

当我第一次写下“还是那么鱼水情深吗？”的标题的时候，以上这些事就已经在我脑海里转过了，包括我刚才提到的熟悉的 身影的另一桩很英雄的业绩，也在我脑海里转过了。不是为自己没有时间找借口，我真的有好几次都要失去继续写下去的勇气了。我真想烂它们在肚子里，因为我其 实真的是想唱歌的，尤其是正值国庆佳节的时候。

可是可是，我又在文中留下尾巴，这尾巴就是下一篇文的开头…… 我其实纠结着呢？我只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真正唱出赞歌，为鱼水情深的新篇章、新故事，由衷地唱出赞歌，而不是只有缅怀、只有情结、只有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