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天

横舟

多事之秋，你拱起一条山的脊梁

驮着一个吵人的早晨

驮着一个大雪的早晨

使人联想起垂暮之年的双鬓上

有一台拖拉机在调换一个破车轮子

在田野里摆放成一棵棵大葱

成熟的田埂高耸在空中

摇起一世的风云变幻

从那杂草丛生的原始森林

在黄天厚土的呼唤之中

汇聚着波涛滚滚的火焰和绿色

让人闻到大葱的气味

象阳光那样刺眼诱人

从那牛栏马厩的熏香之下

生长出农民世家的希望

在院墙上摆满一个个的大南瓜

滚动在一辆辆的拖拉机、马车的车轮之下

滚动在疯狂的摩托车的车轮之下

种子埋在土壤里

电线杆指向空中

横七竖八的电线网上爬满蜘蛛

紧紧地将农田罩住

成熟是绽开的花朵

同时也带着离别与坠落的悲苦

从一粒粒排列整齐的玉米上

生长成一座座钢骨水泥的大楼

摆出一个腾飞的架势

听吧，高校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

在同菜市上的叫卖声和铉

一张张钞票在舞台上独白

台下传来一阵阵喝彩

四方的除尘烟囱上传来谢幕的掌声

当我从噩梦中醒来

仔细的回味荒唐

发现有人给黄河打了一层增白粉底霜

那五牛分尸的舞蹈闪耀着篝火之光

象订在墙上的广告

把一张张羊皮存放

这时我们又看到寂寞的火焰在凋零

缤纷的灯光争奇斗艳

庙会的汤圆锅里煮着蒸腾的夜晚

在把一个神圣之年怀念

以招展和炫耀作为翅膀

那一条条坚硬明亮的柏油马路

宛如拴在牛脖子上的缰绳

象忘掉风暴一样的忘掉疲惫的痴情

一辆水车在喷洒光明

永无休止的栏杆册立成一条走廊

交通的阻塞使人们无法进行思想

那牛群的背后已经响起了鞭声

宛如蚕食肢体的蝗虫迷漫在空中

招揽是非的是那只大烟囱

闪耀的烟云是罚款的发票

西北风刮起的黄尘

落在商店的玻璃上，食品中

迷住路人的眼睛

                 1984，8

厚  土

横舟

什么也挡不住我对于家乡的思念

宁愿让风把肉体吹干

挥洒在每块田野、大道上

挥洒在每个草垛，每一条垄沟旁

饮一口清凉的井水

身上长出篱笆来

爬满豆角、瓜秧

为一根根顶花带刺的黄瓜

在一阵阵清脆的咀嚼声中加冕

重温当年看驴打滚的地方

让腾起的烟雾迷住眼睛

在阳光下躺到，也滚一身泥巴

粘一身草刺、粪香

就喜欢二婶骂大街

还喜欢她拍着大腿哭

爱看她在院里骂那只猪

那只她亲手养肥的畜生

在后院的菜园里吃了一上午

迷恋同三岁的侄子逗着玩

让他的小豁嘴蹭我一脸鼻涕

再骑到脖子上扯我的双耳

后背上的一股热流

暴涨起一条大河的欢乐

在洪水中游泳

打捞西瓜、玉米，打捞家具、枕头

打捞那沉睡的热炕头上

星夜里被青蛙惊起的梦

和房檐下被惊起的那只鸟窝

躺在河边的沙滩上，四脚朝天

一丝不挂的晒成土壤

就埋在这里，长出绿苗来

长出玉米的胡子

以扬起家乡的节日

让地里的棉柴刮破手指

刺伤肉体，放出血液

滴在田埂上，滴在大道上

滴在河床上，渗透家乡的土壤

                    198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