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高伪本红楼梦照妖镜001：佛头着粪

编剧赵华


    胡适所说“远胜于”程甲本的程乙本“红楼梦”卷首，有程伟元、高鹗“引言”称：“书中前八十回抄本，各家互异。今广集核勘，准情酌理，补遗订讹。其间或有 增损数字处，意在便于披阅，非敢争胜前人也。”且不说程乙本岂止是“增损数字”，而是大段增添拙劣内容，就是“增损数字处”，亦非“非敢争胜前人”，简直 是“批改作文”，乱改一通，改金成铁，佛头着粪了。
    谓予不信，请看实例。

    程甲本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中，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向刘姥姥传达王夫人的示下：“白来逛逛呢，便罢。若有甚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都是一样。”刘 姥姥不好意思开口讨钱，便说“也没甚说的”。急得周瑞家的又说一遍：“若有话，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一面递眼色给刘姥姥。于是：

    刘姥姥会意，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说道：论理今儿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

    程乙本却改为：

    刘老老会意，未语先红了脸。待要不说，今日所为何来？只得勉强说道：论今日初次见，原不该说的，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少不得说了！

    这还是“非敢争胜前人”？明明是在“批改作文”啊！但改优了，还是改劣了？不错，有两处确属“订讹”：“少不的”确是“少不得”之误。“未语先飞红的脸”之“的”是该改成“了”。“飞红的脸”改为“红了脸”，少一“飞”字，也无碍。但其他几处改得如何？

    其一，“却不该说”改成“原不该说的”。有区别吗？原文不便于“披阅”，会产生歧义吗？
    其二，“欲待不说”改成“待要不说”。有区别吗？何况“欲待（想要）不说”，岂不比“待要不说”更准确、更生动？
    其三，“今日又所为何来”中的“又”字，是强调刘姥姥在“下决心”。这也敢删？
    其四，“论理今儿初次见姑奶奶”改成“论今日初次见”。“今儿”改“今日”没错。但“姑奶奶”这三个“关键字”也能删？论理的“理”字也敢删？“论理”即“按说”。这“论……”是个啥玩意？不怕被骂狗屁不通？
    其五，“只得忍耻说道”被改成“只得勉强说道”。“忍耻”二字活画出刘姥姥窘态，用得何等准确、何等神妙！改成“勉强”，是胜于“忍耻”，还是弱爆了？是“争胜”，还是“争劣”？

    大家评评，程乙本这是不是乱改一通，改金成铁，佛头着粪，玷污了精妙的原文？
    哦，不对，程甲本亦非“原文”，亦为后出“伪本”！且看真正的原文是怎样的：

    刘姥姥会意，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道：论理，今日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的。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少不得说了！

    再看看程甲本怎么改的：

    刘姥姥会意，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说道：论理，今儿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

    很好，最精妙的“忍耻”二字未改。欲待不说，今日又，论理，姑奶奶，却不该，这五处亦未改。连应改的“飞红的脸”也没改。然而，程高伪本自作聪明“批改作文”之恶习依然昭彰：

    其一，原文“忍耻道”，多简洁！为何要多加个“说”字，啰嗦成“忍耻说道”？
    其二，原文两个“今日”，是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极为自然。为何嘴里说出来的话，要改成“今儿”？要表现心口不一？那也不符合此时刘姥姥决心“实话实说”之情境吧？
    其三，原文“却不该说的”，准确表达出刘姥姥此刻“话难出口”之心虚和忐忑。删掉“的”字，岂不变成了生硬的自责？
    其四，原文“少不得”正确。改成“少不的”反倒改错了，该不该打屁股？
    其五，最微妙的是“也少不的说了”，多加了个“也”字，与前文搭配，变成“只是……也”句式，文从句顺，语气委婉，确是“忍耻”之语，似乎改得很妙。然而 且慢！原文“只是……少不得”看上去是少了个“也”字。但再一细想，“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少不得说了！”岂不正由于慌不择言，才语气生硬，且含 “豁出去”之决心？更妙的是后文：刘姥姥好不容易刚豁出去要说实话，又被贾蓉来向凤姐借玻璃炕屏的事给打断了，让刘姥姥受足了煎熬。因此，这里刘姥姥心急 火燎的“少不得说了！”绝非可有可无。程甲本加个“也”字，立马就冲淡了刘姥姥“豁出去”的情急失态，自以为改好了，结果还是改糟了！此等微妙之处，程高 伪本的炮制者陶洙是八辈子也体会不到的。

    说到这里，结论已经很清楚了。很可能最接近“真本红楼梦”的《增评补图石头记》原文，只错了一个“飞红的脸”之“的”字，余皆神妙。而程甲本却有五处是妄增、妄损和妄改。程乙本非但也有五处妄作增损和改动，还改金成铁，甚至狗屁不通了。

    再回过头来看看这三个版本的文字，高下立判！（“[  ]”内为妄删文字）

    原本为：刘姥姥会意，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道：论理今日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的。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少不得说了！

    程甲本：刘姥姥会意，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说道：论理今儿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的]，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

​    程乙本：刘老老会意，未语先[飞]红了脸。待要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勉强说道：论[理]今日初次见[姑奶奶]，原不该说的，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少不得说了！

    那么，程高伪本这么改来改去的，岂非顾头不顾腚的乱改一通，改金成铁，乃至佛头着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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