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說,吳化文投共是因為「苦守數月,迭向王耀武乞援,無奈王耀武又實行中央借刀殺人的故伎,不予支援,吳化文憤而投共」。(75)其實吳化文早在一九四三年投靠日偽時就對部屬說過:「將來日本打勝了,我們當然有前途;如果蔣介石打勝了,他一定會同共產黨打,那時他如果不要我們,咱就投共產黨去!」可見他早有投共意願。其妻林世英、妻舅林世昌全係潛伏共諜,倒反而是王耀武保舉他陞任整編第九十六軍軍長。李宗仁對吳化文持同情態度,然而就是這個吳化文,抵抗共軍無力,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將奉命空降支援濟南守軍――第七十四軍的一個步兵團全部繳械,向共方獻功。此舉使有十一萬重兵把守、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山城濟南,西部門戶大開,王耀武所稱「固若金湯」的防禦體系土崩瓦解。濟南失陷後,山東全局糜爛。於是華北、華東共區連成一片,直接導致了徐蚌會戰的敗局。
黃伯韜戰死,李宗仁又有文章做:「黃伯韜突圍不成,乃向邱清泉乞援。清泉竟拒不赴援……邱清泉的抗命是蔣先生授意的。」(76)
邱清泉擅打硬仗,戡亂時於蘇皖魯豫地區,歷大小數十戰,所向披靡,尤能以少數兵力擊潰五六倍的共軍。鉅野之戰,以兩個師擊潰劉伯承七個縱隊;魯西金鄉之戰,以不足一師之眾擊潰陳毅六個縱隊。所以共軍聞悉邱兵團兼程東下,先由陳毅派四個縱隊趕往碾莊與徐州之間之大廟、鼓山附近,佔領群山地帶構築堅固的防禦工事,以逸待勞等候邱兵團,阻止邱黃兩兵團會師碾莊。同時,劉伯承派出主力,越過津浦路,與陳毅部遙相呼應,佯裝進攻徐州機場,讓邱兵團不敢輕易東進,俾使包圍碾莊的陳毅部得以從容部署,先解決黃伯韜兵團。雙方在群山地區展開一場拉鋸戰難解難分之際,正是黃伯韜兵團彈盡援絕之時。共軍消滅黃兵團後,不欲與邱兵團硬拼,乃自動後撤。此時徐州南部之劉伯承部又集結主力沿津浦線西側進窺徐州。於是,撲了個空的邱清泉又奉命向南迎擊共軍。事後,共方故意謠傳「邱清泉見死不救」,旨在擾亂國軍軍心。平心而論,邱清泉勇則勇矣,然以一個兵團十二萬人對付陳毅劉伯承近五十萬精兵,談何容易!苛責邱清泉的人忽略了徐州剿匪總司令劉峙的責任。當邱清泉在碭山奉命援黃時,黃兵團已被圍三日了,陳毅便利用這三日兩夜的充份時間把阻援部隊配備在鼓山以西縱深數十里的崇山峻嶺地帶,完成了陣地構築,使邱兵團的救援行動完全成了仰攻與攻堅的陣地戰。倘剿總的命令早發兩日,邱兵團絕不致於耗四晝夜浴血奮戰才攻到鼓山。再者,劉伯承幾個縱隊的調動,徐州剿總竟毫無情報,聽任邱兵團腹背受敵,也不調動徐州的李彌、孫元良兵團出援,坐觀戰局日益惡化,劉峙的顢頇無能、遲疑不為,貽誤了戎機,乃是徐蚌會戰國軍失敗的最大癥結。(77)
二三、歪曲史實 指鹿為馬
「原屬西北系之×××將軍易幟為中共改編」,這又是李宗仁、唐德剛故弄玄虛。中共的編輯老爺考證此×××係整編騎兵第一師師長馬呈祥(78)。其實騎兵第九軍軍長馬呈祥是一九四九年九月廿四日攜眷由南疆出境的,隴東兵團中將總指揮馬繼援是八月卅一日離開西寧的,他臨行給旅以上軍官寫了九封密信,要求部屬「再等機會,不要使我家鄉變為戰場,不要使我父老飢寒逃難……決定叫大家全部解散,各人騎上自己的馬,帶上自己的槍,把重武器完全毀壞,各自回家。回家後將槍與彈藥埋藏起來。大家在家中,第一件事是料理家事,第二件事是叫大家休息一下,做種種破壞共匪行政工作,使大家變為民間的便衣戰士。」據共方的統計,西北地區國軍陶峙岳、馬家回軍等共有20.56萬人「起義」,但韓戰爆發後,陝甘青寧新五省有十三萬人反水,加上隨牧的民眾共二十二萬多人。共軍第一野戰軍暨西北軍區出動14.4萬官兵,耗費六個春秋才殲滅了這四百七十股義軍計12.9萬人,共軍第十六師副師長羅少偉、寧夏軍區副參謀長曹動之等四千三百多官兵陣亡。(79)這就是所謂馬家軍易幟的真相。
李宗仁的另一怪論是「共產黨的根據地多在贛鄂豫皖四省,正是中央權力徹底到達之區,在省當局統治能力最薄弱的山東、四川、雲南等省,中共卻無法滲透。孰為為之,孰令致之?」(80)言外之意,是蔣介石養癰遺患。
事實上,雲南是共方滲透最深的省份。抗戰期間龍雲榮任陸軍總司令、昆明行營主任,卻暗中勾結中共在五華山滇黔綏靖公署內設立電台與延安保持直接聯繫,中共南方局專派華岡赴滇洽談。龍氏為割據自雄,竭力排斥中央系統軍警,使之不能進駐昆明,且故意藉左傾知識份子力量牽制中央,乃將昆明變成反抗中央的輿論陣地,還對中共外圍組織「民盟」的反政府活動出錢出力支持,其本人也秘密加入「民盟」。抗戰勝利後,中央下令解除龍雲在雲南所有職務,他懷恨在心,乃透過各種渠道示意在東北戡亂的滇軍將領潘朔端、黃子華、曾澤生相繼投共,又讓繼他任雲南省主席的盧漢將在錦州被俘洗腦後遣回雲南的張秉昌等廿八名軍官安插於省保安司令部侍機譁變。盧漢按共方指示,給中共「邊縱」朱家璧送去步槍五百多支、機槍三十挺、子彈數萬發。一九四九年六月中旬盧漢還親筆寫了決心書託中共密使米一痕經香港飛北平送交周恩來要求共軍迅速入滇,內外夾擊中央軍李彌、餘程萬部。十二月九日盧漢率部在昆明宣佈投共,並扣押西南軍政長官張群、第八軍軍長李彌、第廿六軍軍長餘程萬,還指揮滇軍第九十三軍與共軍陳賡部、朱家璧「邊縱」合圍國軍,使國府經營雲南為反攻基地的宏圖功虧一簣。盧漢還將國防部、聯勤總部剛飛抵昆明的各級軍官,自上將魏益三以下三千多人一網打盡,這一致命打擊把國府在西南的布建連根拔起,連潛伏都失去希望。(81)
二四、顛倒是非 混淆黑白
李氏說中共無法滲透山東,簡直在說夢話。早在一九三八年九月,中共魯西特委與魯西北特委就發展了四千五百名黨員,基層組織從縣、區滲透到鄉、村;到一九四五年抗戰勝利時,中共山東軍區主力部隊發展到廿七萬人,民兵七十一萬人,攻佔了四十八座城市。(82)
說中共無法滲透四川,更屬語無倫次。勝利後嚴重打擊政府威信的滄白堂事件、較場口事件就發生在四川重慶。一九四七年中共地下黨發動的「反飢餓反迫害反內戰」遊行迫使全省二分之一以上的學校停課。光是一九四七年十一月至一九四八年九月,中共川東臨時工委就在四川發動了三次大規模的武裝暴動,華鎣山遊擊隊的事跡還被寫成小說《紅岩》賣了三千萬冊,其作者羅廣斌竟是國軍駐川的第十五兵團司令羅廣文!
李宗仁的歪曲事實,還表現在對中共暴政的美化與頌揚,以作為日後投靠的資本。他侈言:「雖然共產黨現政權是有點蠻幹,但中華民族至少是有十年沒有內戰了」。(83)他遠隔重洋享用民脂民膏之際,竟對中國大陸億萬同胞所受的深重苦難充耳不聞。
英國一九八九年版的《堅尼斯世界紀錄大全》第203頁《大屠殺》條目下記載著以下血淋淋的數字:
「人類有史以來最怵目驚心的殺戮發生在中國大陸,自一九四九年至一九六五年五月有兩千六百三十萬中國人在中共統治下喪生。據一九六九年四月七日蘇聯電台廣播,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五二年有二百八十萬人被毛澤東處死;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五七年有三百五十萬人被殺;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年有六百七十萬人被殺;一九六一年至一九六五年五月則有一千三百三十萬人被殺。
「在一個月內處死的最高數字則是北京電台透露的:皖浙蘇魯四省一個月之內處死117.6萬人;在華中和華南一個月內則處死一百五十萬人。(中央人民政府委員)薄一波在鎮反報告中提及:『為了永久的和平,為了人民民主,在過去三年半(一九五○至一九五三),我們清算了二百多萬土匪(按:係指國軍遊擊戰士)』。
「一九七一年四月,中華民國行政院宣佈,自一九四九年至一九六九年,至少有三千九百九十四萬人被中共政權處死,這個數字尚不包括中共已經承認的文革十年殺害兩千萬民眾的數字。
「法國外交官傑奎斯•圭拉麥將軍估計,從一九五一年二月到一九五二年五月間,至少有三百萬人被中共殺害。
「一九七一年七月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發表的華克報告披露,自一九四九年到那時,有三千二百二十五萬至六千一百七十萬人死於中共屠刀。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九日出版的法國費加羅雜誌宣告,中共已殺死六千三百七十八萬四千名無辜百姓。」
堅尼斯世界紀錄是當代最具權威水準的國際統計年鑑,她擁有數以千計的專職調查人員,她的觸角遍佈全球每一個角落。該書每年再版,在政治、經濟、文化、體育、法律、教育、軍事各個領域中廣泛蒐集最新資料,經核實後作出修訂。可悲的是,以上慘痛的紀錄自一九七○年版堅尼斯世界紀錄問世以來,逾三份之一世紀始終未被糾正、修訂或者打破。中共也從未對此血腥紀錄表示異議。上述數字尚未包括八十年代以來歷次「嚴打」運動、天安門六•四屠殺以及數以千萬計的殺嬰、殺胎兒紀錄。李宗仁不能抹煞的事實是:中共用坦克、機槍屠殺手無寸鐵的民眾,並不是兩支軍隊的交戰,而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一個政權曾經殺害過上億的子民,也沒有一個政權能如此做盡壞事又說盡好話,乃至統戰它昔日的死敵來為自己歌功頌德。
二五、頌揚暴君苛政 同情亂臣賊子
「舉世最大的飢饉發生在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一年的中國大陸,那三年間餓死了三千萬人。」據一九八四年春出版的《中國統計年鑑》,三年災荒餓死了兩千七百萬人。但據一九八○年中共高級黨校廿九省市黨委書記讀書班成員估算,餓死人口數字為五至六千萬。這是人類歷史上所有的暴君如尼祿、希特勒、秦始皇、隋煬帝都未造就過的暴政。
自一九八四年至二○○四年四月,有六千多名高幹盜竊一萬四千四百億人民幣的公帑順利運往外國;有一萬七千名中小官員和六萬六千名暴發戶將九萬四千億人民幣套匯移至外國。(84)李宗仁倘若泉下有知,一定會自嘆弗如!
李宗仁咬牙切齒說「蔣先生不擇手段豢養特務,魚肉人民,其屬下文武官員也每因私怨而被借端槍斃,或因受疑忌而慘遭毒手。例如暗殺學者楊杏佛、申報主筆史量才、湖北省主席楊永泰、前直魯督辦張宗昌、前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外交界元老唐紹儀、七君子之一的李公樸、西南聯大教授聞一多,捕殺第三黨領袖鄧演達、第十三軍(按:應係第十四軍)軍長賴世璜、第十軍軍長王天培。」(85)上述人等究竟都是何方神聖呢?史量才以《申報》財力接濟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的活動經費,一九三三年任上海市參議會議長後,曾陰謀組織上海獨立運動,欲以抗日為名,將上海脫離中華民國政府而自成偏安局面,自然為國法所不容。楊永泰是因向日本軍方出賣中國軍事機密,事洩後被軍統制裁身亡的。(86)張宗昌死於被他枉殺的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副總司令鄭金聲之子鄭繼成的復仇子彈。整個槍擊案由韓復渠與石友三策劃,旨在收編張的山東殘部。孫傳芳死於被他枉殺的兗州鎮守使施從濱之女施劍翹的復仇子彈。唐紹儀有成立「軍政府」反叛中央的前科,抗戰爆發後密晤日酋土肥原證據確鑿被軍統人員制裁而死。李公樸、聞一多是雲南警備總司令霍揆彰擅自派人槍殺的,此事與蔣介石毫不相干。鄧演達一九三一年八月與陳銘樞、楊杏佛在滬密謀軍事叛亂,商定由陳銘樞到江西吉安指揮十九路軍停止剿共,將部隊從吉安往泰和趨贛州入廣東,與廣東部隊合作在南方建立叛亂基地,並商定由鄧去江西陳誠十八軍駐地臨川、清江一帶發動叛亂,首先攻取南昌,同時發動武漢、西安、華北方面楊虎城、馮玉祥等一齊響應,推翻南京國民政府。事洩後被上海警備司令熊式輝捕殺。至於賴世璜,是被李宗仁的心腹白崇禧以「反叛」罪槍殺的。(87)據王天培手下第十軍中將參軍孟紹濂回憶:「王天培第十軍以久憊之師獨當張宗昌、孫傳芳聯軍,力盡援絕潰退,李宗仁在徐州坐視不救,不派第七軍支援。是何應欽以擅自退卻的罪名扣押王天培。張靜江、吳稚暉恐王在南京不安全,遂要求蔣介石安置別處,蔣令移押杭州。不料蔣赴日不久,何應欽密令杭州保安機關秘密殺王。何殺王係報私仇,因王天培在貴州曾驅逐王文華,使何應欽失怙」。(88)蔣介石復職後,一九二八年八月,國民政府明令昭雪,旋經軍事委員會議決,照陸軍上將陣亡例給恤廿年。可見前述:「借端槍斃」說,都是李宗仁睜眼說瞎話。
二六、心狠手辣槍斃王公度 草菅人命殺馬君武妾
李宗仁口口聲聲指責蔣介石「豢養特務魚肉人民」,然他自己又如何呢?一九三七年九月十四日,李宗仁以「企圖在桂軍開赴前線抗日之際陰謀奪取廣西的政權」罪名,將他的心腹重臣、特務頭子王公度及其親信謝蒼生、區渭文、韋幹、陶寶垣、崔真吾等槍決,便暴露了桂系特務機關之殘害百姓、魚肉人民遠甚於中央系的調統人員。
自一九三○年桂系反抗中央至一九三七年抗戰爆發,王公度一直是李、白的紅人,是獵人的功狗。一九三○年李、白集團成立秘密政治組織「中國國民黨革命青年團」,一九三二年改組為「三民主義革命同志會」,一九三四年再改組為「中國國民黨革命同志會」,都是李、白用來團結內部、對抗中央的秘密核心組織,旨在取代以蔣介石為首的中國國民黨。在前期,王公度任書記,後期任組織訓練委員會主任、政治委員會委員。同志會的外圍組織是王公度組織的「青年軍人讀書進德會」,入會者須向李、白畫像舉手宣誓「絕對服從領袖(指李、白),嚴守秘密」,加入者祇有縱的關係,沒有橫的關係。一九三一年王公度接任第四集團軍總政訓處處長,兼廣西省政府委員、廣西省黨部常委、中央軍校一分校(南寧)政訓處長、國民黨廣西黨政研究所訓育主任等等,連兒童機構都不放過,廣西童軍訓練所成立時要兼任教育長。白崇禧在廣西推行的三自(自衛、自治、自給)、三寓(寓兵於團、寓將於學、寓募於徵)政策,創始人就是王公度。不論軍校、黨政研究所、童訓所和民團幹部學校畢業的學生,都要組織同學會、通訊社。這些組織都由王公度及其親信掌控,以執行情報蒐集任務;李、白所設特務組織「樂群社」也任命王公度任常務理事。王公度被殺,原因之一是他為了蒐集中央政府情報,竟同日本特務勾結,東窗事發後使李、白都感到尷尬;原因之二是王公度在桂系部隊中搞秘密組織,惹得黃旭初、廖磊、夏威、李品仙等對他恨之入骨,必欲置他於死地。由此可見李宗仁麾下特務活動的猖獗。李宗仁殺王公度是殺「功狗」,目的在於討好桂系軍人兼向中央示好,藉以擺脫困境,更表明他草菅人命,心狠手辣。然這已成為李宗仁的一塊心病。
據桂系一七○師師長、後來官至湖北省政府主席的許高陽遺孀黃紉秋回憶,她旅居美國新澤西州陪伴李宗仁夫婦打麻將的八年間,親耳聽到郭德潔同丈夫鬥嘴:「你一天到晚佩服共產黨,他們殺了你的弟兄與妹夫,你還要佩服他們。要回去,你回去,我是不回去的。」李說:「他們反對他(指毛),自然挨殺呀!革命嘛!哪個不殺人呢?我也殺過人的呀!」黃寫道:「我一聽此句,忽想到王公度,即說:我不知你也會殺人的,那我要問你,王公度是不是你殺的呀?他聽時一呆,問:你認識王公度嗎?我說:你忘了嗎?我結婚時原是請你作證婚人的,但那天你要開會,才臨時改請王公度。我在南寧四年,人地生疏,言語不通,王的夫人對我非常同情,也是我僅有的朋友。後來我在南京聽到王被殺的消息,感到非常難過!我打聽他為什麼被殺?他們說:你殺他因為他是共產黨。但現在你自己又捧共產黨,那王公度豈不死得非常冤枉喲!他(指李宗仁)一時語塞半晌,始說:他是什麼共產黨?我問:不是共產黨,你為什麼要殺他呢?李說:他想造反呀!這我不知,也未聽別人說過。王死後,家產全被沒收,王夫人與兒女靠乞討度日……」(89)曾任白崇禧機要秘書的程思遠在其回憶錄中特地為王公度之死耗費了十二頁的篇幅,他披露:「一九六六年八月,我和劉仲容陪同李宗仁在北戴河河濱度暑,有一天劉仲容問李宗仁:『當年德公為什麼殺王公度?』對此,李宗仁始終不吭一聲。看來他有難言之隱:因為從一九三二至一九三六年五月這一段時期,李宗仁長期留粵,廣西內部的事,他並不過問。到一九三七年八月下旬,白崇禧突然向黃旭初提出王公度的問題,他也莫明其妙。後來在王案進程中,黃旭初、潘宜之一定在幕後低斟密酌、羅織罪名,竟使李無法保護王公度的生命,這一切,他怎麼能夠解釋呢?」(90)既然對自己的心腹、桂系排名第四的王公度都如此刻薄寡恩,那就不難理解他為何縱容桂軍搶掠強姦,甚至縱兵槍殺他的上司、廣西省省長馬君武的愛妾。(91)
二七、與內奸衛立煌同惡相濟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李宗仁的顛倒是非也表現在他對叛徒內奸的無限同情。曾任北平行轅參謀長的金典戎說,李宗仁駐蹕北平時,和他比鄰而居的有保定警備司令池峰城,其妾馮氏係共諜,專在池將軍身上作策反工作,也直接間接從李宗仁身上得到許多情報。另一個與李宗仁來往密切的,就是第十一戰區設計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餘心清,此人居然有膽策反司令長官孫連仲投共。李宗仁夫人郭德潔主掌的婦女會就窩藏了一批共諜,例如中共北平地下黨財務負責人、鴉片販孔昭福的妻子李媚蘭將共諜張芸俊薦入婦女會,張以開設女子通訊社、出版婦女畫刊為手段籠絡了一班軍政大員的夫人,藉以為中共刺探政、軍、經情報。由於李宗仁和北平市長何思源極力標榜民主,廣泛結交名流學者以沽名釣譽,共諜便格外肆無忌憚。
當時中共在北平負責學運的職業學生費迪生與清華大學教授吳唅緊密配合,在大學校園鼓動學潮。治安當局依法拘捕費迪生後,張芸俊逕自找郭德潔說情,下令海甸警察分局放人,讓他繼續從事顛覆工作。(92)所以,當李宗仁說:「蔣先生一意孤行下令死守瀋陽,實犯兵家大忌……不痛定思痛,深自反省,反將全部戰敗責任委諸衛立煌一個人。立煌不但被拘禁,幾遭槍決。直至蔣先生下野後,我才下令將衛立煌釋放」(93)時,人們就見怪不怪了。
查衛立煌長期與中共私通款曲,在戰區司令部窩藏、輸送了數百名中共特工。一九三八年冬,他秘密申請加入中共,由西安聯絡處紅軍總代表林伯渠指示:「好好做一個革命的國民黨員,這樣對中國革命的貢獻更大」。此後向共軍運送大量軍火器材、私下釋放共諜楊公素、孟用潛、趙壽山等人。一九四八年一月他赴東北就任剿匪總司令,先向蔣介石伸手要了五個軍的實力。可他到了瀋陽就一直按兵不動,按中共指示「利用時機,做有利於革命的事」。當時林彪部在東北收編土匪、偽軍、馬賊一百三十萬之眾,連續發動七次猛攻,二月七日陷遼陽、廿六日佔營口、三月十四日奪四平,衛立煌卻一直不予救援。為此,蔣介石兩次召他回南京催促出兵,他總是藉故推諉,拒絕執行國防部打通瀋陽向外交通線的計劃。八月廿五日國防部擬就撤出瀋陽兵力,瀋、長、錦協力作戰由大連、營口撤向關內之計劃,已由蔣介石批准執行,倘計劃成功,國軍卅萬精兵退入華北,尚大有用武之地,至少也能保住江南半璧河山,可恨衛立煌處處刁難。當時瀋、錦、長三市補給全賴空投,而空投接濟數極有限,長春餓斃者逾十六萬人,衛仍無動於衷,他第三次回南京仍堅拒出兵解錦州之圍。九月廿五日林彪率廿萬眾猛攻錦州,衛遲至十月八日始派兵增援,顯已無濟於事。十月十五日錦州失守,國軍喪師七萬人,第六兵團司令範漢傑被俘(按:時隔八年多,範漢傑在「戰犯管理所」猶餘恨未消,對李以劻大罵衛立煌是出賣東北給共軍的大功臣,錦洲之敗是衛氏按兵不救所造成。範漢傑被俘後囚禁於佳木斯監獄,受林彪酷刑虐待,與廖耀湘、盧濬泉等兵團司令一齊戴重鐐六年之久)。蔣介石派參謀總長顧祝同去瀋陽監督軍令時,衛召集高級軍官開會,引導眾將官反對出兵。十八日,蔣介石親臨瀋陽指揮戰事,但因戎機已誤,終未挽回頹勢,廿三日長春失守,十一月二日瀋陽陷落,衛搶先登機撤回北平。他按兵不動是為了拉一點隊伍,增加投共的資本,遂一手造成國軍精英卅萬人犧牲的慘局。有關衛立煌向共方拍密碼電報出賣機密軍事情報的細節,早由他的機要秘書、中共地下黨員趙榮聲著書(94)披露,連共產黨都承認衛立煌吃裏扒外,李宗仁還要聲嘶力竭為衛鳴冤叫屈。趙榮聲的回憶錄在大陸賣了十一萬本,當時在大陸當「客座教授」的唐德剛偏偏視而不見,不知他的學術良知何在?
二八、包庇叛徒 歌頌軍閥
李宗仁指鹿為馬的又一例是聲稱陳儀被捕法辦是「蔣先生每次下野總要殺一、二要員以洩其胸中的積憤」「欲加之罪」「蔣經國挾嫌報復」「表面上雖為湯恩伯所執行,背後實全由蔣先生指使」(95)。李宗仁萬萬想不到,他對唐德剛胡謅的「先被槍斃以滅口」的陳儀小同鄉、「閑散軍官」胡允恭比陳儀多活了幾十年,還與同時被陳儀派去煽惑湯恩伯的陳儀外甥丁名楠各撰一文――《陳儀在浙江準備反蔣紀實》和《一九四九年初陳儀策動湯恩伯起義的經過》在大陸報刊公開發表,還由臺灣雜誌全文轉載。(96)丁名楠當時任陳儀的機要助理,他在文中坦承陳儀派他攜帶其親筆信和另紙開列的五項條件去上海面呈湯恩伯,五項包括釋放政治犯、停止修築工事、根據共方標準改編所屬部隊等。丁名楠在陳儀公館的客廳結識了曾任福建縣長的中共地下黨員胡允恭,胡還建議在五項上再加一條「開放長江若干港口,迎接解放軍過江」,丁又上樓請示,獲得了陳儀同意。一九四九年一月廿八日丁名楠到上海蒲石路湯恩伯公館親自將信交到湯恩伯手,一週後再次奉陳儀命持親筆信去上海見湯,信中內容有二:一介紹胡允恭去見湯,二要湯委任丁為秘書。湯恩伯立即同意委任丁為秘書。丁回杭後,陳儀又叫丁送一封致李宗仁的「快郵代電」給湯恩伯看一下,內容主要是請求李宗仁調走浙贛路浙江境內沿線駐紮的國軍和停止在浙江徵兵。直至二月廿一日上午毛森率警備司令部稽查處人員到陳儀滬寓搜捕陳儀,他還乘隙示意在身邊的女兒陳文瑛通知丁名楠迅即躲避。胡允恭的文章則說,陳儀從陳銘樞口中知悉胡允恭係中共地下黨員後,即召見胡,經直接商談,訂立了幾條口頭協定,包括改編保安團隊為兩個乙種師援引解放軍渡江、釋放政治犯等。事後陳儀下令解散了毛森的五個戡亂大隊,還將該隊扣捕的一百多名政治犯全部開釋。一九四九年一月胡允恭探悉湯恩伯態度有變,立即停止會晤湯,故避過了軍警追捕。
倘若不是經濟開放熱潮迫使中共公開文史資料,那麼李宗仁的「謗言」及唐德剛的「整理」恐怕至今仍要使蔣介石在黃泉之下蒙冤不白!孔祥熙家屬的文膽李龍鑣對此作了以下評論:「最令人莫明其妙的是,他認為蔣槍斃陳儀也是不合理的事之一,這恐怕全世界祇有他一個人作如是觀。陳儀自己尚且心裏有數,自認必死無疑。事緣陳儀寫信給他的義子湯恩伯,要他乘蔣去上海巡視時,把蔣扣起來,戴罪立功。按照陳儀的計劃,老蔣的生命一定難保。這一步致命毒棋,無論換了歷史上任何統治者,都會採取同樣步驟,無餘地可言,這是最起碼的常識。蔣若不殺陳儀,是沒有第二條路可選擇,等於直接鼓勵其他部下挾持上官作為投靠晉身之階。此風可助長乎?這樣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賣主求榮,實難得有人同情。」(97)
二九、與大貪污犯毛邦初狼狽為奸
李宗仁另一同惡相濟行逕是為大貪污犯毛邦初喊冤叫屈。他在回憶錄中說:「政府即派員到美京空軍購料辦事處查帳,結果並無(毛)帳目不清的跡象,而對周將空軍款項以私人名義存放香港銀號事,竟亦置之不問。毛氏認為不公,仍喋喋不休。而宋美齡以毛邦初係蔣先生元配毛氏的內姪,故心存忌妒,遂慫恿蔣先生將毛邦初撤職,並勒令將當初私相授受的巨款交出。毛以該款既屬渠私人名義所有,並無公款佐證,拒不接受……」(98)
從蔣介石機要室主任周宏濤日記可知,事實完全相反,毛案的起因係毛邦初向蔣介石檢舉空軍總司令周至柔採購軍機與航空用油有弊,又將四十萬美元公款自美匯到香港私人戶頭。經查明,周至柔採購軍機報價比毛邦初報價更低,而空軍存於香港的歷年結餘軍費並未動用過,且早已列入空軍財監會的帳上有案可稽。蔣介石乃召毛邦初回國述職,並下令結束空軍駐美辦事處。然毛邦初在美國生活糜爛,挪用公款幾百萬美元存到瑞士的私人銀行戶頭,另外買了兩百萬可兌現的美國不記名國庫券,因畏罪而抗命拒辦移交,且透過美國專欄作家皮爾遜在華盛頓郵報撰文抨擊中華民國政府,以致影響了美國援華法案的順利通過。一九五一年九月廿八日,周宏濤奉命與司法行政部政務次長查良鑑、總統侍從武官夏功權等一行五人飛美對毛邦初提起民事訴訟,經查次長對中國銀行查帳發現,戰後毛邦初在美國任職六年期間大肆揮霍,花光了五百八十萬美元辦公費,還超支卅八萬美元,又挪用公款同一個華僑古董商合伙在芝加哥開設了一家商店,另外在美國西岸開了一家商行。十一月十四日,國府所聘律師入稟華盛頓地方法院,十日後美國各報均刊登李宗仁致法院函件,宣稱他才是合法總統,毛邦初職務由他任命,蔣介石所代表的政府所提訴訟無效。十二月六日紐約時報刊登了李宗仁訪問記,他說他是中華民國總統,將會返台主政。十二月十日地院裁定毛邦初敗訴。周宏濤返國前,毛邦初又派他的副手向惟萱上校駕車追撞周氏座車。毛氏眼看美國法院不可能支持他,遂在全案未審結前攜款逃亡墨西哥。一九五四年六月,美國法院判決國府有權向毛邦初索還六百卅六萬餘美元。(99)
負責外交折衝的駐美大使顧維鈞在其回憶錄中以一章(十八頁)的篇幅澄清了毛邦初案。他說,經過六年在美國、瑞士、墨西哥三國法院提起訴訟,耗費巨萬(光是在美國就聘了四家律師行),陸續追回了約五百萬美元,最後毛氏留下廿萬元維持生活,同政府達成和解。(100)
毛邦初在中華民國最需要美援之時惡人先告狀,直接影響到前線軍事。明顯一例是:一九五一年五月下旬,共軍連續攻擊國軍駐守的浙閩沿海小島時,守軍暫處劣勢,但空軍油料購買遇阻,使得空軍無法經常起飛支援。而李宗仁為了他個人爭名奪利,不惜損害國家利益,把風雨飄搖中的中華民國,在喪失大陸後辛苦重建的形象幾乎破壞殆盡,故其人格是極為卑鄙無恥的。
三十、剿共虛晃一招 造假本事一流
李宗仁的血口噴人、無中生有,特別表現在對蔣介石人格的恣意誣衊,他說蔣「對共軍圍而不剿,一任中共在其直接統治的省區內坐大」「共軍入湘之後,中央軍本可南下截擊,而蔣先生卻屯兵湘北,任共軍西行……當共我兩軍正打得血肉模糊之時,中央追兵卻在湘中一帶作壁上觀」。他還大肆吹噓白崇禧指揮桂軍在桂北邊境以寡敵眾,使得「共軍狼狽潰竄,伏屍遍野,死傷萬餘人,被俘七千餘人,造成抗戰前剿共戰役中罕有的大捷」。(101)牛皮吹脹了必會爆炸,廣西版與香港版的「李傳」都用腳註的形式戳穿了他的彌天大謊:
「據當時參與拍攝《七千俘虜》電影的周游同志稱:一九三四年農歷九月,共產黨中央及紅軍長徵的主力部隊,由湖南邊界進入廣西,經過灌陽、恭城、全州、興安、資源、龍勝、三江等縣的邊界而進入貴州,用了約十天時間。
「桂系的最高指揮官白崇禧親自在桂林指揮。他命令廖磊所率的第七軍緊跟著紅軍之後,彼此相距四十華里,一路相送,一直把紅軍送入貴州省。雙方並無戰鬥。
「當時我是廣西桂系『中國國民革命軍第四集團軍總司令部政治訓練處宣傳科少校處員』。處長是潘宜之,科長是李文釗。我們率領一個電影隊到興安,隊長是黃學禮。那時紅軍已經過了興安、華江,越過老山界,進入資源的潯源鄉(今兩水公社),向龍勝、三江去了。
「在興安縣城外收容了由各處送來的一些跟隨紅軍長徵時掉了隊的男女老幼,其中還有背孩子的婦女,總共約有一百二、三十人。這些人,都由電影隊作為紅軍俘虜攝了影,上了鏡頭。
「另外,華江千家寺燒了十多間房子,這是桂系尾隨紅軍部隊的第七軍因不慎失火燒的,我帶著電影隊長黃學禮去把殘餘的煙火及頹牆斷瓦等儘量上了鏡頭。後來這些都做了製造《七千俘虜》電影的鏡頭材料。隨後,李文釗就率領電影隊回南寧拍攝《七千俘虜》電影紀錄片。其中俘虜的鏡頭,是由民團扮演的,戰利品的鏡頭,也全是假的。時至今日,除我之外,現在在南寧的,還有當時電影隊員蒙惠坤(現在南寧冶礦廠)、李露莎、雷卡零、方衣零等可以證明。」(102)
三一、白崇禧冒領戰功 李宗仁五子登科
白崇禧的「小諸葛」外號,祇是李宗仁大吹法螺。六十萬言的李宗仁回憶錄,諱言桂南會戰,因為「桂南係第四戰區作戰區域,這場戰事當歸戰區長官指揮才合理。不料桂林行營主任白崇禧建議由行營直接指揮,設指揮所於遷江縣。一九三九年年底,調集兩廣地區四個軍、中央系三個軍加入會戰,在崑崙關附近作戰兼旬之後,中央才電令四戰區長官張發奎於一九四○年一月上旬至遷江協同指揮。張到達時戰事已失敗,行營指揮所擬好撤退命令要張簽署,並負指揮錯誤的責任。蔣介石不久即召開柳州會議整頓紀律,將白崇禧降一級,張被記大過。張發奎對此事很不滿意。一九四二年張招待我與區壽年等晚餐,席間大罵白崇禧亂指揮,破壞指揮系統,招致大敗(南寧失陷)。他說,在四戰區作戰序列另行設一個指揮機構,越級指揮,古往今來世界戰史上是無前例的。當時他心情十分激動。」(103)
一九三九年九月,日軍使用六個師團、十二萬兵力進攻長沙,長江上的日艦也向岳陽集中支援。戰前白崇禧以副參謀總長身份到株州要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岳將部隊撤退到醴陵、衡山、湘潭地區,將長沙以北含洞庭湖各縣完全放棄。薛岳堅主固守長沙及湘北。白氏曰,長期抗戰不在一城一地之得失,不應作過早決戰,而應保存實力,爭取長期時間,更不可爭功邀功,徒逞血氣之勇。且湘北及長沙地形,利於攻而不宜守,因此種種,應執行命令,且戰且退,放棄長沙以北,固守長沙東南地區。薛將軍至此勃然大怒,指責白氏「第一不明抗戰國策,枉為副參謀總長。抗戰則必抗必戰,乃能爭取長期勝利;第二責白氏不讀兵書,不讀地圖,不知長沙與湘北地形山嶽湖沼,錯綜複雜,可戰可守。今湘北工事堅固,民心士氣旺盛,湘北道路已徹底破壞,敵我武器逐漸相等,敵為驕兵,我為哀兵,我黨政軍民同仇敵愾,正反敗為勝、千載一時良機。若依你妙計,將九戰區長官部及湖南省政府撤往邵陽,你之用意祇是叫我們為廣西看守門戶,請問如何看守?廣西有多少兵源、糧源?保有湘北,即保有湖南湘西,亦即保存了廣西。今太湖鄱陽湖已失,僅餘洞庭湖,如洞庭不守,何以足食足兵?如果湖南不守,兩廣湖北川黔亦難固守,請問你參的是什麼謀?是否準備做亡國大夫?」陳誠見白氏無辭以答窘態畢露,乃轉圜問曰「伯陵兄,你自信有勝算嗎?」薛曰:「有。我已向委座及夫人保證,如不能固守長沙,決自殺以謝委員長,自殺以謝天下」。其後續談作戰方案,需要何項支援。白氏默無一言,陳誠乃飭開車而去。薛將軍遂以重兵設伏於長岳公路兩側佈一袋形陣地,而以小部隊誘敵深入後,予以伏擊側擊、夾擊、追擊戰術,獲得殺、傷日軍四萬餘人之輝煌戰果。日軍敗退後,白崇禧乃飭人先行通知衡陽新聞界及紳商領袖人物,乘夜車由桂林趕至衡陽發佈戰勝消息,大街小巷,鞭炮祝捷,報章以大字標題盛讚白崇禧之「豐功偉績」,「指揮若定」云云(104)。由此可見李、白人格之卑污。
李宗仁在回憶錄中說「我任北平行營主任三年,實在是吊在空中,上不沾天,下不著地呢!」(105)據金典戎回憶:「李宗仁在外貌上雖顯得一派忠厚,但他的權力慾和領袖慾卻特別強盛。北平行營表面上指揮第十一(孫連仲)、第十二(傅作義)兩個戰區,實際上不能過問受降事宜,也不能直接指揮軍隊,所以行營和戰區長官部權力上的爭奪戰集中在北平的敵偽產業、接收下來的物資以及一切生財有道的工廠企業。為此,李宗仁刻意架空忠厚老實的孫連仲,另組一個敵偽產業調查委員會,將對敵偽產業具有生殺予奪的大權掌握在行營手上。北平是有名的住宅區,又是僅次於南京的軍政中心,敵偽要人的住宅很多,經調查檢舉被查封的房產與物資不下千餘起。這些被凍結的東西,想啟封解凍,就要靠法幣與金條」(106),如此這般,我們便不難理解,為什麼李宗仁在北平行轅(營)三年,能擷取故宮寶物十大箱了。
三二、扶植重用共諜劉斐郭汝瑰韓練成
在研究李、白的罪惡一生時,人們發現戡亂戰事期間長期在國防部執掌作戰機要的劉斐、郭汝瑰、韓練成盡皆李、白扶植重用的共諜。劉斐是白崇禧保送到日本陸軍大學深造,回國後由白崇禧破格提拔官至軍令部次長,「在一九四六年國共戰爭爆發後,為章先生以參謀次長參加官邸作戰會報,存心作出了許多錯誤的部署和獻議,使國民黨軍受到非常不利的後果。」(107)郭汝瑰受白崇禧賞識,僅一九四七年就一年三遷,由國防部第五廳廳長而第三廳(作戰)廳長而徐州陸總參謀長,在四年戡亂戰事中,他與共諜任廉儒接頭一百餘次,提供了歷次會戰的絕密軍情,幫共產黨打敗幾百萬精銳國軍。韓練成在萊蕪戰役中,以軍長身份故意將四十六、七十三軍引入共軍口袋,導致這兩個軍覆滅。事後他又和白崇禧唱和,指責陳誠指揮無能,致使陳氏由參謀總長降為東北地區的指揮官。一九四九年行政院把張治中等五人求和代表團名單交李宗仁批准時,李特意加上劉斐的名字(108)。另據黃紉秋證明,郭德潔對李宗仁的部屬和武官最欣賞者就是劉斐。(109)這就不難明白,幾百萬國軍怎樣兵敗如山倒了。從李宗仁口述的回憶錄中,人們可以看到他是如此歌頌軍閥,包庇叛逆的:對土匪出身的舊桂系軍閥陸榮廷,讚為「無大過可言,治績比蔣先生頗有足多者」;對助紂為虐、協助陳逆炯明率軍圍攻總統府逐走孫中山、與革命軍鏖戰四年數度攻打革命大本營廣州且充任北洋政府所委潮梅護軍使、粵軍總指揮、督理廣東軍務善後事宜的叛徒林虎,則譽為「勇敢善戰,磊落光明,廉潔自守,用人不疑,影響我一生做人處事實至巨大」;祇因李宗仁本人在林虎部下任過中尉排長。林虎的反覆無常、離經叛道,也確實對李宗仁叛變投共有所啟發與影響。後來,當共軍逼近陪都重慶、李宗仁專機飛昆明時,他每晚都與雲南省主席盧漢談至深宵。其時,盧漢雖建議由二人聯名發電誘蔣介石赴昆明,趁機扣押蔣介石施以凌遲酷刑,李宗仁祇為擔心盧漢會把他自己也一併捉起來獻給中共邀功,才婉拒了。(110)
最不可思議的是李宗仁將賦性桀驁、狂妄自大的美國人史迪威吹捧為「赫赫的戰將」(111)可是翻遍這本六十萬言厚書,未見李宗仁說出史迪威有何「赫赫戰功」。此人畢業於軍校後,曾充任美國根據辛丑和約而派駐天津的佔領軍之語言教官,一九二六至一九二八年曾任駐津美軍第十五步兵團營長,一九三六至一九三九年任美國駐華大使館武官。羅斯福將這位生平從未打過一仗的史迪威介紹給蔣介石擔任中國戰區最高統帥部的參謀長,是一大失策。由於史迪威的指揮失誤,擁有優勢裝備的英軍被日軍包圍於仁安羌,要勞動國軍第卅八師前往救援,英軍脫險後他又置數萬國軍於不顧,擅自離隊入印度,致使國軍最精銳的部隊不能回援危急的豫湘桂戰場,為了幫助史迪威報仇雪恥卻陷身印緬叢林,而我們自己因兵員不足損失了廿多萬平方公里國土、一百四十六座城市、三十多個機場,犧牲了裝備窳劣的近六十萬軍隊,使六千萬同胞淪於日寇鐵蹄之下遭到燒殺擄掠。在中國抗戰最艱困的日子,他將原在中國戰區作戰之美國第十轟炸機隊全部調埃及助英作戰,且拒絕將租借法案下撥給中國航空公司的兩架運輸機轉交給中國空軍;不肯向華盛頓代轉中國前線五百架飛機之作戰計劃、中印空運每日保住五千噸數量之承諾;在豫中會戰吃緊時,蔣介石電史氏借用五百噸汽油與停泊在成都機場的二百架驅逐機,史氏悍然拒借。最令人髮指的是自一九四三年十二月至一九四四年四月,他曾五次壓迫、三次要挾中國政府,以停撥援華物資相威脅,逼我遠徵軍出擊,令他成為叢林英雄。當華東戰事最危急之際,他以租借物資分配人之身份,對已運至昆明可供華東戰場使用之物資拒絕放行。日軍逼近桂林時,中國遠徵軍在怒江前線與日軍惡戰,蔣介石欲調部份遠徵軍回援黔桂,史氏竟親飛桂林自毀美軍機場,甚至要將美援武器直接援助共軍。像這樣一個危害中國人民整體利益的跋扈洋人,祇有中共崇敬他,可李宗仁偏偏要吹捧他,豈不是與全體中國人民為敵嗎?
三三、投共是因為不甘寂寞
李宗仁論及沈鴻英時,稱其「機警狡詐,反覆無常,早為粵桂人士所不齒」;論及劉震寰則稱之為「反骨仔」。(112)這可以說是「夫子自道」。據劉仲容回憶,早在西安事變前,李宗仁就與中共有所勾結:一九三六年十一月李、白接張、楊電報,要求速派代表一人到西安商量要事,劉遂於事變前五日到達。事變發生後,劉以廣西代表身份在西安公開活動。中央軍進駐西安後,劉仲容秘密赴延安,會見了毛澤東,並答應秘密接待中共代表團赴廣西見李、白。此後,張雲逸到廣西,受到李、白秘密接待。抗戰爆發後,劉仲容代表李、白長駐延安一年多。一九三九年劉離延安時,毛澤東親函介紹劉給在武漢的周恩來,為中共軍委會情報科做地下工作。劉仲容在白崇禧身邊十四年,官至國防部參議。一九四九年三月廿八日奉李、白派遣秘密北上向毛澤東乞和,向毛周匯報長達七小時。此人兩次北上,來去安全,均係李宗仁向毛澤東擔保。
從李氏自述知,他於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中就決定赴美治病,但十二月五日才辦妥簽證,美國駐華代辦師樞安則坦率對外交部北美司長陳岱礎說「李代總統出國時,美國方面並不歡迎,後因他是出國治病,也就未便拒絕。」據周宏濤記錄,李宗仁抵香港後態度數變,起初解釋赴港的理由是與蔣介石之間政見不合及蔣介石即將復職,隨後於十一月廿四日再致蔣介石一函,堅稱要赴美治療胃疾。廿七日晚上白崇禧致電蔣介石,稱李宗仁「決心解除代總統職務請鈞座復總統職」。次日李宗仁得悉美國終於准許他赴美,態度又變卦了,他以親筆函致蔣介石,稱「在私為根治舊疾、在公則實欲藉此爭取美援以期能解除今日我財政上之極度困難」,連他的總統府秘書長邱昌渭也對此種行逕極為憤慨,強調不能以國家名器做任何人在國外的護身符。(113)
在競選副總統的日子裏,李宗仁以公帑招待近三千名國大代表,讓他們免費在五、六家飯店、酒家大吃大喝,一日三宴外加娛樂活動。(114)然而流亡美國後,失去了國庫這棵搖錢樹,他就不能繼續揮金如土了,「起初帶著一大堆隨員,光是食、住、行三樣就夠頭疼了。為了曇花一現的風光付出的代價不但得不償失,且很快就產生坐吃山空的煩惱了,這才開始節流,遣散隨員,搬到較紐約生活程度低的新澤西州,花三萬美元買了一棟小平房」。郭德潔素以吝嗇見稱,「每週煮一鍋飯,一碗菜,且是一成不變的碎肉炒青豆,放進冰箱就解決一星期的民生問題」「兩個兒子,一是嫡出,一是抱養,兩個兒子都因愛母而仇父。在李最凄涼最需要親情安慰的歲月,他獲得的是冷冰冰的反應。僅憑此點,美國對他確係毫無留戀的地方。在大陸至少還有些親朋故舊可閑話桑麻,共敘家常,這也是吸引他回國的原因之一吧!一個在政治舞台上轟轟烈烈數十年的人物,突然變得有國難投無家可歸,被迫生活在人地生疏、語言不通、寸步難行的環境中,既無家室溫暖,也無天倫之樂,終日看報面壁,面壁看報,度過形同幽禁長達十六年的歲月,暮年他的心情苦悶豈是局外人所能體會?」(115)
三四、十二萬美金出賣人格與靈魂
「因久處高位,對世俗人情也日漸生疏,故在投資方面很容易受騙,先是玩股票被一廣東華僑蝕了一大筆,後又投資一位開旅館的廣東人,無端端蝕了五萬美元。可見他很容易受騙。他由反共、親共到投共的轉變也是如此,他看的報章雜誌是清一色的左傾刊物,最糟糕的是他對那些一面之詞照單全收從不置疑,故不知不覺地自動洗腦。他讀了太多的中共宣傳品,走火入魔地單相思」。這是他投共原因之二。
「劉仲容告訴我,李宗仁回國是他奉周恩來之命暗中策劃的,因程思遠在港生活困難,寫信向他求援,他寄了一筆錢給程,要他回國看看,並介紹程見周恩來。幾次會見之後,周要劉先給李宗仁二十萬美金現鈔,設法交到李手,不要經過銀行與外人。周說:我們知道李宗仁是在美國熬不下去了才想回國的,故先給他一筆生活費。」(116)
一九五五年八月,李宗仁在美國致函香港的程思遠起草《關於臺灣問題的建議》,就是迫不及待洽降的信號。同年五月他讓程思遠秘密北上,向中共表達了他想歸國的願望,然中共懷疑他還想回去發展第三勢力搞局,故此事延宕了十年之久。李在北平行轅時,曾向故宮博物院借用一批大內書畫作裝飾,當選總統後未予歸還,一九四九年冬攜去美國。據一九六五至一九六九年擔負與李宗仁日常聯繫並陪他外出參觀的中共中央統戰部副部長宋坤披露,李宗仁「曾將自己收藏的一部份書畫作品送回國,聲稱當年自己是花了十一萬美金購買的。但其實不少是贗品,按當時的價格,頂多值三千美金。毛澤東得知這件事,答應給他十二萬美金,並說:『這是一筆政治賬,我們做統戰工作要講策略,他要十一萬,就給他十二萬』李宗仁拿到這筆錢,很滿意地說:『共產黨不簡單,是識貨的』」「到一九六三年十一月,黨中央經過認真分析,認為歡迎李宗仁歸來的時機已經成熟。周總理特意囑咐事先向臺灣當局打招呼,證明我方僅視李宗仁為愛國人士(按:不視作談判對手)以免引起誤會」。接著,程思遠赴瑞士蘇黎士向李宗仁提出「四不過五關」條件,即擺脫美國關係、不插手臺灣問題、不和第三勢力攪在一起、不介入中美關係;過好思想關、政治關、家庭關、社會關、生活關。李宗仁全部同意,中共才安排他回歸。宋坤對四不的解釋是「如果不擺脫美國的關係,出現對美國仍然抱有幻想言行,以他的影響,是要惹出麻煩的。鑑於李宗仁的特殊身份和地位,不宜由他出面在中美關係上做什麼事情;李宗仁是蔣的政敵,如果由李宗仁來插手臺灣問題,必然要導致海峽兩岸關係的複雜化,正如周總理所說,已經告訴了臺灣當局,我們不會利用李德鄰反蔣,所以李宗仁歸國後不能插手臺灣問題;就第三勢力的問題來說,李宗仁曾經熱心於此,在這上面花費過不少精力。後來他組織第三勢力的活動失敗了,既然是要歸國定居,理所當然要徹底斷絕這種念頭,不能再搞第三勢力、走什麼第三條道路了。」(117)
郭德潔去香港晤程思遠與收錢,還找了個算命的,對方說她是正宮娘娘的八字呢!「算命的說,李宗仁要東山再起呢,說不定蔣介石想開了,或者毛澤東上了西天,當然是李宗仁重登寶座呀!」甚至窗台上盆景開花她也說是鐵樹開花,幻想她能得回那失去的天堂!
李宗仁回歸的爆發點,是那年郭德潔查出罹患癌症,她不捨得在美國動用私蓄支付昂貴的醫療費,而期望能倚靠大陸高幹的特殊醫療待遇而出現奇跡。還有一種對外解嘲的說法是「要拯救他的部下和親友。自他回歸後許多部下和親友都獲平反而找到了好工作」。
然而不巧的是,他投共後正值文革動亂,他在抄家潮中度過了三年半心驚肉跳的歲月。郭德潔死後,中共公安部大肆追查「梅花黨」案件,稱郭德潔是美國特務組織梅花黨的負責人,奉中情局派遣赴中國大陸與高級戰略特務王光美聯絡,以梅花型胸針作為聯絡標誌。此案牽涉高幹甚多,成為文革十年的大型冤案之一。至於李宗仁本人,則是被共方用慢性毒藥毒死的。(118)據劉仲容說,李一回大陸,劉與他寸步不離。劉的任務是每天要記下李的言論及所見的客人,故直到深夜才能回家。李宗仁夫婦回大陸,僅享受了短暫的風光,卻成全了程思遠的富貴榮華。(119)
三五、反覆無常縱橫捭闔見利忘義的軍閥政客
據宋坤回憶,他陪同李宗仁拜謁廖仲愷墓時,李曾大罵:「老蔣是流氓,先殺廖先生打擊左派,後來又一手製造中山艦事件……」李宗仁在回憶錄中也提及蔣介石「發動三月廿日中山艦事變」。(120)關於刺廖案主犯張國楨、梁士鋒、楊錦龍被軍事法庭判處死刑,審判長本係周恩來。破案經過是,張國楨等人在廣州大塘李福林私宅舉行顛覆國民政府的會議,廖被刺身亡後,李福林怕東窗事發,於是出面自首。這樣一個早已水落石出的舊案還要翻出來諉過蔣介石,真係顛倒是非。
至於中山艦事件,近年公佈的大量史料,包括中共元老包惠僧、陳公博、張國燾等人回憶錄、季方報告、黃珍吾報告、歐陽鍾報告、陳孚木回憶錄等等顯示,蔣介石根本沒有給海軍局或李之龍下過調艦命令,矯蔣之令的是黃埔軍校駐省辦事處主任歐陽鍾,幕後主使人是西山會議派、廣州市政委員長伍朝樞、孫文主義學會這三方面,而歐陽鍾的後台則是其叔、孫文主義學會骨幹、海軍官校副校長歐陽格;是「歐陽格與王柏齡定計,一面唆使姪兒矯令,一面向蔣介石謊報李之龍謀叛,其結果便演出了震驚中外的中山艦事件。事後,蔣介石查出事涉歐陽格,即下令逮捕,一九三七年歐被處死。事發時,蔣介石在日記表明,他以為係汪精衛擺佈與陷害,欲讓李之龍出動中山艦綁架他,事件真相大白後,蔣、汪之隙已成,且綿延十一年。」(121)其間蔣、汪時分時合,最後導致汪氏投敵叛國。弄清史實、撥雲見日的《中山艦事件之謎》一文曾被中共黨史與理論權威胡喬木讚為「一篇不可多得的具有世界水平的著作」「路子是對的,要堅持這樣走下去」,意謂此文作者楊天石在歷史研究領域撥亂反正,已證明「歷史研究為政治服務」是經不起時間考驗的。
一九四七年在上海曾發生過一起憲警衝突,荷槍實彈的憲兵殺死上海交通警七人、傷七人;無辜行人死四人,傷二人。這宗發生在繁華市中心金都大戲院的慘案激成全市警察大罷崗,整個上海交通樞紐宣告癱瘓,中共上海地下黨乘機煽動警察組團赴京請願,還編印《伸雪報》,擴大事態打擊政府威信。事值美國特使魏德邁到滬,影響極壞。蔣介石遂下令國防部次長秦德純等大批中央大員到滬查辦。軍法審判結果,因掌摑警察並首先開槍的罪魁禍首、憲兵排長李豫泰竟從寬發落,僅判徒刑二年,祇因他是李宗仁的姪兒;另槍決上等兵羅國新頂罪。警察方面兩名分局局長被撤職。(122)
由此可見,蔣介石對李宗仁確實做到以德報怨、仁至義盡。
李宗仁的人品究竟如何呢?據黃紉秋文章披露,李宗仁僑居紐澤西期間「來訪的客人不少,同一些同病相憐的失意官僚政客,一談就是幾小時,自然全是政治上的是是非非。如:某大員坐擁數十萬精銳而不堪一擊;蔣介石臨陣換將和遙控指揮,以致失敗;某人丟了東北,蔣居然不加追究……美國人眼光狹隘,缺乏遠大眼光的政治家,若他們竭力援華,怎會發生韓戰呢?這樣的談話多是與志同道合的人士,但若是李懷疑來人是親台或別有用心的,李的論調就變了,什麼我與蔣先生雖然政見不同,但私交毫無芥蒂,到底我倆為革命共同奮鬥幾十年,同甘苦共患難。大陸之失,我們都有責任,不能歸過於他一人……個人的榮辱不算什麼,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我現在真感無官一身輕云云。可見李宗仁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政客,他說的話多數不能置信。
對於李宗仁的上半生,陳存恭教授有如下評價:「李宗仁對北伐後第一個大動亂難辭其咎,他隱瞞了許多要點,刻意將挑起戰禍的責任反而歸諸魯滌平及中央,未免荒誕。最不幸的是北伐後的秩序因此打破,此後兵連禍結,從十八年打到十九年。馮玉祥既與桂系先有勾結,勢非決戰不可,而閻錫山在眾多反叛份子慫恿鼓勵下動兵,這些地方軍系或為保持並擴大割據的地盤,或為爭奪中央的領導權力,先後叛變,形成北伐後的大動亂」。(123)唐德剛氏雖然阿諛逢承李宗仁「不是反反覆覆、縱橫捭闔、見利忘義的黨棍官僚或市儈小人」「算個德勝於才的君子」(124),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椿國民黨黨軍自相砍殺的內戰,實導源於一九二九年初之武漢事變。其後接踵而來的中原大戰和擴大會議,實是武漢事變所觸發的連鎖作用,而李宗仁正是這事變的兩造之一——也可說他是始作俑者,甚至可說是罪魁禍首。中華民國十八年如果沒有這一役討桂之戰,則後半世紀的中國,該又是另外一個局面了」 (125) 。李宗仁難逃歷史罪責罪責。
三六、首鼠兩端 左右逢源 學風妄誕 永遠有理
《李宗仁回憶錄》的撰寫,耗用了近六年光陰,唐德剛自稱是他此生「用功最深、費力最大、嘔心瀝血」之作,全書完稿於一九六四年,卻人為地延宕到一九八○年由中共在大陸首印,亦即在先總統蔣介石逝世五年後才拋出,所有李氏渲染描述的「廣州梅花村訓蔣的過失和罪惡」等等均已成為孤證,失去了當事人印證的機會。雖然唐德剛聲言已將李宗仁的聊天紀錄「用可靠的史籍、檔案和當時的報章雜誌所記載考據出確信不疑的歷史背景;再用烘雲托月的辦法把他口述的精彩而無誤的部門烘托出來」(126),但這部唐氏自詡「勢必永傳後世的民國信史」,卻大多數事件、情節不註明時間年月,這就為該傳主的歪纏、顛倒因果、巧言令舌打下了埋伏。
李傳英文版導言說,此書「是一位歷史製造者和一位歷史家的合著」(127),唐德剛則自誇此書「勢必永傳後世」(128),倒反而李宗仁說了一句「讓後世史學家去細細探討」。(129)然而讀者不難發覺,唐德剛的行文是有兩手準備的。他既說「全篇立說主旨,一切均以李氏意志為依歸,未參雜我個人半句褒貶之辭」(130),又說「著述史料之蒐集、寫作計劃之擬訂,新式史學方法之運用與全部文稿之撰寫等等,則全是我一手包辦的」。(131)既說此書「是李氏一生各階段心路歷程底最忠實的報導」(132),又說「他所說的大事,凡是與史實不符的地方,我就全給他箍掉了。再就可靠的史料,改寫而補充之」(133);既說「盡可能保持他口述時桂林官話的原語氣……盡量保留他那不文不白、古裏古怪的樸素文體」(134),又說「李宗仁的口述歷史,統計起來,大概祇有15%是他口述,85%是我從圖書館、報紙等各方面資料補充與考證而成的」。(135)既自誇「這本書是李宗仁先生不平凡的一生事業底最完備的紀錄」(136) 「是鮮有其匹、全始全終的一部當國者的自述」(137),卻又稱:「老實說,這部書上所有的重要關節,很少我是不能在著述史料中提出註腳的。」(138)其言之「反覆無理」,昭然若揭。
唐德剛在撰寫過程中也常常是顛三倒四,自我摑掌。譬如「據個人探索,我也認為逼宮之說有點過甚其辭」(139),卻又斷言「李氏豈能無『彼可取而代也』之心」。(140)這種種顯示,自稱歷史學家的唐德剛氏所秉持的學術信條就是:首鼠兩端,左右逢源;正反論點兼蓄,因此一貫正確、永遠正確。這一種學術掮客的投機耍滑學風被他攜入大陸,灌輸到萬千少不更事的青年學子腦海中,誤人子弟已經整整一個時代。
然而,唐德剛的大作,祇會誤導一些讀書很少的、與世隔絕的年青人,以及毫無歷史常識的文化奸商(如成露茜之流)。像李宗仁回憶錄這樣的謗書儘管銷售一百多萬冊,但總有被人拆穿西洋鏡的一天。君不見大陸上新華書店的「毛選專柜」門可羅雀無人問津嗎?想當年毛選印行十億冊以上,不少家庭擁有七、八套之多,其中有官方強迫人民購買的,也有各單位作為職工福利饋贈的;然曾幾何時,四人幫倒台,工廠、學校、街道大掃除時紛紛將毛著成捆成捆裝上大卡車送去廢品回收站,如今要在普通民居找到一本毛著已是難上加難。《李宗仁回憶錄》從暢銷到被人們唾棄,當也可作如是觀!
三七、夏志清、宋淇、蘇雪林對唐德剛……
(該節為《黃花崗雜誌》編者全部刪除)
註釋:
(1) 唐德剛《撰寫李宗仁回憶錄的滄桑》,原載唐著《史學與紅學》,台北傳記文學出版社,一九九一年十二月版,頁一七四。
(2) 國防大學黨史教研室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史》,檔案出版社一九八九年九月版,頁三三一。
(3) 陳存恭《從李宗仁回憶錄論新桂系與中央的關係》,載《中國現代史書評選輯》第一輯,中華民國國史館編印,一九八六年六月版,頁二六八。
(4) 郭冠英《張學良口述史腰斬的經過》,載台北《傳記文學》第七十九卷第五期,頁六十七。
(5) 同(3),頁二六七、二九○。
(6) 同(3),頁二二四。
(7) 同(1),頁一六四。
(8) 唐德剛撰《李宗仁回憶錄》,香港南粵出版社一九八六年三月版,頁六二三、六三○、六三三、六三九、六四七。
(9) 同(8),頁六三五。
(10)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中國現代史學會理事長李新主編《中華民國大事記》第五冊,頁八三九,中國文史出版社,一九九七年二月版。
(11) 同注(10),頁八四四。
(12) 同(8),頁六○八。
(13) 同(8),頁六○○。
(14) 黃啟漢《一九四九年和談的回憶》,載中國文史出版社《文史資料選輯》第六十七輯,一九八六年版,頁十--二十八。
(15) 劉仲容《白崇禧逼蔣下野前後》,載《新桂系紀實》下冊,頁一一七。廣西區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一九九○年十月版。
(16) 朱振聲《湯恩伯與保衛大上海之戰》,香港《春秋》雜誌第三○八期,頁二六。
(17) 周宏濤 《蔣介石與我--見證中華民國關鍵變局》,台北天下遠見出版有限公司,二○○三年九月版,頁一一九、一三○、一五四、一五五、一八四。
(18) 同(8),頁六二四、五九六。
(19) 同((8),頁六三七。
(20) 《李宗仁的索權逐蔣計劃》,載於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楊天石著《蔣氏秘檔與蔣介石真相》,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二○○二年二月版,頁四七八--四八六。
(21) 程思遠《李宗仁先生晚年》,頁八六。文史資料出版社,一九八○年版。
(22) 同(15),頁一一六,程思遠《蔣介石發表求和聲明的經過》。
(23) 同(17),頁四一四、八六、九二。
(24) 陳存恭訪錄《白崇禧先生訪問紀錄》,台北中央研究院近史所編印,一九八四年五月,頁八七八。
(25) 同注(8),頁六五五。
(26) 同注(10),頁八三五--八八七。
(27) 東方綠《小諸葛白崇禧與華中之戰》,《春秋》雜誌第四○三期頁十二。
(28) 宋希濂《白崇禧怎樣逼退蔣介石》,載台北《傳記文學》第六十二卷第六期,頁四十七。
(29) 《文強口述自傳》,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二○○三年一月版,頁二六一。
(30) 蟄翁《西南大撤退之際白崇禧竟毫無作為》,載《春秋》雜誌第四五四期,頁十三--十四。
(31) 政海清客《李宗仁代總統前後》,載《春秋》第卅六期,頁八。
(32) 同(17),頁一三九--一四○。
(33) 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文史資料存稿選編》,第十八輯。中國文史出版社,二○○二年版,頁二五九。
(34) 同(33),頁二八二。
(35) 同(33),頁二八四。
(36) 阮毅成《與王雲五先生談金圓券》,載《傳記文學》第四十五卷第二期,頁二十。
(37) 谷正文《白色恐怖秘密檔案》,台北獨家出版社,一九九五年九月版,頁二三七--二四○。
(38) 據一位接近李宗仁與孔祥熙家族的香港商人李龍鑣披露,李宗仁攜往美國一百多萬美金,多數由其長子李幼鄰掌控,其中財政部長劉攻芸撥付三十萬美元、華中剿總公帑三十萬、廣西財政(存於香港銀行)二十萬、廣西鎢礦存款二十五萬、李宗仁宦囊十八萬、郭德潔私蓄八萬。他在北平行轅任上,擷取了故宮寶物十大箱,均存放於紐澤西州住宅的地庫,其中有不少是徐悲鴻的名畫。郭德潔親口對黃紉秋承認,李宗仁出國前,劉攻芸給了卅萬美元,為此,劉丟了官,還挨老蔣大罵一頓。又據黃啟漢文章披露,財政部要中央銀行撥給華中軍政長官白崇禧大洋四百萬,由於央行沒有這麼多的現洋,其中一部份就以一萬五千兩黃金折價,派專機運去漢口給白。此事由央行業務局白懷民透露。一九六七年十月黃啟漢到北京最後一次見到李宗仁時,李親口證實確有其事,還說白曾託他問詢陳濟棠的哥哥陳維周,有無辦法幫他把黃金運進香港。[ 同(14),頁三九)。
(39) 同(8),頁四四五、六七六。
(40) 《中國事變陸軍作戰史》第二卷一分冊,頁一九七,中華書局出版。
(41) 華南師大歷史系左雙文教授《九‧一八事變後南京國民政府設立的特種外交委員會研究》,係二○○二年八月北京舉行的《中華民國史國際學術討論會》論文。
(42) 黃仁宇《大歷史不會萎縮》,頁二○九、二一七。廣西師大出版社二○○四年五月版。
(43) 同(8),頁四○二。
(44) 同(8),頁四四七。
(45) 鍾卓安《陳濟棠》,頁二○九--二一二,廣東省地圖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十二月版。
(46) 《李潔之文存》,頁三○三。廣東興寧縣政協文史委員會一九九○年九月版。
(47) 同(3),頁二五○--二五一。
(48) 同(8),頁四二五。
(49) 同(8),頁四一七。
(50) 同(20),頁五五八。
(51) 《胡漢民的軍事倒蔣密謀及胡蔣和解》,同注(20),頁三○三--三四九。
(52) 陶然《胡漢民被困湯山內幕》,載《春秋》雜誌第六八七期,頁三三。
(53) 黃旭初《東遊見聞再記》,載《春秋》第三二○期,頁一六,一九七○年十一月一日出版。
(54) 同(8),頁五○二、四八三、四七一、四九一、四九○。
(55) 盧漢《第六十軍赴徐州作戰記》,載《抗日戰爭正面戰場》,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二○○○年十二月版,頁一六五--一六八。
(56) 同(1),頁一六八。
(57) 同(8),頁四七八、四七九。
(58) 李以劻《親歷台兒莊大戰》,載《傳記文學》第七十二卷第四期,頁五二。
(59) 傷亡統計引自共軍上海警備區政治部、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會合編之《警備大上海》一書,頁九。上海遠東出版社一九九四年發行。
(60) 同(8),頁五五六、五八九。
(61) 蔣緯國撰《歷史見證人的實錄》第三冊,頁一三一,台北青年日報社出版,一九九七年十月版。
(62) 士心《陳誠副總統二三事》,《春秋》第一八六期,頁十四--十五。
(63) 同(8),頁五九○。
(64) 白先勇《父親的憾恨》,刊香港《素葉文學》第六十八期,頁四三、四七、四九。二○○○年十二月版。
(65) 金典戎《哈爾濱燈火在望》,刊《春秋》第六十九期,頁七。
(66) 同(8),頁六四七。
(67) 王禹廷《胡璉評傳》,傳記文學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六月版,頁一四五。
(68) 《顧維鈞回憶錄》,頁八九四。北京中華書局一九九七年六月版。
(69) 同(8),頁六四二。
(70) 顧維鈞回憶錄也提到:「一個剛從臺灣和廣州回來的人,把廣州描繪成一個放蕩墜落、道德敗壞的地方。那裏有一種絕望和醉生夢死的氣氛。據說人人都盼望三樣東西來幫助拯救中國:美國的援助、第三次世界大戰或出現奇跡。但是他們自己卻不想工作,也不想戰鬥」。同(68),頁八三○。
(71) 同(68),頁八二七。
(73) 同(8),頁五六三。
(74) 李龍鑣《延安巧妙利用美方的一次戰略空運》,刊《春秋》第八四○期,頁十一--十六。有關美國幫助共軍將高級將領空運到內戰前線之事,也可見《聶榮臻回憶錄》,頁五二六。
(75) 同(8),頁五二二。
(76) 同(8),頁五九四。
(77) 馬不羈《徐蚌會戰見聞錄》,刊《春秋》第一一一期,頁十六。
(78) 同(8),頁六四七。
(79) 一野戰史辦公室《西北大剿匪》頁四、二七、四三○。解放軍出版社,一九九九年九月版。
(80) 同(8),頁五四二。
(81) 同(33),第十一輯,頁四九九,雲南綏靖公署高參劉文潮《雲南起義前後的見聞》。
(82) 田酉如《中國抗日根據地發展史》,頁六五○,北京出版社,一九九五年七月版。
(83) 同(8),頁六二○。
(84) 《博訊網》二○○四年五月十四日報導。
(85) 同(8),頁五四三。
(86) 事見魏肇權《楊永泰被刺之謎》,載北京《法制文學選刊》一九八六年七月號。
(87) 辛平編著《民國將領傳》,頁三一五。遼寧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一年二月版。
(88) 孟紹濂《王天培之死》,同(33),第三輯,頁八五六。
(89) 黃紉秋《我所認識的郭德潔--兼談李宗仁在美國的寓公生涯及回大陸前後》,載《傳記文學》第五十二卷第四期,頁九三。
(90) 程思遠《政海秘辛》,頁一○四--一一五,《王公度案內幕》,香港南粵出版社,一九八八年一月版。
(91) 同(8),頁九七、六五、八六、一一四。
(92) 金典戎《李宗仁主持北平行營時國共間諜鬥智紀實》,載《春秋》二○八期頁十五。
(94) 趙榮聲《回憶衛立煌》,文史資料出版社,一九八五年一月版。
(95) 同(8),頁六二五。
(96) 載《傳記文學》第五十二卷第一期頁十六--二十。一九八八年元月出版。
(97) 李龍鑣《論孔祥熙為國理財為功為過?》,載《春秋》第九一九期,頁二十。
(98) 同(8),頁六二二。
(99) 同(17),頁三一三--三三五。
(100) 同(68),一○○○--一○一七《毛邦初與周至柔之爭及這些問題對美國援華政策的影響》。
(101) 同(8),頁六七六、四二七。
(102) 同(8),頁四二八。
(103) 李以劻《記張發奎將軍在抗日戰場的軼事》,載《傳記文學》第六十九卷第一期,頁五四。
(104) 陳夢因《儒將薛岳百歲榮壽》,載《大成》第二五三期。
(105) 同(8),頁五六九。
(106) 金典戎《李宗仁孫連仲鬥法記往》,載《春秋》一九五期,頁四。
(107) 程思遠撰《深切懷念劉為章先生》,載劉沉剛著《劉斐將軍傳》,民革團結出版社,一九九八年九月版,頁十三。
(108) 同(8),頁六一五。
(109) 同(89),刊《傳記文學》第五十二卷第三期,頁三三。
(110) 同(8),頁六七五、五六、六六三。
(111) 同(8),頁五三三。
(112) 同(8),頁一二六、一二九。
(113) 同(8),頁一九七--二○四。
(114) 同(70),頁八四三。
(115) 黃紉秋《李宗仁回國投共前見聞》,載《傳記文學》八十二卷第二期,頁一四。
(116) 同(89),頁九六。
(117) 宋坤《追憶李宗仁歸來》,載《文史資料選輯》第一四○輯《統戰史話》欄,文史出版社,二○○二年二月版。
(118) 同(1),頁一九三。
(119) 同(89),頁九六。
(120) 同(8),頁二一一。
(121) 《中山艦事件之謎》,載楊天石《蔣氏秘檔與蔣介石真相》,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二○○二年二月版,頁一○七--一二九。
(122) 柳和清《金都血案親歷記》載《上海文史資料存稿匯編》第十二輯,頁二○八。上海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二○○一年十二月版。
(123) 同(3),頁二四二。
(124) 同(8),《序言》頁七、八。
(125) 同(8),《序言》頁四。
(126) 同(1),頁一六八。
(127) 同(1),頁一五三。
(128) 同(8),《序言》頁九。
(129) 同(8),頁六三九。
(130) 同(8),《序言》頁八。
(131) 同(1),頁一五二。
(132) 同(8), 《序言》頁一。
(133) 同(1),頁一六八。
(134) 同(1),頁一七一。
(135) 《文學與口述歷史》,同(1),頁二五。
(136) 同(8),《序言》,頁一。
(137) 同(1),頁一五六。
(138) 同(1),頁一七五。
(139) 同(1),頁一四八。
(140) 同(8),《序言》,頁六。
(141) 夏志清《諫友篇--兼評唐德剛《海外讀紅樓》》,載《傳記文學》第四十九卷第二期,頁四二--五三。
(142) 宋淇《未識其小,焉能說大?》載《傳記文學》第三十七卷第五期,頁四九。
(143) 蘇雪林自費出版的文學評論集《猶太之吻》。
(144) 唐德剛《我犯罪了,並無解說》,載《傳記文學》第四十四卷第五期,頁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