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一个亲属在广东开厂,生产“圣诞树”,销售以出口美国市场为主,生产规模很大,雇佣了几万员工。这种出口产品最怕“贸易战争”,因为一旦出口受阻,很难在内销市场找到出路,这时就会面临生产规模的萎缩和工人的失业,对于缺乏资金的小厂,可能就面临破产倒闭的危险。
但是对于《福耀玻璃厂》来说,却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个厂生产汽车玻璃,既有外销市场,也有国内市场,既在国内开厂,也在美国开厂。中、美两国一旦出现“贸易战争”,国内厂的生产规模萎缩了,美国分厂的生产却可能因此扩充。
《福耀玻璃厂》在香港上市。3月19日,这家公司在香港开“业绩发布会”,老板曹德旺在会上又放炮,说不怕美国政府加税,他说:“你加关税,加多少?20%不够,可以加到40%、50%,我反而支持你......” 这些话,当然完全是站在他美国分厂的立场上而言的。 《福耀》的汽车玻璃,本来就以美国《通用》、《福特》汽车为主要客户,而且生产的自动化程度很高。自从2016年《福耀》在美国投资10亿美元开厂以来,现在已经转亏为盈,如今川普又宣布将企业所得税从35%降为15%,企业就更加赚钱了。
曹德旺19日在香港的发布会刚刚放完炮,第二天他的美国工厂就出了大事。一个叉车驾驶员在操作过程中,被重达一吨的玻璃压死。据媒体报道,事故发生在20日清晨5点,工厂正在日夜两班进行生产。(点击这里)
这种工伤意外如果发生在中国,也许不是大事,人民币几百万甚至几十万元就可以搞定,家属往往不愿意花费律师费打官司,即便打赢官司,也没有多少赔偿,不如私了,但是在美国出了这样的人命意外,律师可以把你告死。拉斯维加斯满街都可以看到大幅律师广告,专门替人打“意外伤害”官司,不收律师费,打赢了分成收费。像《福耀玻璃厂》这样的人命案件,死者家属还可以找工会撑腰做后台。
曹德旺在美国开厂之初,就已经放过一些“美国开厂好处多多”的炮话,例如土地基本不要钱,能源便宜,中国工资水平已经接近美国......等等。但是开厂之后,他立即碰到一连串头痛事情,主要是美国的汽车工会力量强大,和他作对,说他工厂的劳工保护措施不合标准等等,动辄找茬起诉他,要罚他款。(点击这里)
是的,中国这几年来工资水平不断提高,低工资优势正在消失,不少工厂已经从沿海迁往内地,或者使用机器人代替。像《富士康》这样的厂,如果开始大量使用机器人,即便没有美国的关税问题,也完全有可能把一部份生产能力搬来美国,满足美国市场的需要。但是美国也有美国的劣势,例如中国的工人一般不拒绝加班,因为加班可以增加收入,而美国工人却往往拒绝加班,即使多给钱也未必肯干。曹德旺在香港的发布会上,就埋怨美国的货车司机不肯加班(也可能是法律规定不许加班,以免疲劳驾驶发生交通意外),如果再发生工伤事故,或《富士康》工人自杀这样的事情,那么麻烦就更大了。
去年,《纽约时报》还用《福耀》为例,指出中国人在美国开厂,存在“文化冲突”问题。(点击这里)
就我所知,不少人想把工厂从中国搬来美国,以上这种“美国特色”问题不能不慎重考虑。
上图:2017年,UAW(美国汽车工会)工人在《福耀》美国分厂外示威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