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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中国参与"基层管理"的失败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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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我到中国投资做生意，在北京居住过若干年。在此期间，我购置了二环路边一栋新建大厦顶层的一个住宅单位。这栋大厦有两层地下停车场，地面有两层商场，商场上面还有20多层公寓住宅。住宅加商铺，有二百几十个单位。由于是新建的，需要组建业主委员会，这在北京市也可以算是一个“基层单位”了。
根据政府有关规定，大厦业主需要成立“业主委员会”，负责大厦的管理。当时我很想体验一下在中国能否推行民主体制，自告奋勇参加了“筹备委员会”，并负责起草“业主公约”。
“业主委员会”的产生需要通过业主的提名和投票。选举还没有开始，就有楼内的大户人家找我谈话，请我吃饭，硬要把他们的代表塞进业主委员会，这令我很吃惊。我心想，一栋大楼罢了，有这么严重吗？
选举过程大体上还是比较民主的，业主委员会的委员都是本楼业主，我得票最多，荣获业主委员会主任职位，我起草的章程（业主公约）也经投票获得通过。一切都按部就班，谁说中国不能实现民主？
但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出乎我的想象。
首先是大楼有几个恶棍住户带头不交物业管理费，其它住户乘机跟风起哄，“他不交我也不交”，甚至连水电费都不肯交（大楼集中供电供水，费用按各家消耗量分摊），更有一些住户，提出种种自私或不合理要求，如不同意就拒交管理费，例如其中有一个业主是北京市政府的一个单位，按说他们应该带头遵守规章制度，但是他们硬要强占几个公共的车位，也一度拒交管理费，我曾经亲自登门催款，就连“你们丢了共产党的脸！”这样的话也骂出口了。大厦中有1/4到1/3的住户以种种理由欠费或拒交。
我想尽办法说服大家缴费，甚至自己贴钱维持，但是都没有用，业主公约放在那里等于废纸，显然，没有强制性的管理手段是不行的。但是作为一栋民用大厦的管理委员会，我能拥有什么强制手段？到法院去告？
机会终于来了，由于没钱交电费，欠费太多，大厦被供电部门停止供电。断电之后，我在大厦内部乘机拉闸，强迫每家必须把欠费全部交足，否则绝不合闸恢复供电，并且威胁大家，今后如果欠费，我就拉闸停电。这一招其实是不合法的，但是还真灵，大部分人家都开始按期缴纳各项费用，不敢再随便欠费了，但是也总有10%的业主经常欠费。
管理费问题虽然解决了，其它种种违规违纪行为层出不穷。业委会的所有决议，都用民主投票方式产生，但是最大的困难是“少数不肯服从多数”。总有一些人，只要他们不同意，什么决议都行不通。业主的背景很复杂，什么人都有，有政府官员，有后台是周永康的国企老总，有武警家属，有经营色情行业的，有和派出所勾结的，等等。业主中还有当律师的（还是律师协会的领导），居然也违规欠费。有一家有黑社会背景，据说其专业是“搞拆迁”，反倒在楼内很守规矩。
我在国内管理企业，没有这类麻烦，因为谁不听指挥，谁不守规矩，我有权开除谁。但是在居民大楼中，我无权开除业主，谁也不怕谁，我没有任何强制性的管理手段，而法院离我们太远，不可能事事去求助于法律。
楼内经常吵架，持众闹事，打人砸场，甚至上了报纸，就差没有杀人放火了。我负责管理这栋大厦，可以说是焦头烂额，几年之后，我把住宅卖了，退出了这栋大厦。
我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基层单位”都管不好，看来想在中国当个村长、区长什么的都没有资格。
从这以后，每当我在国内媒体上看到有关“暴力执法”的新闻时，我总会多一个心眼，不会立即同情“受害方”，也要为“执法方”想想他们所可能遇到的难处。每当我看到交通警察在执法时被违规驾车人辱骂的新闻报道时，很佩服这些警察在受到辱骂时没有动手打人。
一句话：中国百姓不好管！这是我对成龙“中国人不管不行”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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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20 个评论)
- 回复 美儿
- 老百姓真的是不好管，比如近几年日趋严重的碰瓷，不管是不是机动车的错，只要有人碰到你的车，你就得赔钱；因电动车闯红灯引起的车祸，也要机动车赔钱。要国民素质提高，不如健全法律。就像日本、新加坡一样，吐口痰都要罚款，这样体制下卫生自然就高了。
- 回复 别梦依稀-II
- 素质论其实也已经讨论了100多年，100多年前美国来华传教士亚瑟. 史密斯 写了一本书《中国人的素质》也译作《中国人的性格》，他说：中国人不缺智慧，他们真正缺少的是人格和良知，这个国家缺的不是科技，而是基础文明。 但一旦你触犯了他们的忌讳，他们又会挤兑你；明文规定是一回事，怎么执行却是另一码事，中国人善于阳奉阴违；小摊小贩充斥大街小巷，中国人对公共资源毫不关心，把一切防范不严、容易搞到手的东西据为己有；中国人忍受能力超绝，一切来自权力者、权威的打压，他们都默默忍受，于是也就维持着故旧的体系。
权力者只要给他们一丁点儿的光，他们便心满意足，绝不敢拼命抗争；中国人对别人的苦难漠不关心，缺乏同情心，只要看妇女、儿童、儿媳妇在中国社会的悲惨遭遇就明白了；中国人彼此互相猜忌，互相拆台，制造、传播谣言彼此中伤，以致人人自危;从小便教会孩子虚伪，在中国最难获得的便是真相;政府的通告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但缺的便是真相;中国人要么没有信仰，要么对一切信仰都不会刨根问底，以至于什么神都信，但也只是为了捞好处，内心深处缺乏庄严感;中国社会就像中国的一些风景区，远看风光迷人，近看则破破烂烂，颇多可憎之处，且臭气熏天。
我的观点是，素质论不是拒绝和接受民主的借口，民主就像说话权利一样，每个人因着受教育背景不同， 有人说话得体，让人如沐春风，有人讲话粗鲁，不合体统，但不能因为一些人讲话不合宜就把他们的嘴巴缝起来吧 ？？ 民主亦然， 民主不是谁赐予的，是先有民主，才能形成民主的风气，养成民主的素质。 如果因着民众没有民主的素质，而不实行民主，那是因噎废食，或者根本上就是借口独裁。
- 回复 liushuai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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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 xiangrikui
- 国内的诚信体系还在建设中。
- 回复 linton
- 国人没有公民意识，因为没有权力，所以也无责任感，这就是所谓的巨婴症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面的权力不是大家选举的，于是每个人各自为政，都不收规矩，能沾点便宜就沾点便宜，到时人人倒霉不方便。
- 回复 Tsaokuohua
- 我和博主观念不一样，我认为在 Mainland ，很多楼盘都没有建造好，缴纳不缴纳费用，不是生活过程的主要问题。
举例，因为商品房里有厕所，公共厕所就拆除了……。这些人你哪有闲趣和他们发展交际……。
- 回复 laz
- 问题出在基础设施落后上了，集中供水供电供热，然后费用分摊。不过那是30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一家一户供水供电供热，你不交费很好办，物业可以关停你家的阀门，根本不用物业上门催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 回复 wdew
- 我对前几年一张图片报道至今印象深刻：一个闯红灯的中国7、8十岁的老人被美国警察单膝顶头压在路面上，老人的脸蹭得全是血。无法评说美国警察这样执法好与坏，但是这样执法在中国是绝对行不通的！
- 回复 liouxingqiu
- 说的是
阿彭: 在美国强制手段已形成法律，谁都不敢欠交房租（个人租房的房客例外），谁都不敢欠交电费，开车的突然收到罚单谁敢不交？这已成为习惯，习惯成自然了就好办了. ...
- 回复 gdzjzh
- 的确,美国欠政府的钱你只要累积到$1000,一个月政府直接就拍卖你的物业,而且是超低价起拍.因为美国政府是靠这些钱运转和给社会福利
阿彭: 在美国强制手段已形成法律，谁都不敢欠交房租（个人租房的房客例外），谁都不敢欠交电费，开车的突然收到罚单谁敢不交？这已成为习惯，习惯成自然了就好办了. ...
- 回复 linling
- 前几年我在北京坐出租车，司机是这样说的，有猫不觉得猫有功，没猫就知道耗子多了。小贩要是没有城管管着他们就敢站在马路上吆喝，人车都走不了。。。也许这就是中国特色，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 回复 Lmd
- 成龙连自己的儿子都没管好，也算有感无奈。
民间没有标准的是非观，看人说话！奉行扯皮，斗歪脑袋。没有正派的义气。
有的干部巴不得借势浑水摸鱼，从中渔利。有利益在其中直接生藏。
还是法治没斗硬！法制第一了：哪来那么多的歪歪道理！
风气素质得现代化！解放庸俗落后陈旧观念！走出古代的小农，现在的市侩的过期圈子！要脸——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 回复 w-lin
- 如果处在公平法治治理社会,好难合理施政,落令管治,反过来假若是处于歉缺法律意识,单凭人济关系,权大于法,傲慢与偏见践踏,吹水多于实践而且导入指导文件,一言堂大于道理的社会,強制执行就比较安稳一点.但是假得来又讲成真,指鹿为马,变成冇样真的毁灭了社会,人们必定不喜欢,最后也被社会拆穿西洋镜,露出灰头灰面丑八怪嘴脸,以失败者而告终!
- 回复 liouxingqiu
- 民主是需要一定的素质来支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