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窦手绘的《老北京风俗地图》(The Map of Old Peking Folklore)，于民国25年出版(学苑出版社再版)，这张用漫画人物方式来表现的地图，不仅富有幽默感，而且也提醒我们：当年的不少地标，虽然还留在这张地图上，但今天在物理状态上已不复存在，发现和考证它们也变成一件有趣的事情。


发现1－民国时期阜成门外的贵族运动（Golf Course）。

阜成门外西行约8公里有一座小山－－田村山，归海淀区四季青乡田村，这座小山就曾经是北京最早的国际高尔夫球场。开车走阜石路的人可以注意一下，其中有一段向北拐了一个弯儿，路北有个王致和豆腐乳厂，路南的小山就是田村山。

田村山在满清时期为斗公府与清室暂安处所共有，山的东部归斗公府，西部属暂安处。辛亥后，斗公府没落，暂安处颓废，其后几经易手，于上世纪初叶由曾任民国政府交通银行总经理的梁士诒将山地买下，合资建起“万国高尔夫球场”－－北京史上最早的正规高尔夫球场，据传有名的花花公子－－张学良即是这里的常客。当年球场上建有一中西合璧的建筑，“北京地球公司”在此办公，楼内供应中西餐点、酒水饮料、球具器械，提供球童服务等。至今附近仍有做过球童的老人家里收藏有当年的球杆，成为这段历史的见证。

在地图上，这个球场往南一点还有一个球场，画着一个人带着球童打球。据说民国时期，西便门外五股道铁路之间有一块空地，一些外国人曾在那里打过高尔夫球，但不算是正规的高尔夫球场。

 

发现2－西山地区的太监墓地（Eunuch' Cemetery）。

历史上，北京西山地区曾经有过两处很大的明代太监墓群，一处在碧云寺，一处在模式口。两处都是明代太监的墓，碧云寺墓群，以魏忠贤墓最为豪华，后被康熙皇帝下令平毁，其它太监之墓也早已荡然无存；西山模式口墓群，历经浩劫，大多遭平毁，唯独田义墓保存尚好，田义墓是北京地区唯一保留完整的太监墓。　　

田义是明朝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从陕西乡间的一个穷孩子逐渐成为朝中权倾一时的人物，在他9岁入宫到去世的63年宫廷生涯中，经历了嘉靖、隆庆、万历三个皇帝，当年曾位居明代太监的最高职位，万历皇帝对他极为宠信，锦衣卫的高官中尽是田义的孝侄孝孙。

 

发现3－德胜门外，除了黄寺（Yellow Temple），还有黑寺（Black Temple）。

 《燕京岁时记》载：“所谓黑寺，盖指铁色琉璃而言，今亦无之矣！”黑寺在海淀区东升乡马甸村西。原为前后两寺，中以一街相隔。两寺与附近的黄寺同为喇嘛庙，因覆以青瓦，故俗称黑寺。前黑寺原名慈度寺，建于清朝初年。后黑寺原名察罕喇嘛庙，为东蒙察罕呼图克图活佛于清顺治年间创建。寺坐北朝南，原有殿3重，寺门额曰“大清古刹”。每年农历正月二十三日寺中举行打鬼活动。民国年间大殿焚毁，寺遂败落。附近有马甸清真寺等。

 

发现4－阜成门外蜘蛛塔（Spider Pagoda）的来历。

 北京阜成门(早年称平则门)外关厢有一座古刹，俗名“倒影庙”，正名为“慈慧寺”。它是北京城近郊著名的古刹之一。据考，此庙始建于明代，原来是明朝宫内太监施舍茶水的地方。后经清慈禧皇太后增建赐匾额“慈慧”，因而以此命名。古籍载，清乾隆二十二年敕修山门，内设殿两重。庙墙外东北隅，旧为“蜘蛛塔”址，在庙先，后移塔碑于前殿门右。

故事：明朝万历年间，由担任少詹职位的南充人黄辉（字平倩）书写碑文。黄平倩喜好禅定的乐趣，与僧人愚庵很投缘。一天，他在此诵《般若经》时，一只蜘蛛爬上桌子，向着佛像俯下身体，把它赶走后又爬过来。黄平倩说：“你也知道听经吗？”为它把经文诵完，又为它讲解一切情想都由因缘所生的道理，蜘蛛听后当即命终。于是按照佛教的方法起塔把蜘蛛安葬，并书写碑文以记述这件事。

 

发现5－东直门铁塔（Iron Pagoda）中的肉胎佛是谁的？

铁塔寺在东直门外东约一里多路，寺由铁塔得名；大致位置是今天澳大利亚和加拿大使馆北侧的塔园外交公寓，“塔园”本名“塔院”，指的就应是这座铁塔寺(如此，铁塔应当画在路北)。殿内供一胡头陀，相传为建文太子，居民称其为“肉胎佛”。这个建文太子（朱允炆）是明朝第二位皇帝，朱元璋死后，因皇太子已病故，遂以皇太孙朱允炆即皇位。其时，朱元璋分封各地亲王势力渐大，威胁中央朝廷的统治，建文帝仿效西汉初年进行削藩。诸王不甘心就范，燕王朱棣(朱元璋第四子)起兵反叛，史称“靖难之役”。燕王清宫3日，未觅得建文帝尸骨。朱棣不断地追寻建文帝下落，始终未得踪影，终成历史一谜。一说建文帝被宫中大火烧死；一说建文帝率臣下9人，从宫中地道逃遁后，削发易服为僧，皈依佛门，云游天下，不知所终。据传铁塔内的“肉胎佛”即为建文帝肉身，当然也不一定靠谱。

然而，老窦给铁塔标注的是“Prince Kao Hsu (Roasted To Death)”，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连再版的地图编辑也没敢翻译，其实他说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情。经查证，我认为这里的Kao Hsu是指“高煦”－－明成祖朱棣的次子朱高煦，据说他自幼凶悍顽劣，言行放荡，在成祖继位后进封汉王。朱棣的太子－－朱高炽体胖，有脚疾，成祖有废长立幼之意，朱高煦谋夺嫡，陷害太子数次，皆未果。成祖注意到朱高煦心怀叵测，革其爵位，命其思过。成祖崩后，仁宗立，朱高煦蠢蠢欲动，不久仁宗又崩，太子朱瞻基由南京回北京奔丧，朱高煦于途中劫杀朱瞻基未果，阴谋泄露，朱高煦被废，禁锢南京。朱瞻基即位为宣宗，念叔侄之情，到禁锢朱高煦之所探望，朱高煦使腿将其绊倒，宣宗恼怒，命人用300斤重的铜缸盖住高煦，命取来木炭，堆积在铜缸周围，点燃木炭，把朱高煦活活烤死在铜缸内。

综上，民间传闻铁塔内的肉身是朱棣的侄子－－朱允炆，而被烤死的则是朱棣的二儿子－－朱高煦，老窦大概是弄混淆了。

 

发现6－灯市口有个狗神庙（Dog Temple）。

 是个误会，其实是二郎神庙，狗是二郎神的狗。灯市口大街东段路北有一小庙叫二郎庙，庙很小，只有一小殿，传说始建于唐贞观年间。庙最早供奉的是传说中的杨二郎，号称东城当街庙。每当夕阳将落之时，站在殿前，只见院内云霞辉映。清末光绪年间有一条狗忽然进到殿里，卧伏在香案上，附近居民以为是二郎神的神犬显圣，纷纷前来焚香礼拜，昼夜不绝。军官挥动鞭子驱赶，才得以平息。

到清雍正时，四川人为了颂扬李冰、李二郎父子兴建都江堰之功，把杨二郎庙改为李二郎庙。二郎庙附近是灯市最热闹的地方。今天，狗神庙已痕迹全无，大致就是现在史家胡同小学的位置。

 

发现7－西便门外马不再跑（Race Course / Pao Ma Chang）。

大约在1911年，顺天府划给北京西绅俱乐部一块约200多亩土地，大概位置在今天的西便门外、白云观与莲花池之间。当时这一带还很荒凉，赛马场建成后，使这里逐渐热闹起来，每有赛马比赛，是人来人往。赛马场内设有看台、票房、彩房、马圈和赛手休息室等。每逢比赛之日，中外名流纷纷前来观看赛马比赛，平汉铁路局为观众在跑马场设站，当日从北京前门西站开出专列经西便门到跑马场，下午赛马结束后由跑马场开回前门西站。

每一售票及发彩票窗口，均分别标明骑士和赛马的号码，光顾者既可专购一种赛马票，亦可兼购多种赛马票。而富商大贾或酷爱此道者，多破费巨资，成批购得一种或多种票，以求获得重彩。这种“赛马会”活动断断续续地一直到民国后期，以后便日渐衰退，那些曾人声鼎沸的赛马场也消失了。

 

发现8－向李鸿章致敬（Li Hung Chang's Ancestral Temple）。

李鸿章祠堂在东城区西总布胡同27号。李鸿章兼北洋通商事务大臣，是清代唯一在京师建立祠堂的汉人官吏。主要建筑有仪门、享堂及东西配房、碑亭等。存有享堂及东西配房。编辑竟然错翻译成了“智化寺”，不应该。

为什么会特意标出李鸿章祠堂？也许这张地图是天津北洋公司(Peiyang Press Ltd.)印刷的的，自然要突出一下老爷子的贡献了。

 

一些有趣的中英文对照：

 卢沟桥：Marco Polo Bridge（马可波罗到过的桥）；

先农坛：Altar of Agriculture（农业祭坛）；

牛街回民区：Mohammedan District（穆罕默德居民区）；

漕运：Imperial Tribute from the Grand Canal（大运河来的朝贡品）；

北京大学：Pei Ta University（北大）；

国子监：Hall of Classics（经典著作大讲堂）；

东交民巷：Legation District（使馆区）。

 

最下面的飘带上写满了北京曾经的名字：

Yu-Chou，幽州；

Nan Ching，南京（辽）；

Chung Tu，中都（金）；

Ta Tu，大都（元）；

Pei Ping，北平；

Pei-ping Fu，北平府；

Pei Ching，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