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

那年的夏天似乎特别温和，然而生命中有种凌厉的痛，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悄悄地长。那年的风那么淡那么暖，只是路过的风景总有些萧瑟。

    至今我仍然不懂，是怎般的岁月赋予了怎般的颜色。流年总是玄妙得让人无法参透，难以触摸。然而它毕竟带着恶作剧般的窃笑，从过去，走过来。

    落寞的总是女子。花期一过，不再如花。

    婉如告诉我，太过于沉溺文字，肌肤就有了时光的淤痕。忧郁不适合年轻女人，虽然我和她都已不再年轻。当她明亮的眸子穿透我的手指，有一瞬间恍惚，我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那年的婉如。

    素素。她笑着，温柔地叫我素素。

    那一年，我十四，婉如十七。是个容许放肆的年纪，只是或许还懵懂得不知如何为朱颜着色。有段时间，我总感觉胸口有种柔软的痛，Air Jordan 14却总也不清楚这痛洋溢着何种年少的甜香。很多时候，甚至只能惊恐地争大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尚待成长的青春。我姐姐，婉如，学会在每个午后絮絮地对我说，素素，你知道蝴蝶是由毛毛虫变成的么？是一段太长的过程，但是太值得期待。素素，那红色的朱，淡色的粉，是不是很漂亮？你看着，你看姐姐的脸。素素，你我都是适合穿白衣的女子，别那样看着我，素素，也许你还太小还不懂……

    我知道，十七岁的婉如早已在不自觉中完成了某种成长。饱满光滑的额头，红润的嘴唇，我的婉如。每一天每一刻，我都能看到风掠过她渐长的长发，而她只是从容地笑着，淡定而优雅，神秘而坦率。

    婉如有婉如的骄傲。我只有我注视的眼。

    婉如十七岁生日过后，在我们上学的路上，Jordan xiv便常常有一个男生的身影。不是很高的个头，干净的脸上却是令人心动的秀气。每每走过婉如身边，他便会停下脚步。阳光很纯粹，空气中是欲言又止的暧昧。

    有些话终究没有被说出，因为婉如高高地抬着头，拒绝了所有悸动的可能。

    只有我清楚，敷粉施朱，描眉画眼，只为瞬间的擦身而过。千回百转，却唯有无言。

    不久后，家里大乱。年轻的婉如被学校教导主任怒气冲冲地扭送回家，伴着满脸的泪痕和慌乱。原来青春经不起任何尝试，任何结局都是稚嫩所无法预料和承担。

    但是，为什么婉如不说悔。

    她哭着叫我，素素，素素。哀哀地。然而我逃开。她和他在操场上发生的一切于我从来都是一个谜。

    青春是一场莽撞的旅行。婉如。我们都跌跌撞撞，所以我听不懂你叫我素素。

    婉如二十岁时，离家到遥远的北方上大学。离别时没有眼泪，也许还未学会承担眼泪。也许在我心里婉如始终不会离开。她早已褪去了青涩的眼神，Air Jordan 16穿着白衣，玫瑰的颜色菊的清香。我拥抱她，我们都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了过往岁月。光阴流转，重重叠叠的时光里似乎还有年少的哭声。一个瘦小的我就坐在重重叠叠的时光里，看着婉如再度前行，走出我的视线。

    素素，我总是先行一步。素素，姐姐等着你。

    镜子中的自己，素净的苍白。十七岁是属于婉如的年岁，我无法坦然。

    然而婉如的故事依旧流淌。素素，在午后的阳光里有场美丽的邂逅，短短的头发，挺拔的鼻子和浓眉，那是很干净的人。素素，我学会在很多时候都微笑，因为他牵着我的手，时间是甜的。

    素素。婉如叫我素素，我能想象她的脸，时光的流转被浓缩成了很短，那是我难以遇见的心动的冒险。她的日子从一个月过成了一天，守着胆小的青春的我，则是一年。素素，我们在有着月光的晚上亲吻彼此，你一定不知道，关于爱情的双唇是怎般的柔软。素素，我可以相信承诺吗？以后我要为他生一堆小孩……

    而我可以相信承诺吗，婉如？身边的一切都只在身边。我不是你。

    我不是你。

    婉如美好的青春年岁很倔强，我知道她相信爱。女人总等同于坚持，而男人则不是。素素，素素，我流掉了他的孩子，他走了。我无力的握住婉如冰冷的指尖，却好像什么都抓不住。她的眼泪一颗颗掉落在我的手背，那是一个女人的沧海。

    我抱住婉如，疯狂大哭。不要被伤害，我亲爱的姐姐。可是承诺不是我给的，破灭是一把刀，终究剜去一团新鲜的血肉。婉如的美，婉如的笑，婉如的固守，素素的美，素素的笑，素素的固守……我不知道眼泪带走了我身体的哪一部分，Jordan xvi也许止于一个女孩子天真的激情，但是，总归没了，没有了。

    素素，白色不是容易保护的颜色，也许白色的衣服，我只能穿一季。

    日子还那么那么多，我只能走。

    我上大一的时候，婉如毕业。有太多的留恋，但最终决绝地转身。我不知道婉如飞往另外一个城市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我甚至一度固执地认为我能知道。可是她剪短了她的发，倦倦的，对我说告别。她的身体很瘦，可还是婉如，那明媚的笑容，明亮的眼睛。我止不住我的眼泪。

    婉如，我叫你的名字。你没有听到。

    在大学里，我孤独地穿行，不想握住任何伸过来的手。有一些记忆如影随形，并且，我不是婉如，我是素素。有时候我学着穿上白色的裙子，在如水的夜色中，走到没人的地方，笑着，走着。既然美好只有一季，我留给自己。素素，Jordan xvii自己跟自己分享一些东西。当你强大得足以保护自己，你可以漫山遍野的跑，大叫。

    这是我对自己说的，不是婉如。

    素素，我要结婚了。母亲的安排。婉如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苦涩。

    她平静地叫我素素。而我只是平静地，说恭喜。

    我总觉得，婉如不会这么快走，犹如多年前那场离别。当她还唤着我素素，就始终会在我视野里,一样的婉如。果然，结婚前一个月，婉如不告而别。这次带走她的还是让她伤过痛过的爱情——一个贫穷的男人，但是他拥有婉如的感情。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一点痛在我心中慢慢蔓延。

    我们总在面临离别，素素，我亲爱的妹妹。

    流年蜿蜒盘旋，凌驾在我们生活的天空。偶尔我会看着天，看着那不似人间颜色的蓝，想起婉如，勇往直前的美丽女子。我不知道在另外一片天空下的婉如会不会像我一样，抬头看天，而不说话。也许她始终都在微笑，不管心情是喜是悲。Air Jordan 17她目光明亮，穿透了属于我一个人的青春岁月。她叫我素素。

    素素。

    三年过去，婉如的爱情没有开花结果。一切都不是她原本所预想的。爱情让人忘记时间，时间也同样让人忘记爱情。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变故，海啸与火灾总不在平凡生活的范围之内，然而，有些东西就是变了。也许从那一天天的柴米油盐，也许从那一天天的心手相牵。

    素素，我无法苛责一个男人的不负责任。我们都是不负责任的孩子，只要自己快乐。所以，我不怪他。婉如哭着，却这么说着。

    婉如。周围都是空的，所以我们渴求承诺，但偏偏承诺也是空的。

    空的。

    她已经29岁了。

    家人开始尝试给婉如一次婚姻，也给我。他们恐慌的眼神没有任何意义。素素，你我都是适合穿白衣的女子。多年了，我却始终记得年少的婉如对我说的这句话。有些片断和故事像一颗种子在时光里种下，又不动声色地发芽开花。婉如是不会妥协的，她始终有她的方向。我呢？

    时光抹去容颜，夏的花秋的树，岁月在身边悄悄流变。我开始试图去忘记时间。很多时候婉如就站在我身边，淡淡笑着，却始终那么倔强。她已经不再穿白衣，Jordan xiii但偶尔会温柔的，唤我素素。

    有些不知名的东西悄悄经过了，然后似乎留下了点什么。在那无边的天空上，我不知道婉如又要飞往哪里。她是这么告诉我的，素素，我愿意再冒险，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穿上白衣。

    是的，婚纱里的婉如，跟十七岁的她，一模一样。

    我笑着。婉如，花期过了。

    花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