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唐国史补》之二

李肇（？～829）著，王正鹏 校注

沣州刺史李肇（821年十二月～825年）据澧州（慈利县）时撰《唐國史補》。李肇（？～829），唐代文學家。其生平不詳。 唐憲宗元和（806～820）時期任左司郎中、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因柏耆（？～829）事件，貶官將作少監。熟悉掌故，留心藝文。著有《唐國史補》、《翰林志》。

卷中

德宗李适（742～805）自复京阙，持生事，一郡一镇，有兵必姑息之，惟浑令公奏事不过，辄私喜曰：“上必不疑我也。”。

汾阳王郭子仪（697～781）再收长安，任中书令，二十四考，勋业福履，人臣第一。太尉韦皋（746～805）皋镇西川，亦二十年，降吐蕃九节度，擒论莽热以献，大招附西南夷，任太尉，封南康王，亦其次也。

韦太尉韦皋（746～805）在西川，凡事设教。军士将吏婚嫁，则以熟彩衣给其夫氏，以银泥衣给其女氏，又各给钱一万，死葬称是，训练称是。内附者富瞻之，远来者将迎之。极其聚敛，坐有余力，以故军府浸盛，而黎氓重困。及晚年为月进，终致刘辟（？～806）之乱，天下讥之。 高贞公高郢（740～811），为中书舍人九年，家无制草。或问曰：“前辈皆有《制集》，公独焚之，何也？”，答曰：“王言不可存于私室。” 。

贞元（785～805）中，杨宁（743～817）的儿子有兄弟四人杨汝士、杨虞卿、杨汉公、杨正伯,、穆宁（716～794）儿子兄弟四人，穆赞（748～805）、穆质、穆员（750～810）、穆赏。人物气概，不相上下。或言，杨氏兄弟宾客皆同，穆氏兄弟宾客各殊，以此为优劣。

穆宁（716～794）的儿子有兄弟四人，穆赞（748～805）、穆质、穆员（750～810）、穆赏。时人谓穆赞（748～805），俗而有格为酪；穆质，美而多入为酥；穆员（750～810），为醍醐，言粹而少用；穆赏为乳腐，言最凡固也。许孟容（743～818）为给事中，宦者有以台座诱之者，拒而绝之，虽不大拜，亦不为患。

德宗李适（742～805）幸金銮院，问学士郑余庆（745～820）曰：“近日有衣作否？”，郑余庆（745～820）对曰：“无之。”，乃赐百缣，令作寒服。

刘太真（725～792）为陈少游（724～785）行状，比之齐桓、晋文，物议嚣腾。后坐贡院任情，责及前事，乃贬信州刺史。贞元七年（791）吉州刺史阎寀，表请入道，赐名“遗荣”，隶桃源观（湖南省桃源县境内），朝端盛赋诗以赠之。戎昱（744～800）诗云：“庐陵太守近隳官，月帔初朝五帝坛。” ，国子司业韦聿，韦皋（746～805，收器械六百三十万）之兄也，中朝以为戏弄。尝有人言“九宫休咎”。 韦聿曰：“我家白方，常在西南二十年矣。”

权相为舍人，以闻望自处，尝语同僚曰：“未尝以科第为资。”，郑云逵（? ～810）戏曰：“更有一人。”，遽问：“谁？”答曰：“韦聿者也。”，满座绝倒。

郑云逵（? ～810）与王彦伯（荆州人，医生、道士）邻居，尝有客来求医，误造郑云逵（? ～810）门。郑云逵（? ～810）知之，延入与诊候曰：“热风颇甚。”，客又请药方。郑云逵（? ～810）曰：“某是给事中，若觅国医王彦伯，东邻是也。”，客惊走而出。自是京城有乖宜者，皆曰“热风”。或云即刘俛也。 进士何儒亮，自外州至，访其従叔，误造郎中赵需宅。白云：“同房。”，会冬至，赵需家致宴挥霍。赵需曰既是同房，便令引入就宴。姊妹妻女并在座焉。何儒亮食毕徐出，赵需细审之，乃何氏子也。赵需大笑，何儒亮岁余不敢出，京师自是呼为“何需郎中”。

竟陵僧有于水滨得婴儿者，育为弟子，稍长，自筮，得《蹇》之《渐》，竟陵僧繇曰：“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乃令姓陆羽（733～804），字鸿渐。陆羽（733～804）有文学，多意思，耻一物不尽其妙，茶术尤著。巩县窑陶者多为瓷偶人，号陆鸿渐，买数十茶器得一鸿渐，市人沽茗不利，辄灌注之。陆羽（733～804）于江湖称“竟陵子”，于南越称“桑苎翁”。与颜鲁公颜真卿（709～784）厚善，及玄真子张志和（732～774）为友。陆羽（733～804）少事竟陵禅师智积（唐开元二十三年，陆羽三岁被亲生父母遗弃，时智积禅师拾得而育之。），异日在他处闻智积禅师去世，哭之甚哀，乃作诗寄情，其略云：“不羡白玉盏，不羡黄金罍。亦不羡朝入省，亦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贞元末卒。

吴人顾况（727～815），词句清绝，杂之以诙谐，尤多轻薄。为著作郎，傲毁朝列，贬死江南。崔膺（？～788）性狂率，张建封（735～800）美其才，引以为客。随张建封（735～800）行营，夜中大呼惊军，军士皆怒，欲食其肉，张建封（735～800）藏之。明日置宴，其监军使曰：“某与尚书约，彼此不得相违。”，张建封（735～800）曰：“诺。”，监军曰：“某有请，请崔膺（？～788）。”，张建封（735～800）曰：“如约。”，逡巡，张建封（735～800）复曰：“某有请。”，监军曰：“惟。”，却请崔膺（？～788）。合座皆笑，然后得免。

江淮客刘圆，尝谒江州刺史崔沆（？～881），称“前拾遗”。 崔沆（？～881）引坐，徐劝曰：“谏官不可自称，司直、评事可矣。”，须臾，他客至，刘圆抑扬曰：“大理评事刘圆。”，崔沆（？～881）甚奇之。 韦应物（737～792）为苏州刺史，有属官因建中乱，得国工康昆仑（？～820）琵琶，至是送官，表奏入内。

江淮贾人，积米以待踊贵，图画为人，持钱一千，买米一斗，以悬于市。扬子留后徐粲（810）杖杀之。

德宗李适（742～805）非时召吴凑（729～800）为京兆尹，便令赴上。吴凑（729～800）疾驱诸客，至府已列筵毕。“蛭试唬孩何速？”，吏对曰：“两市日有礼席，举铛釜而取之，故三五百人之馔，成立办也。” 。

刘澭（759～808）拔涿州，兵数千归朝，法令齐整，鸡犬无遗。授行秦州刺史，理普润，军中不置更漏，不设音乐，士卒疾者，策杖问之，死者哭之。时人疑其奸雄，后拜节度而卒。李惠登（？～818），自军校授随州刺史，自言：“吾二名，惟识惠字，不识登字。”，为理清俭，不求人知。兵革之后，阖境大化。近代循吏，无如李惠登（？～818）者。国子监诸馆生，洿杂无良。阳城为司业，以道德训喻，有遗亲三年者，勉之归觐，由是生徒稍变。 自天宝五年（746）置广文馆，至今堂宇未起，材木堆积，主者或盗用之。

李实（？～805）为司农卿，督责官税。萧祐（？～828）居丧，输不及期，李实（？～805）怒召至，租车亦至，故得不罪。会有赐与，当为谢状，尝秉笔者有故，李实（？～805）急乃曰：“召衣齐衰者。”，萧祐（？～828）至，立为草状。李实（？～805）大喜，延英面荐。德宗李适（742～805）闻居丧礼，屈指以待。及释服，明日以处士拜拾贵。萧祐（？～828）虽工文章，善书画，好鼓琴，其拔擢乃偶然耳。

任迪简（？～816）为天德军判官，军宴后至，当饮觥酒，军吏误以醋酌。任迪简（？～816）以军使李景略（750～804）严暴，发之则死者多矣，乃强饮之，吐血而归。军中闻者皆感泣，后李景略（750～804）因为之省刑。及李景略（750～804）卒，军中请以为主。自卫佐拜御史中丞，为军使，后至易定节度使。时人呼为“呷醋节帅”。

熊执易为补阙，上疏极谏，窃示僚友归登（754～820）。归登（754～820）惨然曰：“愿寄一名。雷霆之怒，恐足下不足以独当也。” ，德宗李适（742～805）晚年绝嗜欲，尤工诗句，臣下莫可及。每御制奉和，退而笑曰：“排公在。”，俗有投石之两头置标，号曰：“排公”，以中不中为胜负也。

杜太保杜佑（735～812）在淮南，进崔叔清诗百篇。德宗李适（742～805）谓使者曰：“此恶诗，马用进！”，时呼为“准敕恶诗”。

司马徒之子畅，以第中大杏馈窦文场（？～804）。窦文场（？～804）以进。德宗李适（742～805）未尝见，颇怪之，令使就第封杏树。司马畅惧，进宅，废为奉诚园，屋木尽拆入内也。

姚南仲（729～803），滑州苦于监军使薛盈珍，遣部将曹洽奏论薛盈珍。薛盈珍亦遣小使偕行。洽自度不得尽言于上，至滋水驿，夜半先杀小使，乃自杀，缄遗表于囊中。

于司空于頔（？～818），方炽于襄阳，朝廷以大阉薛尚衍监其军。薛尚衍至，于頔（？～818）用数不厚待，薛尚衍晏如也。后旬日，请出游，及暮而归，帟幕茵榻什器一以新矣。又列犊车五十乘，实以绫彩，薛尚衍颔之而已，亦不形言。于頔（？～818）叹曰：“是何祥也？” 。

襄州人善为漆器，天下取法，谓之“襄祥”。及于司空于頔（？～818）为帅，多酷暴。郑元镇河中，亦虐，远近呼为“襄样节度”。

史侔，榷盐于解县，乾元元年（758）初变榷法，以中朝廷。有外甥十余岁，従牟检畦，拾盐一颗以归。牟知，立杖杀之。其姊哭而出救，已不及矣。

郑相郑珣瑜（738～805），方上堂食，王叔文（753～806）至，韦执谊（769～814）遽起，延入阁内。郑珣瑜（738～805）叹曰：“可以归矣！”，遂命驾，不终食而出，自是罢相。

王叔文（753～806）以度支使设食于翰林中，大会诸阉，袖金以赠。明日又至，扬言圣人适于苑中射兔，上马如飞，敢有异议者，腰斩。其日乃丁母忧。

顺宗李诵（761～806）风噤不言，太子未立，牛美人（？～806）有异志。上召学士郑絪（752～829）于小殿，令草立储诏。郑絪（752～829）搦管不请，而书“立嫡以长”四字，跪而上呈。帝李诵（761～806）深然之，乃定。 宪宗李纯（805～820）固英主也，然始即位，得杜邠公杜黄裳（738～808），大启胸臆，以致其道，作事谋始，邠公杜黄裳（738～808）之力也。

元和元年（806），阴阳家言：“五福，太一在蜀。”，故刘辟（？～806）造五福楼，符载（？～806）为之记。初，刘辟（？～806）有心疾，人自外至，辄如吞噬之状。同府崔佐时，体甚肥硕，刘辟（？～806）据地而吞，背裂血流。独卢文若（？～806）至不吞，故后自惑为乱。

起居舍人韦绶（？～822）以心疾废，校书郎李播（？～823）亦以心疾废。李播（？～823）常疑遇毒，锁井而饮。散骑常侍李益（746～829），少有疑病，亦心疾也。夫心者，灵府也，为物所中，终身不痊。多思虑，多疑惑，乃疾之本也。

唐衢，周滞也。有文学，老而无成，惟善哭。每一发声，音调哀切，闻者泣下。常游太原，遇享军，酒酣乃哭，满坐不乐，主人为之罢宴。 长沙僧怀素（737～799），好草书，自言得“草圣三昧”。弃笔堆积，埋于山下，号曰“笔冢”。

梁武帝萧衍（464～549）造寺，令萧子云（487～549）飞白大书“萧”字。至今一萧字存焉。李约（751～810）竭产自江南买归东洛，匾于小亭以玩之，号为“萧斋”。

韩愈（768～824）好奇，与客登华山绝峰，度不可迈。乃作遗书，发狂恸哭。华阴令百计取之，乃下。

罗浮王先生，人或问：“为政难易？”，先生曰：“简则易。”，又问：“儒释同道否？”，先生曰：“直则同。” 。

越僧灵澈（746～816），得莲花漏于庐山，传江西观察使韦丹。初，惠远（754～827）以山中不知更漏，乃取铜叶制器，状如莲花，置盆水之上，底孔漏水。半之则沈。每昼夜十二沈，为行道之节。虽冬夏短长，云阴月黑，亦无差也。

旧百官早期，必立马于望仙建福门外，宰相于光宅车坊，以避风雨。元和初（806），始置待漏院。

京辅故老言：每营山陵封辄雨；至少霖淫，亦十余日矣。

元和初（806），洪崖冶有役者，将化为虎，群众呼，以水沃之，乃不得化。或问苕谿子：“是何谓也？”，答曰：“阳极而阴，晦极而明，为雷为电，为雪为霜，形之老之死之，八窍者卵，九窍者胎，推迁之变化也。燕雀为蛤，野鸡为蜃，虾蟆为鹑，吞蛹为蛾，蚯蚓为百合，腐草为萤火，乌足之根为蛴螬，久竹生青蜓，田鼠为鴽，老猴为猿，陶蒸之变化也。仁而为暴，圣而为狂，雌鸡为雄，男子为女人，为蛇为虎，耗乱之变化也。是必生化而后气化，气化而后形化，俗言四指者，天虎也；五指者，人虎也。惟道德者穷焉。” 。

松脂入地千岁为茯苓，茯苓千岁为琥魄，琥魄千岁为嫛玉，愈久则愈精也。鷅鸟千岁为鸩，愈老则愈毒也。

南中山川，有鸩之地，必有犀牛；有沙虱水弩之处，必有鸀鳿，及生可疗之草。

张氏张嘉贞（665～729）生张延赏（726～787），张延赏（726～787）生张弘靖（760～824）。国朝已来，祖孙三代为相，惟此一家。张弘靖（760～824）既拜，荐韩皋（744～822）自代。韩氏韩休（672～740）生韩滉（723～787），韩滉（723～787）生韩皋（744～822），二代为相，一为左仆射，终不登廊庙。高贞公高郢（740～811）致仕，制云：“以年致政，抑有前闻。近代寡廉，罕由斯道。”,是时杜司徒杜佑（735～812）年七十，无意请老。裴晋公裴度（765～839）为舍人，以此讥之。

苗夫人，其父太师也，其舅张河东也，其夫张延赏（726～787）也，其子张弘靖（760～824）也，其子婿韦太尉韦皋（746～805）也。近代衣冠妇人之贵，无如此者。

李锜（741～807）之擒也，侍婢一人随之。李锜（741～807）夜则裂衿自书管榷之功，言为张子良所卖。教侍婢曰：“结之衣带。吾若従容奏对，当为宰相，扬、益节度；不得，従容受极刑矣。吾死，汝必入内，上必问汝，汝当以此进之。”,及李锜（741～807）伏法，京城三日大雾不开，或闻鬼哭。宪宗李纯（778～820）又得帛书，颇疑其冤，内出黄衣二袭，赐李锜（741～807）及子。敕京兆府收葬之。 李銛，李锜（741～807）之従父兄弟也。为宋州刺史，闻李锜（741～807）反状恸哭，悉驱妻子奴婢无长幼，量其颈为枷，自拘于观察使。朝廷闻而愍之，薄贬而已。裴相裴垍（？～810）尝应宏词，崔枢（？～810）考不中第。及为相，擢崔枢（？～810）为礼部侍郎，笑而谓曰：“此报德也。”，崔枢（？～810）惶恐欲坠阶，又笑曰：“此言戏耳！” 。

宪宗李纯（778～820）久亲政事，忽问：“京兆尹几员？”，李吉甫（758～814）对曰：“京兆尹三员，一中大尹，二员少尹。”，时人谓之善对。

独狐郁（776～815），权相权德舆（759～818）子婿，历掌内职纶诏，有美名。宪宗李纯（778～820）尝叹曰：“我女婿不如权德舆（759～818）女婿。” 。

韦相韦贯之（760～821），为尚书右丞，入内，僧广宣赞门曰：“窃闻阁下不久拜相。”，韦贯之（760～821）叱曰：“安得不轨之言！”，命纸草奏，僧恐惧走出。

长安（701～704）中，争为碑志，若市贾然。大官薨卒，造其门如市，至有喧竞构致，不由丧家。是时裴均（750～811）之子，将图不朽，积缣帛万匹，请于韦相韦贯之（760～821）。韦贯之（760～821）举手曰：“宁饿死，不苟为此也。”。

杜羔（？～820）有至行，其父为河北一尉而卒。母氏非嫡，经乱不知所之。杜羔（？～820）尝抱终身之戚。会堂兄兼为泽潞判官，尝鞫狱于私第，有老妇辩对，见杜羔（？～820）出入，窃谓人曰：“此少年状类吾儿。”，诘之，乃杜羔（？～820）母也。自此迎侍而归。又往来河北求父厝所，邑中故老已尽，不知所询，馆于佛庙，日夜悲泣。忽睹屋柱烟煤之下，见字数行，拂而视之，乃其父遗迹，言：“后我子孙，若求吾墓，当于某村某家询之。”，杜羔（？～820）号泣而往，果有老父年八十岁余，指其邱垅，因得归葬。杜羔（？～820）至工部尚书致仕。衢州余氏子，名长安，父叔二人，为同郡方全所杀。长安八岁自誓，十七乃复雠，大理断死。刺史元锡（？～821）奏言：“臣伏见余氏一家，遭横祸死者，实二平人；蒙显戮者，乃一孝子。”，又引《公羊传》“父不受诛，子得雠”之义，请下百僚集议其可否，词甚哀切。时裴中书裴垍（？～811）当国，李刑部李鄘（？～820）司刑，事竟不行。有老儒薛伯高遗锡书曰：“大司寇是俗吏，执政柄乃小？生，余氏子宜其死矣！”。

孔戣（753～825）为华州刺史，奏江淮海味，无堪道路扰人，并其类数十条上。后欲用孔戣（753～825），上不记名，问裴晋公裴度（765～839），不能答。久之方省，乃拜孔戣（753～825）岭南节度使。有殊政，南中士人死于流窜者，子女皆为嫁之。

李逊（761～823）为衢州刺史，以侯高试守县令。高策杖入府，以议百姓，亦近代所难也。

宪宗李纯（778～820）问赵相赵宗儒（746～832）曰：“人言卿在荆州，球场草生，何也？”，对曰：“死罪！有之，虽然草生，不妨球子往来。”，李纯（778～820）为之启齿。

郑阳武，常言欲为《易》比，以三百八十四爻，各比以人事。又云：“玄义之有庄周，犹禅律之有维摩诘，欲图画之，俱恨未能。”。

王相注《太玄经》，常取以卜，自言：“所中多于《易》筮。”

蒋乂（747～821）撰《宰臣录》，每拜一相，旬月必献一卷，故得物议所嗤。

陈谏者，市人，强记。忽遇染人岁籍，所染绫帛寻丈尺寸，为簿合围。谏泛览悉记之。州县籍帐，凡所一阅，终身不忘。

王仲舒（762～823）为郎中，与马逢（？～807）有善。每责马逢（？～807）曰：“贫不可堪，何不求碑志见救？”，马逢（？～807）笑曰：“适有人走马呼医，立可待否？” 。

裴佶（752～813）常话：少时姑夫为朝官，有雅望。裴佶（752～813）至宅看其姑，会其朝退，深叹曰：“崔昭何人众口称美，此必行贿者也。如此安得不乱？”，言未竟，阍者报寿州崔使君候谒。姑夫怒呵阍者，将鞭之。良久，束带强出。须臾，命茶甚急，又命酒馔，又令秣马、饭仆。姑曰：“前何倨而后何恭也？”，及入门，有得色，揖裴佶（752～813）曰：“且憩学院中。”，裴佶（752～813）未下阶，出怀中一纸，乃昭赠官絁千匹。

吕元膺（749～820）为鄂岳都团练使，夜登城，女墙已锁。守陴者曰：“军法：夜不可开。”，乃告言中丞自登。守者又曰：“夜中不辨是非，虽中丞亦不可！”，吕元膺（749～820）乃归，明日擢守陴者为大职。

王锷（740～815）累任大镇，财货山积，有旧客诫王锷（740～815）以积而能散之义。后数日，客复见王锷（740～815）。王锷（740～815）曰：“前所见教，诚如公言，已大散矣。”，客曰：“请问其目？”，王锷（740～815）曰：“诸男各与万贯，女婿各与千贯矣！” 。

张圆者，韩弘（765～823）旧吏。初，韩弘（765～823）秉节，事无大小委之。后乃奏贬，张圆多怨言，乃量移，诱至汴州，极欢而遣，次八角店，白日杀之，尽收所赂而还。

于頔（？～818）任高洪，苛刻剥下，一道苦之。小将陈仪，白日袖刃，刺洪于府，群胥奔溃。洪走案库而伏，中刃七八不死。

武相武元衡（758～815）遇害，朝官震恐，多有上疏，请不穷究。惟尚书左丞许孟容（743～818）奏言：“当罪京兆尹，诛金吾铺官，大索求贼。”，行行然有前辈风采。时京兆尹裴武问吏，吏曰：“杀人者未尝得脱。”，数日，果擒贼张晏辈。

裴晋公裴度（765～839）为盗所伤刺，隶人王义捍刃死之。公裴度（765～839）乃自为文以祭，厚给其妻子。是岁进士撰《王义传》者，十有二三。

近俗以权臣所居坊呼之，李安邑最著，如爵邑焉。及卒，太常议谥，度支郎中张仲方（766～837）驳曰：“李吉甫（758～814）议信不著，又兴兵戎，以害生物，不可美谥。”，其子上诉，乃贬张仲方（766～837）。

李载者，燕代豪杰，常臂鹰携妓以猎，旁若无人。方伯为之前席，终不肯任。李载生李栖筠（719～776），为御史大夫，磊落可观，然其器不及父。李栖筠（719～776）生李吉甫（758～814），任相国八年，柔而多智。公惭卿，卿惭长，近之矣。李吉甫（758～814）生德裕，为相十年，正拜太尉，清真无党。李司空李愬（773～821）之讨吴元济（783～817）也，破新栅，擒贼将李祐（？～829），将斩而后免之，解衣辍食，与李祐（？～829）卧起帐中半岁，推之肝胆，然后授以精甲，使为先锋。虽李祐（？～829）妻子在贼中，李愬（773～821）不疑也。夜冒风雪，行一百六十里，首缚吴元济（783～817）而成大功，乃李祐（？～829）之力也。

德宗建中元年（780），贬御史中丞元令柔；二年（781），贬御史中丞袁高；三年（782），贬御史中丞严郢；四年（783），贬御史中丞杨顼。皆四月晦，谈者为异。及元和（806～820）擒刘辟（？～806）、李锜（741～807）、吴元济（783～817），行大刑者，皆十一月朔。岂偶然耳！鉴虚（？～813）为僧，颇有风格，而出入内道场，卖弄权势，杖杀于京兆府。城中言僧鉴虚（？～813）煮羊胛，传以为法。

卢昂，主福建盐铁，赃罪大发，有瑟瑟（碧绿的宝石）枕，大如半斗，以金床承之。御史中丞孟简（? ～823）案鞫旬月，乃得而进。宪宗李纯（778～820）召市人估其价直，或云：“至宝无价。”，或云：“美石，非真瑟瑟也。” 。

京城贵游尚牡丹，三十余年矣。每春暮，车马若狂，以不耽玩为耻。执金吾铺官围外，寺观种以求利，一本有直数万者。元和末年（820），韩令韩弘（765～823）始至长安，居第有之，遽命劚去，曰：“吾岂效儿女子耶！” 。

郝玭（？～817）镇良原，捕吐蕃而食之，西戎大惧。宪宗李纯（778～820）召欲授钺，睹其老耄乃止。

王忱（？～817）为盩厔镇将，清苦肃下，有军士犯禁，杖而枷之，约曰：“百日而脱。末及百日而脱者有三：我死则脱，尔死则脱，天子之命则脱。非此，臂可折，约不可改也。”，由是秋毫不犯。

太和公主（？～844）出降回鹘，上御通化门送之，百僚立班于章敬寺门外。公主驻车幕次，百僚再拜，中使将命出幕，答拜而退。

长庆元年（821），赵相赵宗儒（746～832）为太常卿，赞郊庙之礼。时罢相二十余年，年七十六，众论伏其精健。右常侍李益（750～830）笑曰：“是仆东府试官所送进士也。” 。

田令既为成德所害，天子召其子田布（785～822）于泾州，与之举哀，而授魏博节度。布乃尽出妓乐，舍鹰犬哭曰：“吾不回矣！”，次魏郊三十里，跣足被发而入。后知力不可报，密为遗表，伏剑而终。韦山甫（？～822），以石流黄济人嗜欲，故其术大行，多有暴风死者。其徒盛言：“韦山甫（？～822）与陶贞白，同坛受箓。”，以为神仙之俦。长庆二年（822），卒于余干。江西观察使王仲舒（762～823）遍告人曰：“韦山甫（？～822）老病而死，死而速朽，无小异于人者。”。

苏州重玄寺阁，一角忽垫，计其扶荐之功，当用钱数千贯。有游僧曰：“不足劳人，请一夫斫木为楔，可以正也。”，寺主従之。僧每食毕，辄持楔数十，执柯登阁，敲椓其间，未逾月，阁柱悉正。

旧说：圣善寺阁，常贮醋数十瓮，恐为蛟龙所伏以致雷霆也。

王彦伯自言医道将行，时列三四灶，煮药于庭。老少塞门而请，王彦伯指曰：“热者饮此，寒者饮此，风者饮此，气者饮此。”，皆饮之而去。翌日，各负钱帛来酬，无不效者。

宋清，卖药于长安西市。朝官出入移贬，宋清辄卖药迎送之。贫士请药，常多折券，人有急难，倾财救之。岁计所入，利亦百倍。长安言：“人有义声，卖药宋清。” 。

扬州有王生者，人呼为“王四舅”，匿迹货殖，厚自奉养，人不可见。扬州富商大贾，质库酒家，得王四舅一字，悉奔走之。

窦氏子，言家方盛时，有奴厚敛群従数宅之资，供白麦面。医云：“白麦性平。”，由是恣食不疑，凡数岁，未尝生疾。其后有奴告其谬妄，所输面乃常麦，非白麦也。群従诸宅，一时暴热皆发。

故老言：五十年前，多患热黄，坊曲必有大署其门，以烙黄为业者。灞浐水中，常有昼至暮去者，谓之“浸黄”。近代悉无，而患腰脚者众耳，疑其茶为之也。

凡射知雉兔头脚之法，云：先以加其头，次减其脚，以见脚除头，以本头除脚。飞者在上，走者在下。

古之屋室，中为牖，东为户。故今语曰：“二十三日正南，二十五日当户。”

或说天下未有兵甲时，常多刺客。李汧公李勉（717～788）为开封尉，鞫狱，狱囚有意气者，感李勉（717～788）求生。李勉（717～788）纵而逸之。后数岁，李勉（717～788）罢秩，客游河北，偶见故囚。故囚喜迎归，厚待之，告其妻。曰：“此活我者，何以报德？”，妻曰：偿缣千匹可乎？”，曰：“未也。”，妻曰：“二千匹可乎？”，亦曰：“未也。”，妻曰：“若此，不如杀之。”，故囚心动。其僮哀李勉（717～788），密告之。李勉（717～788）衩衣乘马而逸。比夜半，行百余里，至津店。店老父曰：“此多猛兽，何敢夜行？”，李勉（717～788）因话言。言未毕，梁上有人瞥下曰：“我几误杀长者！”，乃去。未明，携故囚夫妻二首，以示李勉（717～788）。

贞元（785～805）中，长安客有买妾者，居之数年，忽尔不知所之。一夜，提人首而至，告其夫曰：“我有父冤，故至于此，今报矣。”，请归，泣涕而诀，出门如风。俄顷却至，断所生二子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