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唐宫秘史》之一

据民国十年（1922）怡情室主人辑《唐宫秘史》，王正鹏校

序

    唐之宫闱秽乱极矣，武氏之淫凶极恶，为我国历史上所未有，其不亡于武者，盖有天幸焉，原夫高祖之得国于阿麽也，救民伐暴，何隧逊迹汤武而成谋之，始置酒晋阳汙，及宫嫔良，由世民刘表等之，大逆不道陷君父于恶，致启后嗣宫闱，秽乱之祸白马寺僧怀义，人臣工之章奏莲花六郎，传民间为韵事，下至點筹躬亲塞酥相谑极人世，无恥之事，而于唐代备之，未尝不叹。造其因者之，必食其果焉。兰陵女史葄史功深正史之外，尤耽裨史以为可以补正史，所未及香闺馀暇甄录成书要，皆关于宫闱之秘密，而词章家以为熏香摘体之所在焉，不揣固陋序而归之。

民国十年（1922）怡情室主人序于海上之黄楼

选婿妙法

[隋]末窦毅（519～582）有女及笄（十五岁），[隋]开皇四年（584）因世乱择婿艰难，乃画孔雀于屏，别置弓矢。阴约有能射中者，以女妻之。射者几遍，无能当窦公（519～582）意。[唐]高祖李渊（566～635）过之，挽弓注矢。连中雀目，窦公（519～582）大喜，为备青尘，即夕成礼，是为[唐]太穆皇后窦氏（569～613）。遂生[唐]隐太子李建成（589～626）与[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唐]卫怀王李玄霸（599～614）、[唐]巢刺王李元吉（603～626）等四子一女，后[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劝[唐]高祖李渊（566～635）兴大业，[唐]太穆皇后窦氏（569～613）力赞成之，[唐]太穆皇后窦氏（569～613）为[南朝·周]襄阳公主之女，年十三时，闻[隋]杨坚（541～604）持功篡[南朝·周]武帝宇文邕（543～578），愤恨填膺，自投于床曰“恨身非男子，不能救舅氏之难，枉为人矣。”，其英毅若此，后生[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削平宇内，亦可谓天成志矣。

美人军

[唐]高祖李渊（566～635）长女[唐]平阳公主李昭（？～623）少习兵法，有诸兄风。后嫁为谯国襄公柴绍（588～638）妻。闻[唐]高祖李渊（566～635）起义太原。乃于鄠司竹园招集亡命，亲率之以迎大军，时谓之娘子军。一称美人军。

美人计

[唐]高祖李渊（566～635）为太原太守驻军晋阳，[唐]太宗李世民（598～649）说以大事，终恐隋兵尚众，不敢轻发。[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患之，因于裴寂（573～629）私计，乘[唐]高祖李渊（566～635）酣醉，取晋阳宫女私侍之。盖晋阳[隋]炀帝杨广（569～618）设有行宫，裴寂（573～629）方为宫监，事可立办也。[唐]高祖李渊（566～635）酒醒果大惊，[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因乘势说以顺民心举义兵，外以救世，内以保身。[唐]高祖李渊（566～635）乃决计焉。

结欢宫嫔

[唐]高祖李渊（566～635）晚年恣意声色，广选佳丽。併隋宫原有者计之，不下万人。又复多所宠幸，生子者二十余人。无子者不可胜数，见上年老，欲结交诸王，以为他日自固地位，时李建成（589～626）方为太子，因与张艳雪（?～626）、尹瑟瑟（?～626）二婕妤私通，初[唐]高祖李渊（566～635）之起兵晋阳也，皆秦王李世民（598～649）之谋，[唐]高祖李渊（566～635）曾许以事成立为太子，将佐亦以为请，李世民（598～649）固辞而止，至是[唐]高祖李渊（566～635）见太子李建成（589～626）喜酒色游畋，齐王李元吉（603～626）多过失，皆无宠。而李世民（598～649）功名日盛，太子李建成（589～626）内不自安，乃与齐王李元吉（603～626）结谋共倾李世民（598～649），曲意事诸妃嫔，以求媚于上。李世民（598～649）独不奉事诸妃嫔，由是诸妃嫔争誉太子李建成（589～626）、齐王李元吉（603～626），而短李世民（598～649）。一日，李世民（598～649）侍宴思及太穆皇后窦氏（569～613）早终，不得见[唐]主有天下，因欷歔流涕，[唐]高祖李渊（566～635）不乐，诸妃嫔曰：“陛下春秋高，宜相娱乐，而秦王李世民（598～649）故作此态，正是憎嫌妾等，陛下万岁后，妾母子必无孑遗矣。太子李建成（589～626）仁孝，必能保全妾等。”。[唐]高祖李渊（566～635）为之怆然也，由是无易太子李建成（589～626）意。时李世民（598～649）、李元吉（603～626）皆居别殿，太子李建成（589～626）、秦王李世民（598～649）、齐王李元吉（603～626）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马、携弓刀杂物，相遇如家人礼。太子令李建成（589～626）、秦王李世民（598～649）、齐王李元吉（603～626）教与诏敕并行，有司莫知所从，唯据得之先后为定。李世民（598～649）以淮安王李神通（577～630）有功，给田数十顷。张婕妤（?～626）之父因张婕妤（?～626）求之于上，上手敕赐之，李神通（577～630）以教给在先，不与。张婕妤（?～626）诉于上曰：“敕赐妾父田，秦王夺之以与李神通（577～630）”, [唐]高祖李渊（566～635）怒责李世民（598～649）曰：“我手敕不如汝教邪！”，他日，谓左仆射裴寂（573～629）曰：“此儿久典兵在外，为书生所教，非复昔子也。”。

长孙皇后之轶事

[唐]文德皇后长孙氏 （601～636）少好读书，造次必循礼法，十三岁时嫁与秦王李世民（598～649），武德元年（618）六月初七册封秦王妃李世民（598～649）。长孙皇后（601～636）。[唐]武德九年（626）八月八日册封奉事[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承顺妃嫔，甚有内助。[唐]贞观元年（627）及为[唐]文德皇后长孙氏 （601～636）务崇节俭，服御取给而已，[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深重之，则[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尝与[唐]文德皇后长孙氏 （601～636）议赏罚，[唐]文德皇后长孙氏 （601～636）辞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妾妇人，安敢豫闻政事？”固问之，终不对。时魏征（580～643）娄犯颜直谏，一日，[唐]太宗李世民（598～649）罢朝怒曰：“会须杀此田舍翁。”。[唐]文德皇后长孙氏 （601～636）问：“谁触忤陛下?”， [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曰：“岂过魏征（580～643），每廷争辱我，使我常不自得。”，[唐]文德皇后长孙氏 （601～636）退而具朝服立于庭。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惊曰：“皇后何为若是？”，[唐]文德皇后长孙氏 （601～636）对曰：“妾闻主圣臣忠。今陛下圣明，故魏征（580～643）得直言。妾幸备数后宫，安敢不贺？”，上意乃解。[唐]文德皇后长孙氏（601～636）性仁孝俭素，好读书，常与上从容商略古事，因而献替，裨益弘多。及疾笃，与[唐]太宗李世民（598～649）诀别。时房玄龄（579～648）以谴归第，[唐]文德皇后长孙氏 （601～636）言于[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曰：“房玄龄（579～648）事陛下久，小心慎密，奇谋秘计，未尝宣泄，苟无大故，愿勿弃之。妾之本宗，因缘葭莩，以致禄位，既非德举，易致颠危，欲使其子孙保全，慎勿处之权要之地，但以外戚奉朝请足矣。妾生无益于人，不可以死害人，愿勿以丘垄劳费天下，但因山为坟，器用瓦木而已。仍愿陛下亲君子，远小人，纳忠谏，屏谗慝，省作役，止游畋，妾虽没于九泉，诚无所恨！儿女辈不必令来，见其悲哀，徒乱人意。”，长孙皇后（601～636）尝采自古夫人得失事，为《女则》三十卷，及崩，宫司并《女则》奏之，[唐]太宗李世民（598～649）览之悲恸，以示近臣曰：“皇后此书，足以垂范百世！朕非不知天命而为无益之悲，但入宫不复闻规谏之言，失一良佐，故不能忘怀耳！”，未几，乃召房玄龄（579～648），使复其位。长孙皇后（601～636）既葬，[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念长孙皇后（601～636）不已，即苑中作层观，以望昭陵，引魏征（580～643）同登，使视之。魏征（580～643）熟视之曰: “臣目力昏耗未能见。”，[唐]太宗李世民（598～649）以手遥指曰：“此间非耶。”，魏征（580～643）曰：“臣以为陛下望献陵耳。若昭陵则臣固已见之矣。”，[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泣下，为之毁观。

放宫女

世传[唐]太宗李世民（598～649）盛德事，劝曰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多来归狱。其实唐之放宫女实娄见之，[唐]高祖李渊（566～635）即位，即放无用者千人，[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初登大位，首放宫女三千余人，[唐]贞观二年（628），天久不雨，因李百药（564～648）言：“阴气郁积，亦足致旱。”。又命简出三千余人。[唐]贞观二十三年（649）又放三千余人。三次实不下万余人焉。

出王瑗姬

[唐]贞观初年（627），[唐]太宗李世民（598～649）与黄门侍郎王珪（570～639）宴语，时有美人侍侧，姿致甚艳。[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指示王珪（570～639）曰：“本庐江王李瑗（586～626）之爱姬也，李瑗（586～626）败，籍没入宫。庐江王李瑗（586～626）不道，贼杀其夫而纳其室，暴虐之甚，何有不亡者乎！”。王珪（570～639）避席曰：“陛下以庐江取之为是邪，为非邪？”，[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曰：“安有杀人而取其妻，卿乃问朕是非，何也？”，王珪（570～639）对曰：“臣闻于《管子》曰：‘齐桓公姜小白（公元前716年～公元前643年）之郭国，问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恶恶也。’。齐桓公姜小白（公元前716年～公元前643年）曰：‘若子之言，乃贤君也，何至于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所以亡矣。’。今此妇人尚在左右，臣窃以为圣心是之。陛下若以为非，所谓知恶而不去也。”，[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大悦，称为至善，遽令以美人还其亲族。但未几即有纳巢刺王[李元吉（603～626）被诛后改号纳巢刺王] 姬杨氏（？～647）事，则与庐江王李瑗（586～626）姬亦相去一闲耳。

长乐公主之争嫁资

[唐]太宗李世民（598～649）第五女长乐公主李丽质（621～643）贞观七年（633）下嫁长孙冲，将出降时，长乐公主将出降，[唐]太宗李世民（598～649）以长乐公主李丽质（621～643）长孙氏皇后（601～636）所生，特爱之，敕有司资送倍于永嘉长乐公主李丽质（621～643）。魏征（580～643）谏曰;“昔汉明帝刘庄（28～75）欲封皇子，曰：‘我子岂得与先帝子比!’皆令半楚、淮阳。今资送公主，倍于长主，得无异于明帝刘庄（28～75）之意乎!”， [唐]太宗李世民（598～649）然其言，入告长孙氏皇后（601～636）。长孙氏皇后（601～636）叹曰：“妾亟闻陛下称重魏征（580～643），不知其故，今观其引礼义以抑人主之情，乃知真社稷之臣也!妾与陛下结发为夫妇，曲承恩礼，每言必先候颜色，不敢轻犯威严;况以人臣之疏远，乃能抗言如是，陛下不可不从也。”，因请遣中使赍钱四百缗、绢四百匹以赐魏征（580～643），且语之曰：“闻公正直，乃今见之，故以相赏。公宜常秉此心，勿转移也。”。

不夺有夫之女

[唐]太宗李世民（598～649）闻郑仁基有女美而多才，[唐]贞观八年（634）,将聘以为充华（唐妇官九嫔之一）。诏已行，册使将发。魏征（580～643）闻其尝许嫁士人陆爽，遽上表谏。[唐]太宗李世民（598～649）闻之，大惊，手诏深自克责，命停册使。房玄龄（579～648）等奏称：“许嫁陆氏，无显状，大礼既行，不可中止。”，陆爽亦表言初无婚姻之议。[唐]太宗李世民（598～649）谓魏征（580～643）曰：“群臣或容希合；陆爽亦自陈，何也？”，魏征（580～643）对曰：“彼以陛下为外虽舍之，或阴加罪谴，故不得不然。”，[唐]太宗李世民（598～649）笑曰：“外人意或当如是。朕之言未能使人必信如此邪？”。

妾食人乳

[唐]太宗李世民（598～649）贞观十七年（643）四月初五日夜闻告侯君集（？～643）反，起绕床而步，亟命召之，以出其不意，既至，曰：“臣常侍陛下幕府左右，乞留小子。”，[唐]太宗李世民（598～649）许之。流其子岭南为奴。侯君集（？～643）贞观十七年（643）四月初六日既诛，录其家，得二美人，容色绝代。[唐]太宗李世民（598～649）问其状，曰：“自尔已来，常食人乳而不饭。”。又[唐]贞观十四年（640）侯君集（？～643）之破高昌，得金簟（用黄金织成的席子，葬入李世民墓中）二甚精，御府所无，亦隐而不献，至时并得焉。

大臣互嘲

[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宴近臣，戏以嘲谑，赵公长孙无忌（594～659）嘲欧阳询（557～641）率更曰：“耸髆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獼猴”， 欧阳询（557～641）应声云：“缩头连背暖，俒裆畏肚寒。只由心溷溷，所以面团团。”，[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改容曰：“欧阳询（557～641）岂不畏皇后闻”，赵公长孙无忌（594～659），长孙氏（601～636）皇后之兄也。

贵不易妻

[唐]太宗李世民（598～649）谓尉迟恭（585～658）曰：“朕将嫁女与爱卿，称意否？”，尉迟恭（585～658）谢曰：“原妇虽鄙陋，亦不失夫妻情。臣每闻说古人语：‘富不易妻，仁也。’臣窃慕之，愿停圣恩。”，叩头固让。[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嘉之而止。

驸马村气

薛万彻（？～653）尚丹阳公主。人谓[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曰：“薛驸马无才气。”,因此丹阳公主羞之，不同席者数月。[唐]太宗李世民（598～649）闻之，大笑，置酒召诸婿尽往，独与薛万彻（？～653）欢语，屡称其美。因对握槊，睹所佩刀，[唐]太宗李世民（598～649）佯为不胜，解刀以佩之。酒罢，悦甚。薛万彻（？～653）未及就马，[唐]太宗李世民（598～649）遽召同载而还，重之逾于旧日。

登御床求御书

[唐]太宗李世民（598～649）贞观十四年（640）四月二十二日，[唐]太宗李世民（598～649）自写真草书屏风，以示群臣。笔力遒劲，为一时之绝冠。[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尝谓朝臣曰：“书学小道，初非急务。时或留心，犹胜弃日。凡诸艺业，未有学而不得者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专精耳。”, [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又云：“吾临古人之书，殊不学其形势，惟在骨力。及得骨力，而形势自生耳。”，[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尝召三品已上，赐宴于玄武门。[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操笔作飞白书，众臣乘酒，就[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手中相竞。散骑常侍刘洎（？～646），登御床引手，然后得之。其不得者，咸称刘洎（？～646）登床，罪当死，请付法。[唐]太宗李世民（598～649）笑曰：“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侍登床。”，群臣乃不复言，亦可见当时太平景象矣。

宁妒而死

梁公房玄龄（579～648）夫人至妒，[唐]太宗李世民（598～649）将赐梁公房玄龄（579～648）美人，屡辞不受。[唐]太宗李世民（598～649）乃令皇后召夫人，告以媵妾之流，今有常制，且司空年暮，[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欲有所优诏之意。夫人执心不回。[唐]太宗李世民（598～649）乃令谓之曰：“若宁不妒而生，宁妒乃死？”，曰：“妾宁妒而死。”，乃遣酌卮酒与之，曰：“若然，可饮此酖。”，一举便尽，无所留难。[唐]太宗李世民（598～649）曰：“我尚畏见，何况于玄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