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

王正鹏（土家族）/文/摄影

    5月22日，早上五点，我给高中雪先生打电话，问他走到那里了？因昨天我在襄阳通往涪陵指路碑路上摘枇杷果时说好的，今天同去太华寺。

    谢丛吾的祖上是芦瓜垱人，原为古太华寺的道士，传至谢丛吾爷爷辈时，正是贺龙先生闹红的时候，常从太华寺渡澧水去常德，之后，贺龙将谢丛吾的父亲谢宝玉带走了，1935年7月打龙山时，谢宝玉被枪打断了腿，从城墙上掉了下来与死人合在一起丢在乱坟岗上，一天后，谢宝玉喊救命时，贺龙派护兵送回了芦瓜垱。

    我认识谢丛吾先生，是在窝棚里。                 

    三十一前，我从师于桑植县康三峪的清末武举人罗法林先生，学习狩猎和中草药，每到冬季开始，我就要从慈利走太华寺、过茅花界到师父家，从早上吃早饭开始走，赶到师父家吃晚饭，是很容易的事。

    从小我就跟着邹百和一起住到窝棚里敲邦守包谷（玉米），包谷上浆的时候，正是野猪正欢喜的，一个猪母娘带七、八个是常有的事。邦是用棕树做的，将自然死的棕树砍来，锯成一个二尺，在二尺中间用三分凿子打一条缝，从缝隙上挖清棕树的内心，用木棒敲击二尺长挖空的棕树，发出的声响很大，可以惊走野兽。当然，敲邦是在窝棚里敲的。

    守野猪的窝棚，三条脚很长，在约二米高的三角架上搭一个睡觉的床，邦吊在上面，坐在窝棚的床上敲击邦，声音可传几弯几岭。那个时候，我喜欢往窝棚跑，喜欢听野猪啃包谷陀的声音，突然敲一声邦，野猪“喉”的一声四散跑了。邦不能乱敲，一乱敲，野猪就不怕你了，而且越来越多。

    敲邦，有几重意思。

    一是告诉上工了，敲法是“邦—邦邦”，一长两短三次，别人听到邦声，就晓得了守包谷的已经到了包谷地内了。二是赶野猪，听到有野猪啃包谷陀声音时，敲法是“邦”一声，跟着大喊“耍猴”，急打开大手电光驱逐野猪，这种法子最灵，一般一个半月不会来了。三是解闷，就是一边唱山歌，一边敲邦，类似于敲渔鼓筒的做法，或许敲渔鼓筒说书法起源于窝棚敲邦。

   香子（麝）岩种有包谷，据说野猪很多，也是麝香集中的地方，是谢丛吾一家种的，我的父亲就带我去了香子岩。

    大约到九点的时候，我和父亲到了谢丛吾香子岩守野猪的窝棚，这个窝棚搭得比较大，床上铺了一层厚厚的五加皮叶子，说可以治腰痛病。

    六点半钟，高中雪先生来了。

    丢下碗，谢丛吾两父子、康国文夫人、赵成具两父子、谢二，云朝山寺法师释智祇一行九人朝太华寺去。

    去太华寺的道，是襄阳通涪陵的古官道，虽有茅草灌木遮掩，还是能看见三尺宽古道轮廓的。除高中雪、释智祇和我没有带柴刀、锄头、钢钎外，谢丛吾等都带有柴刀、锄头、钢钎。

    从谢二家过张家界只有百米远，张家界的得名源于东汉道士张梁（？～185）太平道发源地。张梁（？～185）与兄弟张角（？～184）、张宝（？～184）在此兴起南方太平道的地方，他们供祀先祖张良（公元前250年～公元前186年）、张道陵（34～156），建筑悬崖寺（公元181年）、金仙奄（公元176年）等寺庙，在张家界的土地地现存二处古井，深约10米，都是用大石块砌成，这应该是张梁（？～185）道士故居地。

   过土地垭上响水洞，有一里地，沿途缓坡，杂木丛林。

    过响水洞穿三米宽九级石磴，就是曾经鸡鸣犬叫、竹篱茅舍的王恩殿。王恩，幼无父母，与兄嫂同居，虽长到二十多岁，却是一个书呆子。在一次嫂子生日时，因和嫂子斗嘴后出走，在朋友的帮助下娶妻薄氏并中了进士，王恩中进士正是魏忠贤（1568～1627）当道之时。王恩初中进士，还不敢投见魏忠贤，就拜在魏广微（？～1627）门下。天启三年（1623）魏广微入阁任大学士，王恩为翰林院庶吉士，王恩打听到魏广微要寻美女到家中取乐，就想到自己的女儿刚好满十四岁，就同妻子薄氏商量，薄氏听了，喜笑颜开连称“好见识”。第二天，王恩到魏广微府中说送女儿之事，魏广微大喜道：“既是贤契闺秀，我怎么好立为小？”，王恩深深一恭道：“此不过门生仰报老师相天恩之万一，若能小女得先得充下陈，留备驱使，不但小女之万幸，亦门生愚夫妇之万幸了。”，魏广微道：“你有这样好情，我亦当有厚报，既承你雅意，今晚就可过来，更妙。”，当晚，魏广微见王恩的女儿，年又甚少，十分心爱，当晚就被五旬多的魏广微比翼鹣鹣，鸾颠凤倒起来宠幸了。没过几日，接到天启皇帝通知，冬至日，要魏广微代替天启皇帝朱由校（1605～1627）到慈利县五雷山祭雷岳。冬至日，大学士魏广微带着新纳的王恩女儿和丈人王恩夫妇一干人马到慈利县五雷山祭祀完，又到丈人王恩老家为王恩打抱不平，说是奉天启皇帝朱由校之命斩杀了王恩兄嫂一家，将王恩家改命王恩殿，设祭祀皇恩之处。当晚，魏广微与王恩女儿恩爱时，被山猴一吓，弄成了中风，王恩升任山西太原府推官。崇祯七、八年（1634～1635），山东、河南等省连年闹蝗虫、干旱天灾，又有鼠疫病横行，逃命出来的老百姓，又屡经流寇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的盘剥，先还可以捕食雀、鼠充饥，后来连草根树皮吃尽了，就开始你吃我家孩子、我吃你家孩子的易子而食、析骨而炊的伤心时代。王恩选择了出家当了和尚，与山西太原府卫兵100余人隐居于太华寺等处。王恩当了和尚，也没有什么大事可记，倒是有一件事有趣，因崇祯皇帝朱由检（1628～1644）的刑部员外郎钟情也在太华寺100太原府卫兵中隐居。王恩和尚的医术也传给了刑部员外郎钟情，钟情又传了下来。

    王恩殿，现存土台基二米，上长满碗粗的杜鹃花树。王恩殿的南面是90度悬崖，北面是90度的高悬崖，东西小道。

    顺北面崖壁下登石壁，三里，石壁上有杜鹃花正盛开。

    过此，便是五里的竹林，密不透风，不见日月。

    过完竹林，就是太华寺。

    先前太华寺下芦瓜垱，谢丛吾的祖上盖有土家族木屋楼房一处，过往的客商常常在此休息，芦瓜垱又称火铺。又建有多处窝棚，这些窝棚我都见过，而且我曾经有几个住过，窝棚的模样我是记得的。芦瓜垱的窝棚最大，有三间房，靠南一间是住房，北为厨房，中为堂屋。而在这些房中又将南北二房分成二间，总为五间房间，顶为茅草盖顶，板壁为竹片织成，柱子为木头。茅草上长满青苔、红菌，花椒、百瓜爬上茅草上，一缕青烟与傍晚从树隙杀过来的太阳光斩在一起时，强烈的太阳光在青烟中摇摇晃晃，忽然听到狗吠鸡鸣，太阳在青烟中失去，一切静了下来。南北两头有水沟，平常无声无息，山洪爆发轰天雷响盛为壮观。

    其他的窝棚都是三脚的了，是为守野猪之用。

    周立波（1908~1979）撰《暴风骤雨》说“（李常有）就在一座松树林子里，搭起一个小窝棚。”，郭澄清（1929~1989）撰《大刀记》说“瓜地中间，搭了个窝棚。”，都是稍带的记录了窝棚，我今儿个是在专门记录一下窝棚，如果细究房屋的祖先，窝棚就是源头。

    在人类没有发明铁器工具前，我们的祖先不可能用嘴啃木柱、木枋做三柱四椅等木屋的，只有用三根木棒用葛藤绑在一起，扯些茅草盖上的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