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写写一个奇怪的老师。

暂且叫他P，大学里认识他时，他大约已快四十岁了。他长得瘦，黑，也不高，用某同学刻薄的话说，像被榨干了水分。但男人自然不用水灵灵，就可以靠其他东西吸引人。

我不是他的那个系，但因为有这门中文课，他便跑来我们专业上课。

他上课时永远都望着窗外，口中念念有词，由于口齿不清，便很少人能完全听明白他的句子。他总是穿一双布鞋，一条灯芯绒裤子，一副小圆眼镜，这三个附属装备四季不换。

他笑起来其实很可爱。

他单身，也没有女友。关于他的传闻有很多，谁谁如何伤了他的心导致他成了不婚主义，版本太多，我们这些小本科生听了三四手资料，也难辨真假。

他一个人住在单身宿舍。房间里只有书架和上下铺钢丝床，关键是那钢丝床的上铺也放满了书。

他从来都只是白天睡觉，晚上看书。他看了那么多书，却不写东西。

他不用手机、电话、网络等任何民国以后发明的联系方式。可以给他写信，他看不看是个问题。通常，大家去直接敲门。但因为他在死睡，所以门是敲不开的。最后绝望的来客只好在他的门上贴字条。

他不在家，就在上课，不在上课，就在图书馆。偶尔经过操场，他会和他们打一场篮球。

他从不做评职称该做的事，所以那个副教授便挂了好多年，再也没有前进一步的可能。他工资微薄，却几乎全部拿来帮助穷学生，请学生吃饭，因为他也确实没其他地方可以花。

就是这样一个怪人，却有很多女生着迷，包括当时的我。

班上自然有很多竞争对手，其中一位是史。她原是北大的理科学生，不知道为何辍了学，再参加高考，又来了N大文科系，两次高考进了两所名校，实在高人。她年纪比我们大，性格桀骜，总是坐在第一排，却读她自己的书。她看不上另一些老师，却唯独钟情于P。

我们都胆小，史同学却可以旁若无人的走去P的宿舍，和他彻夜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