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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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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你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别跟我一样犯傻!我不在天上,你也不在地下,你和我都是人――人――人!!!明白吗?!摸摸你再摸摸我,把手伸过来,来呀,来呀!怎么胆小了……别忘了,你我天热了也流汗,蚊虫咬了也疼,伤心了也哭,绳子勒了肩膀也肿,你是个真实的男人,我是个真实的女人,现在什么也没必要回避了――娶我吧!”
一把拽起她,紧紧揽在怀中,啃脸揉胸,抱着轮圈,唿哧唿哧地喘气,狂放地大笑……她顿觉一阵昏厥,飘飘忽忽向天空升腾,飘飘飘忽向崖底坠落……
――眠蚕听心咬破茧
酣石着意方惺忪
1
“回家吧!”李梦生伸手接雨,立起身;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坐回原地,用自己的上衣蒙住她的头关切地说,“别被雨激着了!”
她蒙在汗湿的上衣里,心狂跳起来,忽然想起公虎岭的牵牛花和蜜蜂,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执拗的蜜蜂被牵牛花的花瓣包裹着,多想在里边长久地吮吸,枕着花蕊做甜梦……“这是我的小巢,小巢小巢……我的小巢仅仅是一件被热汗沤透了的旧军用上衣,上衣蒙了头……而又该多么短暂!”思想及此,不由得一阵伤感。
正伤感,蒙头的上衣、上衣的破洞猛然被一股强光照亮;急急揭开来看,眼前白昼一般,草木、山石、房屋一清二楚,甚至能看清栗树果实外壳的尖刺,接着焦雷炸响,“妈呀!”她大叫着钻进李梦生赤裸的怀抱。
“别怕别怕!”李梦生揽住她,拍揉后背,连连抚慰,“别怕别怕!我在这呢我在这呢!”
她把脸颊紧贴在李梦生的胸脯上,随着李梦生心脏的跳动而起伏,嘭,嘭,明显感到一股激烈雄壮的力量。她特别希望李梦生把自己箍在胸脯上,箍得紧,箍得疼,箍得窒息――一种急迫的等待鼓动着她,使她不能自己。
她眯起了眼睛。然而这一刻并没来临,腰只是被虚揽着。
她感到,李梦生的手指在自己的腰际传递了爱意,却似有似无,若重若轻,实难琢磨。心悬了起来。
“别怕,这地方两山夹得紧,向来没发生过雷殛人的事。”
她看看天:雷声大雨点稀罢了。便长出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吓死我了……今晚说了许多话,竟大发宏论,不想说的话也一下子冒出来,你不觉得太‘反动’太可怕吧?这就是我,一个持帽不戴的‘反革命’!”
李梦生憨憨地说:“今晚才真正了解,他们抓了那么多反革命,宣传怎么怎么穷凶极恶,怎么怎么不共戴天……原来是这样的!”
“不管怎样,必须透透亮亮让你看个明白,这是我做人的信条。有话说在前头比藏着掖着强,如果看皮看不到穰,误了事,对你对我都不好,尤其对你……如今人心隔肚皮,对谁都要留一手,虚假取代真诚,隔阂取代亲密,仇恨取代善良,你我不应该这样。当然了,你我相处时间不长,但了解人不能以时间长短衡量。专案组那么整都没能挤出半句今晚的话。他们整我是因为我在破‘四旧’的时候私藏了古书,在书上写了关于仁爱的简单的提示语。他们说我反对阶级斗争,反对毛泽东思想,弄顶‘反革命’帽子压着……持帽不戴!我分析,他们不会善罢干休,很可能旧事重提,总得找个斗争的靶子呀,出经验呀!”
她非常希望得到李梦生的爱抚,被有力的臂膀包裹起来。可是,腰仍被虚揽着。
“你的事我知道。”李梦生说,“马洁向我讲过。”
“什么时候?”
“到县里找我妈……县里,我妈谁都认识……那天刚好碰上马洁,马洁把我拉到生产组宿舍谈了小半天……”
“好呀你,瞒得风烟不透呀……”
“百里,是马洁让你来找我的吧?”
“我自己的主张!不过那天走在半道上差点没跑回去……爬公虎岭是道坎,好难爬呀!什么坎?明知故问!你看,我是不是赖汉子求食?”
“若说赖汉子,我才是。”
“不想欺骗你,这就是我的情况。明天就要参加学习班了,能不能常来还难断定……”
“不来?!我妈不下山跟你急眼才怪呢……你来以后我妈也不向外跑了,比吃药还灵。你愿意,随时可以来,把这当自己的家。”
“是呀,家!请假回梅县探亲他们死活不准,又不给作政治结论,快把我急疯了。现在,心灵的自由是唯一的家,我就躲在这样的家里。”
“有话尽可向我说,别憋出病,反正没外人听到。”
一片光明,一声炸响!
她居然没有惊叫,仅哆嗦一下。
“别怕别怕!”李梦生抚慰,在她的腰际匆匆箍了箍。闪电中,李梦生的坐姿犹如做军课的标本军人,一尊粗砺的雕像……
2
她感到自己很可怜,很委屈,想:“事实上,作为一个大姑娘正向一个男人求婚,其本身已经颠倒,可是,得到了什么?得到了若即若离,琢磨不透!”不禁抱住双肩,看眼前的黑暗,泪水从“月牙湖”涌出,悄悄滚落。“他真地不爱我吗?他的眼睛诉说着什么?我需要男人的臂膀,男人的温存,男人的热烈,也有正常人的情感呀!难道,爱情和婚姻真地与我无缘?仅仅做了场一厢情愿的梦?他如不爱我还有谁爱,谁敢爱?一条无形的河把他和我分隔在两岸……我着实累了,厌倦了。雷怎么还不来,把我殛了吧,死在他的身旁……权力能制造幸福,也能生产罪恶……罪恶正吞蚀我,我的筋肉,我的神经……还有爱情和婚姻!可笑,本来已经失去的权利还要苦苦追求。命运,如果有命运的话,对我这样地不公平。命运对我来说不是慈母,而是恶毒的后娘。这个后娘紧把欲求之门,张牙舞爪堵住门口,甚至不让靠近。我的少得可怜的再平常不过的欲求难道真是个泡影?”
她拭去泪水,拢拢头发,抻抻衣襟,自认不至于哽咽失态,慢慢说:“你放下手里的农活来来回回接我送我,怕上山下岭磕着碰着。大婶知道南方人爱吃米饭就跑到县城‘求借’,做好了热腾腾地端到我的跟前……看到大婶就像看到了梅县的妈妈,我想妈妈……一想到要来你家,头天晚上就激动得睡不着觉,这倒有点像我们学校的穆教师了……觉得和你和大婶在一起自己才是个人!”
说到这里,还是哽咽了。
他用力揽了揽她的腰,动情地说:“你的名字特别,第一次听舅舅提起就记住了。舅舅孤苦伶仃,和你非亲非故,得到了你的照顾,他说老了老了从天上掉下个闺女……你上山来,全村轰动了,我妈乐得走道都扭秧歌。人们议论纷纷,我说你是我爸部下的女儿,来体验生活的,可时间一长人家还是看出了眉目,也不客气,有管你叫嫂子的,兄弟媳妇的,叫得我不敢见人;不是害羞,是心里不好受!为什么?因为你不应当落到这个穷山沟,你属于更广阔的天地,有光明的前途。不能只看现在的遭遇。一时一变。你不是一般姑娘,有学问有思想,我考虑来考虑去,不能乘人之危!保持兄妹关系、朋友关系倒来得现实,来得久远,那时说见你就见你,这是福气,别人哪有呀! 我土里刨食,要学问没学问,要工作没工作,虽然是个党员,转业军人,民兵连长,又是烈属,在当今可说够时髦够风光的了,可是不能凭它得到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我十分敬重你,你是位非常非常特殊非常非常少见的女性。说真话,碰你一下都意味着亵渎。想想,你是谁,我是谁?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原本不属于我的,哪怕是颗金蛋绝不能去捡……”
她非常绝望,头脑一片麻木,这样坐了许久,以至头上怎样浇了雨,重又蒙了上衣,上衣的气味怎样诱人全然不知。泪水悄悄涌出悄悄滴落。
腰际的一弯拨动使她醒来。
她揭上衣给李梦生披上,拢拢头发,抻抻衣襟,边想边说:“第一次见到你,无论怎么看都像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只是眼神忧郁,好像要找人打架,让人害怕。今晚明白了,眼睛后面藏着那么多东西。你说我在天上你在地下,恰恰相反,你在天上我在地下!我的直觉没错!爬公虎岭半道没跑回去――对了!什么学历呀,工作呀,城市呀,农村呀,农民呀,干部呀――我要的是家!栖身的小巢!遮风挡雨!生儿育女!”
没有回音。腰仍被臂膀虚揽着。粗砾岩石雕像的臂膀。
“是不是出于政治原因,嫌我出身资本家,思想‘反动’?”
“不是!”
“是不是嫌我太轻浮,不知自重?”
“不是!”
“是不是觉得我发疯,吓着你了?”
“不是!”
“是不是看我走投无路,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更不是!”
“都不是,好。你有你的教养,你的经历,你的道德观,不过可别忘了,我也有!我曾有过严重心理障碍,这,你从马洁那知道了……那时我怕字当头,自以为做出了虽然痛苦却十分‘正确’的选择,实际上是在漠视和扼杀双方的感情,而且一错再错!过去,一事当前想得多,轮到要做了,前怕狼后怕虎,又想吃又怕烫,所以不能不自吞苦果,牵连对方也痛苦不堪。多可悲,机会在手里居然放弃了……不,”她唿地立起身,摇晃一下,差点在碎石上滑倒,“梦生!你听好了,我的教养我的经历我的道德观也告诉我:绝不放弃!爱情就是爱情,爱情不是政治!你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别跟我一样犯傻!我不在天上,你也不在地下,你和我都是人――人――人!!!明白吗?!摸摸你再摸摸我,把手伸过来,来呀,来呀!怎么胆小了?你不是很勇敢么……摸摸,心在跳!再摸摸这,这……别忘了,你我天热了也流汗,蚊虫咬了也疼,伤心了也哭,绳子勒了肩膀也肿,你是个真实的男人,我是个真实的女人,现在什么也没必要回避了――娶我吧!”
她直直站在那里,直直地叫喊,直直地盯着李梦生,并不理会炸响的焦雷。
“你是块金子……”李梦生感到整座山都在摇晃,痛苦地痉挛,无声地哭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嗫嚅着说,“好大的脾气!雨下大了,先回家吧……”
3
夏夜苦短,百里玉妆好像刚眯着就听花大娘在堂屋蹑手蹑脚舀水,刷锅,拉风箱。风箱拉得很慢很轻,没有像往日发出呱嗒呱嗒的响声。
她睡在炕中床――在炕头搭起的悬空的门板――睁眼看,天已蒙蒙亮,就举起白晰匀称的胳膊伸个懒腰。
她静静看着纱窗,几只傻傻的蚊子爬伏在纱窗上,一心想飞到窗外找个水坑产卵,壁虎正悄悄靠近,突然咬住一只吞食。贪婪的壁虎又向屋外房檐下结网的蜘蛛静卧一阵,虎视眈眈,意欲扑上去,虽做几次尝试,无奈有纱窗阻隔才悻悻爬回屋梁,交颈玩耍。窝里的燕子妈妈见了壁虎立即警觉起来,探出黑亮的小脑瓜在窝口的泥丸上荡喙示威,并等待开启纱窗飞到屋外捕捉树上的虫豸喂养黄嘴丫的儿女。燕子儿女唧唧叫着,急不可待了。
她侧耳听西屋李梦生的动静,“他太累了,肩上有伤,最好多睡一会儿,早起要送我下山,还要赶回来背山呀……”
花大娘大约忙完了,进东屋开始了每日的早课:照镜子梳头,换上大红大绿的裙子,用抹布擦拭东墙挂着的照片,照片里是位骑大白马的军人,无疑像今日的李梦生……照片左边挂一把军号,右边挂一把军刀。花大娘点支香烟插在香炉里,仰望照片默默叨咕:“孩儿他爹,你就要娶儿媳了,快回来看看,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声音很小,很诡秘,事实上她并没有听明白,只听清娶儿媳三个字。
“儿媳,儿媳在哪呀……”她想哭,“我就要走了,不会再来了!大婶呀,你若知道我和你儿子的实情可怎么活!我惹了大祸,不在作孽么……是呀,要走了,不再来了……睡大婶的炕上床多好,可惜可惜没福消受了……”
她不敢往深里想,起身挑纱窗放燕子,下地帮大婶忙活。可是,已没有可干的活计,连堂屋地都扫得光光溜溜,就掏粥、放桌子、摆碗筷,端早已备齐了的四碟小菜,茨菇、芥菜、煮黄豆、腌青核桃。(当地满族习俗)
这时李梦生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眼前,从缸里舀凉水冲头洗脸,噗噗刷牙。
李梦生和她匆匆吃过早饭,抓紧时间上路。临出门,大婶拎过一个荆条筐,筐上蒙着桑叶,满脸歉意:“实在没有好拿的……让老师们也尝尝,一个一个挑的,可甜了。空着两手人家笑话,好歹是回趟家呀!”
她揭开桑叶,是桑葚,紫红紫红,水灵灵煞是喜人。桑葚里还楦了四个红皮鸡蛋,摸摸还热乎。她说:“鸡蛋留大婶吃吧,攒几个多不容易呀!”
“要你拿你就拿!我看你吃不惯大婶做的饭,瘦了,回去补补身子。”向她怀里推筐,“回去把鸡蛋藏起来,偷着吃。大婶再给你攒,攒够了让梦生送去,别舍不得吃,今年的新鸡也快下蛋了。”
“拿着吧,”李梦生说,“不拿妈睡不着觉,还不得叨咕三天三夜呀!”
“让梦生拎筐――”花大娘扬手在后边喊,“梦生在前边走,趟露水,闺女,早点回来――”
她回头看花大娘,大花裙子在晨风中飘摆,不觉眼里噙满泪水。
走出很远,又听大婶在后边喊,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看我这记性……想着想着又忘了!”递过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花布,“回去做件裙子,姑娘家么!”
“大婶,当下没人穿……”她说,可又觉不妥,“穿惯了蓝褂子,你老人家留着吧……”
“要你拿你就拿!我在百货公司挑的,压箱底压两三年了……专给你买的!”
话虽好笑,但她不怀疑花大娘的真诚,一下子把花大娘拥在怀里。花大娘连连说:“给你买的,给你买的……”
她哽咽着:“是是,拿着拿着……”
花大娘用干瘦的手摸索她红里透白白里透红的脸:“可回来呀,妈等你……”说罢,低头慢慢转回。
李梦生挎筐,趟露水,甩开大步向前量,不说话,不回头。今天换了件白衬衣,用军用皮带扎在裤子里,一只胳膊挎筐另一只胳膊甩动仍保持着军人的姿态,精干,英武。
她快步跟随,趟得杂草嚓嚓,露珠串串,裤筒湿了半截。
“李大哥,”她已经许多日子没这样称呼了,“慢点,别急,上午能报到就行。”
李梦生不得不放慢脚步,但不说话,不回头。
“我看大婶身上挺瘦……”她故意找话说。
“哪有不瘦的,成宿成宿不睡觉!稍不顺心就往外跑,上县里管这个叫大侄管那个叫大侄,给人家递烟,恒大牌的给人家抽,大福字的留自己抽。不让向外跑就生气,再不就站门口嘟嘟吹军号,说我爸要骑大白马挎大战刀回来了,招来男男女女看热闹!”
“你真是个孝子,也不容易。”
“不孝有什么办法?认了。我爸有个老部下在北京,领我去工作,刚去半个月,你说怎么着,她老人家追去硬是把我拽回来!”李梦生显然有一肚子烦恼,却头一次透露。
“李大哥,其实你的日子过得很苦。”
“苦?!”他自嘲地一乐,并不回头,突然扬脚恶狠狠踢向路旁的一堆酸枣棵子,踢飞一团露珠。
她发现酸枣棵子长满青色的尖刺,忙跑几步拽住李梦生,蹲下看,见两根折断的尖刺在袜子上立着,心直颤,又是向李梦生又是向自己说:“不疼,不疼……”拔掉尖刺,尖刺沾着血,“这何必,别糟蹋自己呀……”
他并不搭话,扭头向前走。
太阳还没有照进山沟,狭窄的天空益显明亮,山道益显幽暗。脚下流水潺潺,树上鸟声不断。梯田里的玉米齐人高,由于得到了充足的雨水正嘎巴嘎巴地比赛拔节。
“王刚哥――”那位美丽的“少女”喊了一宿已经有气无力,喊声凄惋,幽远。
李梦生的脚步慢下来。公虎岭傲立在眼前。
来到公虎前,李梦生倚公虎的器物坐定,放稳荆条筐,把湿裤筒伸向阳光能够照到的地方。
她矜持地拢头发抻衣襟坐在对面,也把湿裤筒伸向阳光。
过了一会,她说:“李大哥,就送到这吧,你还要回去背山,家里大婶也惦记……”
李梦生埋着头。没有回话。
“李大哥,有事给我捎个信。我打算给你买点外用消炎止痛药,给大婶买点胃舒平,托人带回去。”
李梦生埋着头。仍不说话。
“李大哥,我给你剥个鸡蛋,你早饭没吃好……”
李梦生用腿弯住荆条筐,表示不愿意。
她默默地坐着,看李梦生粗硬发亮的短发,刀刻般的额头,心绪难平,竭力静定自己:“是呀,急风暴雨折断了我的翅膀……一个持帽不戴的‘反革命’被发配到‘西伯利亚’,深爱的人远去,有家不能回……
“我需要什么,需要什么?”她想了许久,突然在心里惊呼:“啊,一个小巢!安全快乐的小巢!在这个小巢里有我的尊严,我的快乐!能轻易放弃吗?犹疑犹疑,悔恨悔恨,犹疑和悔恨无疑是条致命的绳索,我套在脖子上很久了,尝够了个中滋味……啊,牵牛花已经从酸枣棵爬上来,爬到了公虎的脚下,公虎的身上,公虎披上了绛紫的新装,闪亮的水珠,精神抖擞。蜜蜂成群结队飞来飞去,在花瓣里进进出出,它们为了生存,也许是快乐,是幸福,但从不说放弃……它们也有尊严,快乐……前不久每每和他在这里歇脚,他见了花说花,见了鸟说鸟,其实他很健谈,用京郊农民的语言和表达方式很纯熟,而且声音浑厚,经常喜怒哀乐溢言于表,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受到了感染……可是,他只低着头,闷不作声,不让我看到他的眼睛,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手指在颤抖?啊,王刚哥,王刚哥又叫了,他皱了皱眉头,噢,他的袜子上沾着血迹,是不是没把尖刺拔净,还在疼?!”她的心也像无数尖刺扎着,就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去摸。
李梦生见她伸过手,忽然抬起头,眼里喷出吓人的火,挺身站起,操块石头砸向山间的群虎,随着火花的迸溅,弯臂握拳大喊,向着太阳:“哈――嗬――”
“王刚哥――”王刚哥惊叫一声,从身旁的草丛飞走。
“我在这呢――”他也可着嗓子喊,目送王刚哥飞过山梁。
回音未了,他一把拽起她,紧紧揽在怀中,啃脸揉胸,抱着轮圈,唿哧唿哧地喘气,狂放地大笑……
她顿觉一阵昏厥,飘飘忽忽向天空升腾,飘飘忽忽向崖底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