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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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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一天活,吃了晚饭,姑娘们集中在大嫂家,还是?嘎达哈,唱客家民歌和河北民歌,变着法地说笑打闹,把自带的吃物堆在炕上谁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吃,成了一群乐鸽子,没拴笼头的小马驹子,一直闹掌灯时分。大嫂笑骂:“让你们疯!?翻天了,房盖抬起来了!哎呀妈呀,那个坐窗台的别用屁股拱玻璃呀,挺大的闺女撅个大屁股冲着窗外不知道害臊,还余脸乐呢!谁又穿鞋上炕了,快给我滚下来!都像百里那样给我盘腿坐着!”但没人理会她,照闹不误。其实百里玉妆和大伙闹得同样欢乍。
玩兴正浓,一个姑娘进屋说:“我们这里有位……深更半夜还派人外边端枪站岗……我出去解手,听房后有响动,走近一瞧,你们说是谁?一村的于小会!”
这一说,大家齐刷刷看秦玉芝,看得秦玉芝低下头。
秦玉莲夺过鞋底说:“人家玩你纳鞋底,做这么大的鞋,准是扳于小会的脚量的,还没结婚就这么惦记了。玉芝,别让人家等着急了,去吧!”
秦玉芝不好意思,但看秦玉莲吊眼里的笑意,被大家拉下炕,推出屋。
“谁若是心里长草,想你的那个,赶快走!”秦玉莲说,“过不了三两年,我就是光杆司令了,哈哈……不愿去的陪百里再玩一会儿。”
刚玩上,秦玉芝回屋叫秦玉莲,说有情况汇报。秦玉莲让当众说,见犯难,才磨下炕……
大家猜测,准是秦玉芝父亲要财礼要得太多,于小会父亲请秦玉莲给说合的事。
“都是什么财礼呀?”百里玉妆问。
大嫂说:“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还有一百斤细粮。粮食好说,口挪肚攒,粗换细,可钱上哪找呀?不是要于小会爸爸的老命么!我是姑娘家就净身出户,嫁人不是嫁给自行车……有能耐结婚以后自己置办!非得把公婆逼个好歹的?现在于小会爸爸瘦成人干了,一阵风都能吹倒……”
姑娘们议论纷纷,有主张要财礼的,“不能白给人家养活个大姑娘”。有主张不要的,理由和大嫂说得差不多。
突然秦玉莲背半自动步枪腾地进屋,向大家发令:“散!把该死的汽灯也提走!”
姑娘们不知何故,也不敢问,很快离去。大嫂点亮油灯碗。
秦玉莲坐在炕沿上凑近百里玉妆小声说:“没大事……用不着紧张……我问你……是不是逃出来的?你别介意,这事大嫂今天告诉了我。我没当回事,只想让你在这背风。”
大嫂说话已不连贯,被扶上炕,靠山墙,直挠头:“奇怪呀,他们怎么知道的?!”
“别问了,反正有人告密!”秦玉莲恶狠狠地说,气得两眼喷火。
“谁……”
“还有谁……要真问就真说了――还有谁,我家的大哥,活现眼的水蛇腰!”
“他?!这个天打五雷轰的!他算缺大德了……前天晚上犯疑惑,我说呢……外边有动静,以为猫叫殃……响两回,我就犯疑惑,第二天早晨发现门虚掩着,想是临睡前忘了拴门……不行,找他算帐,这个天打五雷轰的,参加文化大革命别的没学会,学会了当特务!”大嫂气得拍大腿,抽自己嘴巴子,“算我瞎眼!”浑身乱哆嗦,要下炕。
秦玉莲说:“大嫂,这会儿不是算帐的时候,别去。等着吧,不用你,我一个人就把他水蛇腰?直!公社武装部马上来抓人,正集合一村民兵……民兵出发前我让于小会先来报个信。这小子怕我,有心数,婚事全在我一句话。事不宜迟,得想想办法!”
秦玉莲骂秦福山,急得转磨磨。百里玉妆两腿瘫软,顺板柜蹲在地上,抱住头,心快蹦出嗓子眼儿。
孙玉枝用力搂她,拍后背压惊,哭着说:“我们活活在一起,死死在一起,这就送你走!别怕别怕!”
百里玉妆提挎包要走,秦玉莲把她推回,“我带你!人生地不熟,你跑不出他们手心……就是他们抓不住你,不是我吓唬你,还不得冻死饿死,再不让狼掏了!”
“狼掏了更好!”百里玉妆紧抱秦玉莲和孙玉枝,热泪涌流,“在这抓人你们更受连累,必须逃,剩一口气也要逃……他们抓不到我!放我走吧!”
秦玉莲说:“不能一个人走,我送,我有枪!”
“不,我送!,躲在孩子姥姥家,和他们在山沟里转!”
“不,我送!”秦玉莲挎枪,拉百里玉妆;骂,“这群挨枪崩的,在我们村抓人不通知我们村!别说我枪子不长眼!先毙他个仨俩的!谁知道深更半夜来干什么――兴许反革命破坏呢!”
孙玉枝把半桶饼干塞给百里玉妆:“拿着,说不定在山里转几天呢,饿了吃饼干,渴了吃雪,喝山泉。唉,真揪心……记住,这是你的家,家里有嫂子……嫂子有个白脸狼老爷们,丢人现眼了……哼,看我剐了他不!”
百里玉妆说: “我看这样,让玉莲送我一程,大嫂去找大哥。”
“我这会儿不去,有剐了他的时候!这个天打五雷轰的!”
“不对,马上去。”百里玉妆说, “找他――给我翻案!逼他说那晚听拧了,是在说别人。然后让大哥和公社的对质!对质得有大嫂在场。千万记住。消除公社的怀疑,大家以后不会再受连累了。大嫂,能做到吗?”
孙玉枝略一沉吟,猛拍脑门:“对呀,真气糊涂了!看我的了!”说着疾步出屋,并叮咛秦玉莲,“把百里交给你了,不许有半点闪失!”
百里玉妆喊住孙玉枝:“别急,大嫂,有把握吗?”
“有!”孙玉枝笑了。
看孙玉枝扛把铁锨风风火火跑出大门,秦玉莲也笑:“那个水蛇腰怕嫂子怕得一帖老膏药!就是有点松奸坏……百里,我怎没想到这一招儿!”
百里玉妆摒住心跳,到当院听听动静,回屋掀柜盖,扔进挎包,取出旧点心匣,哗啦把嘎达哈泼在炕上,并添了灯油,拨亮灯捻儿,把油灯碗放在窗台上,用木匣垫高,屋里屋外照得彻亮。然后催秦玉莲脱鞋上炕,相对盘腿而坐。秦玉莲仍搂着那杆枪。
“把枪放一边,碍手碍脚的。接着玩,还玩隔一跳一的,玩它一宿。”百里玉妆说,取枪挂在墙上,伸手向秦玉莲,“石头剪子布,看谁先来……”
见秦玉莲看油灯碗木木不动,百里玉妆眯起月牙湖:“再不,唱个歌吧。”
“我不唱!”秦玉莲木木不动,“我想,公社的来了该怎么办!心里直扑腾!”
“有事别怕事,我正等着他们来!这样更容易消除怀疑,大家也就洗清了。以后再收拾那个水蛇腰……哈哈,我也叫起水蛇腰了!怎样,唱不唱?”
“哈哈,我唱我唱!”秦玉莲这才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唱道:
你要恋花就向前,
你要恋妹莫挨延,
世间只有船泊岸,
盲曾见有岸泊船。
唱毕问:“怎样?乍学的时候觉着别扭,什么‘盲曾见有岸泊船’呀,唱‘没见到过岸靠船’多好!百里,我唱得有客家味儿吗?”
“有!”
“那我可就靠了!”秦玉莲说着搂住百里玉妆。
“哼,我才不要你靠呢,你要嫁人的……不过黑风岭这个岸我算靠定了,哈哈!”
“记住,到处有黑风岭,我嫁到哪哪就是你的黑风岭,对不?”
“啊,对对!”
两人笑着击掌。听听外边的动静,秦玉莲故意高叫:“这回该你唱了,回娘家……这就是你娘家!”
百里玉妆叫:“对呀,这里是我的娘家,你就是我的郎君!” 也清了清嗓子,唱道:
春风杨柳唰啦啦啦啦
小河流淌哗啦啦啦啦
谁家的媳妇走呀走得忙呀
原来她要回娘家
身穿大红袄
头带一枝花
胭脂和花粉在她脸上擦
左手一只鸡
右手一只鸭
后边还背个胖娃娃
咿呀咿?儿喂……
哎呀
我怎去见我的妈
“不行不行,没唱完!偷工减料了,没唱下雨跑了鸡跑了鸭!”
“不唱那段了,你想呀,天要下雨了还出门哪能不挨浇,也太慌三马四了!”
“哈哈……”
秦玉莲找来柳条筐让她挎着,说里边装着鸡和鸭,搬枕头让她背着,说是胖娃娃,非得扮小媳妇完整唱一遍不可。她则扎煞着胳膊由着性让秦玉莲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