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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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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寻找统一于寂静,统一于纯洁,统一于温暖的世界,单纯得不能再单纯和谐得不能再和谐的世界,千万别以为痴人说梦,这个世界就在眼前:雪花如席,山川若平,皓月千里,春意暗萌――正月十五雪打灯!
“如今哪个还讲信讲义,信义早装进棺材贴上‘忠’字封条了;出卖灵魂的人还少么,连祖宗肉都能剔了卖,剩下骨头熬汤!”
别了,雪藏大火!
别了,金洞春梦!
别了,司徒雷登!
――进退无奈皆因爱
浴火哀凰不了情
1
百里玉妆从草堆里坐起,周身慵懒,责怪自己:“怎么睡着了,大叔还等着呢!”松树明子早已熄灭,伸手不见五指,便摸到洞口,推草捆;很沉,费很大劲才推开,噗地一声一团东西搂头盖脸泼下,几乎把她埋住。“雪,下雪了!”她惊叫,忙掏脖颈,抖露头发,探身张望。
洞外已大雪封山,月光和大雪交相辉映,白昼一般。她挣扎着爬到洞外,不见了石头,不见了灌木,不见了沟沟坎坎。假如不看起伏的闪光,参差的投影,很难发现大栗树的存在;仿佛燕山之野突然冒出了巨大的白珊瑚群。
她慨叹:假如寻找统一于寂静,统一于纯洁,统一于温暖的世界,单纯得不能再单纯和谐得不能再和谐的世界,千万别以为痴人说梦,这个世界就在眼前:雪花如席,山川若平,皓月千里,春意暗萌――正月十五雪打灯!
“正月十五雪打灯,”弯大叔家的方向迷蒙一片,她想,“临来的时候大叔那么殷切,嘱咐快去快回,这一觉全耽误了,大叔该多着急……”试着把腿从雪里拔出,抬到雪上,却抬不高,只能趟雪前行,而趟雪又如此地吃力,左腿仍有些酸疼疲软。
“百里,快回来,别骨碌沟让雪埋了!”突然吐彩霞在洞口尖叫。
回到洞中,吐彩霞说:“我冻醒了,一模,人没了,发现洞口通亮,一看,你老先生正趟雪。好大的雪呀!”
点起松树明子,洞里重又亮堂起来。吐彩霞给她拍打身上的雪,说:“冷了吧,烤烤火。”抱一抱柴草,“离洞口柴垛远点,可别火烧连营了。”
吐彩霞抓把柴草用松树明子点燃,火光发出特有的清香,映照着两个姑娘鲜嫩的脸。又分别抱草捆坐在上边,不时抓些柴草向火堆里絮,烤手暖身。
“傻妹妹,不喊你你还往前趟呢,掉进悬崖让雪埋了让我上哪找去!想不到下这么大雪,这回好了,大雪封山了,就在洞里猫着吧,哈哈……”
“姐,李大叔说不定多着急呢!”
“准以为回干校了,他想不到我们在野兽的巢穴里过夜。”
“心里七上八下的。”
“天亮了去不迟。”
“不知怎么,见了李大叔那张皱巴巴的脸就想起我爸,我爸也该老了……”
“你爸在泰国,受不着弯勾了这种罪。”
“我爸在国内有根,我、我妈、土楼、梅江,思乡之情会很苦,特别国内处在这个时期……有时我感到好像在泰国的某个地方活动着我爸的身影,从他身上发出一缕闪亮的光波,光波穿过千山万水,一涌一涌地撞在我的心上,好疼,好暖。我也发出光波涌向他,包围他……他老了,我已经不恨他了,只是心疼……”
“我也有过这种感觉,这可能就是血脉相连。不过,别太多虑了,还是现实点,多想想自己吧。”吐彩霞摸衣兜,迟疑着,鼻子发酸。许久,竟摸出一把酸枣递给百里玉妆,“也算夜餐,顶元宵了……”见百里玉妆摇头,“傻妹妹,怎么不吃呀?别没情没绪,自从你生病那个姓何的就和孙韶华混在一起,早变心了,别再想他,他不值得想!”
“他当了人家的部下,身不由主。春节期间太忙,脱不开身。”
“糊弄小孩的话也信?你太傻了!再忙总不能一个照面不打呀!哪个单位春节不放假,哼!”
“韶华姐有男人,够显赫的了,哪能看上他……”
“怎么不能?孙韶华恨不得把他含在嘴里,看那色迷迷的眼神儿就知道,只是你不注意罢了。我分析,孙韶华嫌张增旺那个秃驴不老老实实拉磨,还尥蹶子踢人,选姓何的正合胃口,大学生,出身好,可以摆弄得嘀溜转。孙韶华自认高人一等,占有欲极强,认为世上一切好东西她都有份。人心不足蛇吞象!姐妹长姐妹短地假亲热,其实一肚子坏杂碎!她跟你不一样,千万别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就算她别有用心,伟雄也不至于上勾。”
“完全可能,而且板上钉钉!不能脱离形势看问题,现在重新站队,许多人都在政治上找靠山,难道姓何的就超脱了?打死我也不信。一时一变,都是变色龙,无论从前说得多好,什么心肝宝贝呀,白头偕老呀,都言不由衷!如今哪个还讲信讲义,信义早装进棺材贴上‘忠’字封条了;出卖灵魂的人还少么,连祖宗肉都能剔了卖,剩下骨头熬汤!别说对你百里玉妆了,‘臭老九’加上‘里通外国’!”
“我不怀疑他的人品。”
“傻妹妹,你太糊涂了!”
“春节前的来信写得明白,他要出差,来不了。他不会说谎。从来不说谎。”
“假设,假设说谎了呢?想过吗?”
吐彩霞向火堆掐送把柴草,看着火光中的百里玉妆。百里玉妆低头不语。
“现在来个假设,”吐彩霞说,“假设说谎了,背信弃义了,你该怎么办?能不能扛得住?”
“可别假设,不能假设。”
“偏要假设!我的假设有根有据。现在真有把那对狗男女杀了的心思……噢,可别像我这么激动,噢,傻妹妹,希望你扛得住,”吐彩霞忽然落泪,“你还蒙在鼓里!瞧瞧,从来不会撒谎的你的亲爱的干了什么!”终于从盛酸枣的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扭脸递给百里玉妆,“自己瞧吧,瞧了就明白了……这封信我装了两三天一直不忍心让你看……告诉你,姓何的不配爱!别像八百辈子没见过男人!”
2
百里玉妆就着火光打开信。
百里:前者去信,谅已收到。其间病魔作祟,男人不再,万念俱灰。考虑长痛不如短痛,决定不再相见。后蒙孙韶华取非常规之医治手段……渐渐就范,不能自拔。
我――
懦夫,叛徒,
不可救药!
咎由自取!
然情缘已断,痛悔不及,虽成陌路,切望释怀。
另,求赠《水洞仙音》一枚,尤与重托永珍永志。
泣血!
苟且者何伟雄 正月初十
百里玉妆看了许久,似乎很认真,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双手颤抖,身体摇晃,大颗泪珠滚落。
“傻妹妹,”吐彩霞说,“你这边苦苦煎熬,望眼欲穿,他那边挖窟窿盗洞,男欢女爱,还扮可怜相,咬文嚼字,卖弄风雅,多绝情呀!说明他从来就没有认真爱过你,有什么可藕断丝连的,有什么可哭的,到了这个地步谁还管你哭不哭笑不笑死不死活不活呢!算了吧,保重自己最重要!”
百里玉妆泪水不断涌流。有倾,慢慢说道:“姐,其实我早有预感,只是不相信来得这么快……现在好多了,在事情或明或暗的时候总提溜着心才真正折磨人。我会保重。可是,可是……”
“不用可是!”吐彩霞挪到百里玉妆坐的草捆上,搂着肩膀说,“还是好妹妹能看透事理,心路开阔。以后呀,该说说该笑笑,偏不让那对狗男女称愿!答应我,你说‘该说说该笑笑,不让狗男女称愿’,说呀!好妹妹,姐和你在一起。姐帮你找个更好的,我也找,如果眼前有两个男人并肩站着你尽可先挑。去渤海渔村,去梅江土楼,妹妹愿意到哪姐跟到哪……天天撒网打渔,喂鸡种地,过神仙般的日子。这个是非之地让人伤透心了!端干部饭碗容易么,还得在狗窝里嗷嗷掐架,摇旗呐喊,疯了似的!狗咬狗,掐得头破血流,最后落个挨宰,烀狗肉下酒!我看到的‘知识分子’为摘‘反动’帽子先跳进醋缸把骨头泡软了,满嘴时髦口号,革命革命,批判批判,姓何的可倒好又加上了之乎者也!蛇蝎歹毒,一肚子男盗女娼!别的能耐没长,学会了这一套!哼,没好下场,瞅着吧,到后来不是兔死狗烹就是自寻绝路!让他们爬,爬,追,追!你想呀,不哼不哈就把爱人甩了的,夺朋友之所爱的,表面上甜哥哥蜜姐姐暗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用着朝前用不着朝后的,不管姓何还是姓孙,姓马还是姓牛,看看他们的嘴脸吧……就说那个姓何的,爱人生病住院他却无关痛痒,跟在母狗屁股后头颠颠地跑,撅鼻子闻臊胯裆,‘渐渐就范’,苟合!苟合苟合――狗合狗合!就欠用小镰刀把他老二砍去!让你骚,见了母狗就追,就闻,就上!还有那条母狗,更欠剜去那个……叫你满身臊气!”说着挥舞镰刀刨在洞底的岩石上,迸起一串火花。
吐彩霞翕动薄嘴唇这番绘声绘影的怒骂、文武兼备的声讨逗得百里玉妆破涕为笑了。
这当儿,百里玉妆正伸手烧信,迷迷瞪瞪把冒火苗的信放在草堆上。吐彩霞只顾骂,突然发觉洞中彻亮,一看,柴草堆着火了!上前踩,可为时已晚,延烧起来,山洞顷刻变成了火洞!百里玉妆慌了手脚,向山洞深处跑,吐彩霞追上前,拉住返回,摒气抱头钻入火中,不顾一切逃向洞口。好不容易才钻到洞外,爬过草垛,仆倒在雪里。
“别怕别怕!”吐彩霞抱着百里玉妆滚动,大嚷,“太险了,怎能向洞里跑呀,还不得缺氧憋死!多亏逃出来了!”
两个姑娘站起身,拍打身上的雪,察看棉衣,所幸棉衣完好无损,只烧焦了几绺头发。
“哈哈……”吐彩霞大笑。
“哈哈……”百里玉妆也笑,“这下惹祸了,把辛辛苦苦搂的柴草烧光了!”
“管它呢,逃命要紧。校部问就说我干的,为什么?屋冷炕凉,难道躲山洞取暖还有罪过?郝王八羔子应该在学员返校前把炕烧好把屋烤暖……他们留守人员疏于职守,才不怕他们呢,有能耐冲我来!”
“好了好了,让他们折腾去吧,永生了!”
“什么永生?”
“凤凰!”
“对,凤凰永生,你是一只美丽的凤凰,我也是,姓何的和孙韶华只是一对乌鸦,鸡狗,狗男女!啊,让乌鸦、鸡狗,狗男女贪欢苟合去吧,哈哈!啊,我的凤凰,海燕,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不,让敌人……发抖去吧!哈哈,怎样?有点诗意吧?哈哈!”见百里玉妆又伤心落泪,“好了,都烧了,了结了,永生了,我的傻妹妹,聪明的傻妹妹!”
说着,两个姑娘连滚带爬,连打带闹,大笑大吼――
别了,雪藏大火!
别了,金洞春梦!
别了,司徒雷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