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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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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彩霞说:“大嫂,孩子们还这么光着身子,上回拿的大衣怎么没给改改穿……我琢磨一件棉大衣够改几件小棉袄了……”
“是想改来着。你大叔常往外头跑,干活,开会,天嘎巴嘎巴冷,不能总叫他耍单呀,他若是冻个好歹的……咳,狠了狠心还是给他穿上。我们娘几个好对付,顶不济在炕上煨着。你给的棉被孩子们抻着盖,已经知足了。”
“大嫂别急,活人不能叫尿憋死,总有办法。回头把烙饼和猪头肉给孩子们热热,把这条板油炼炼。”
“这多不好意思……”大嫂说,撩起破棉袄大襟擦泪,“还是拿回去吧,免得犯错误……”
百里玉妆终于明白,吐彩霞不止一次接济大嫂家了。
吐彩霞说:“别担心,没事。大家都在看大字报,伙房里没别人,没人看见。有他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不能都装进狗肚子!猪头肉是他们的下酒菜……其实,烙饼和猪头肉大师傅昨晚就给准备好了,板油是我偷着从肉扇上片的,只是少了点,不如多片点了。”并向百里玉妆,“大师傅说我是大贼,我说我是外贼,你们是内奸,内外勾结,篡党夺权么,哈哈……我现在被困住了,若能出去谁稀罕他们的东西,白给还不要呢!”转向大嫂,“放心大胆地吃吧,没有贼腥味儿,哈哈!”又转向孩子们,“等我出去了总给你们买好吃的,领你们去北京逛动物园,看大老虎……”
孩子们很高兴;看看饼和肉,瞅瞅妈妈,没人去拿。
“叫妈妈热热再吃,姐姐要走了,该上工了,都听话,外头冷别乱跑,在炕上猫着。”吐彩霞说,要走。
孩子们把她拉住,不让走。这时“轰隆”“轰隆”两声巨响,地动山摇一般,接着几块碎石落在距茅屋不远的树杈上,吓得抱母鸡的女孩赶紧往吐彩霞怀里钻。母鸡从女孩怀里挣脱,噗噗楞楞撞向东墙,掉进粥锅,沾了一身粥,没命地逃出门外。热粥溅到孩子们身上,吐彩霞情急,干脆拿起大字报擦。
“烫着没有?别怕,那是放炮崩石头打井,”吐彩霞边擦边说,“没事没事,不疼不疼……”向百里玉妆,“这份大字报是伙房几个老古董揭发羊洪勇的,不要紧,明天叫他们重写,今天算便宜那个姓羊的了。”
吐彩霞把皱皱巴巴的大字报往灶膛里塞,大字报燃起了火苗。大嫂马上把大字报从灶膛里抻出来,用脚踩,连连说:“别烧别烧,留糊窗户,正没纸呢,叫那个死鬼穿帘子买纸糊上,他总扔在脑后!”
“不要这纸,花花绿绿的大字报糊窗户可就招人了,人家还以为新开个大字报专栏呢,哈哈……怎么打倒羊洪勇打到这地方来了……”吐彩霞说,大笑起来。
让吐彩霞始料不及的是,大嫂突然给了抱鸡女孩一巴掌,女孩哇地咧咧嘴,但只哭一声就憋了回去,委委曲曲地抽搭,用泪眼看妈妈。百里玉妆把女孩抱起来说:“不赖你,别哭,听妈妈的话。大嫂不兴打孩子,这孩子多乖呀!”拿起女孩冻得小馒头似的小手故意打她的妈妈,“打她,谁让她打这么听话的孩子!”女孩用力把小手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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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说:“跟她说多少回了,那是放炮打井,可是说也不管用,放一回炮惊吓一回,吓掉了魂!”
“是,别怕,那是打井,打井得先放炮,不放炮姐姐下井就刨不动了,姐姐累坏了你乐意吗?”
“不乐意……”
“姐的好乖,”百里玉妆的脸在女孩的小胸脯上说,“那以后怕不怕了?”
女孩使劲点了点头说:“不怕了……”
“真懂事,姐姐明天还来看你,好吗?”
女孩破涕为笑,说:“真的?”
“真的。不听话冰天雪地到处乱跑,你马姐姐就不来了。”百里玉妆说,“大嫂,明天我和马洁拿几件旧衣服来,你给孩子们改改。”
大嫂说:“这可怎么谢呀……我算遇到活菩萨了!”
“大嫂千万别说外道话,我们有缘!”
屋里刚刚平息,屋外又闹翻了天。屋外的猫和鸡把糨糊桶蹬翻,正在争食,不知从哪来条野狗加入其中。野狗罢占了桶口,把头探进桶里猛舔。这条野狗已经一块块脱毛了,脊梁好似刀背,走路两腿打?。鸡们蹦着?狗,英勇无比。狗宁可损失几绺老毛也不退让。猫喵喵叫,转磨磨不敢上前,在一旁虚张声势。
听到响动,大嫂拎起烧火棍夺门而出,一个箭步抢上前,照准狗腰就是一家伙,狗头套糨糊桶逃走,逃到栅栏门才把桶甩掉,仍不时回头张望,伸出舌头舔唇边的浆糊,并不甘心放弃。
野狗败走,桶口立刻被公鸡罢占。母鸡只能啄食地上冻结的裹了糨糊的砂粒。
掉在粥锅里的那只母鸡身上还沾着粥,其它的鸡纷纷去?,追得那只母鸡咯咯望洋而逃,掀起一溜雪雾,雪雾里鸡毛翻飞。大嫂忿忿地说:“不知哪的野狗,给鸡猫喂食它就冒上来,准时准点!跟干校放炮上班似的……”觉得话不得体,不好意思笑笑。
吐彩霞笑着说:“明天这个时候我来‘上班’,哈哈!把这条狗逮住,拴腿挂在树上,灌瓢凉水呛死,烀狗肉吃!哈哈!还有了狗皮褥子铺……就是毛少点……”孩子们听要烀狗肉,拍手跳起来。
抱鸡的女孩说:“狗跑得快,你打不着!”
“关起门打。”
“烧火棍打不死!”
“那就用大镐擂……”吐彩霞抱着女孩顶脑门儿,“哞――我的小乖乖,真聪明!”胳肢得女孩求饶。
“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上工吧。”百里玉妆说,“大嫂,我们走了,明天见。”
于是,两人向大嫂一家告别。大嫂和小鸟们相送。
“姐姐,明天见――”
“小零,来齐……再见――”
回工地的路上,两人不断回头看。老远仍能听到清脆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