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琴,这琴那琴的,多不胜数,而每个民族最具代表性的琴不仅积聚了这个民族文化生长、沿袭、发达和传承的历史,也最能在音乐上表现这个民族人文底气、文化样式和神情面貌。可以说,世界各国的琴都放在一起的话,那将是最为别样和精湛的文化博展。
这个世界上怪事多多,比方,就是没有一个国家或机构愿意举办这么一个全球性的系列展,附带巡回的那种,专门用来介绍“琴史”。会比油画展差劲吗?我看不会。
对琴我情有独钟。半吊子兮兮的老是上不去,下不来,悬在半空里不住的晃荡。也是好的,被琴声摇着,四季里不分东南西北暖暑温寒,就流落在那种无尽里,咬着一根无名草,闭眼风飞。
今早也是飞,跟着风,于是瞅见了琴的身影,不多,刚好一对,于是取来凑趣了。
古往今来,不管哪个民族的琴,也不管古老还是乍新,或用什么材料制作,基础结构是琴身、琴把、琴码和琴弦四大物什。简单地说,琴身是特定材料做成的“镂空体”,用作声音的共和;琴把用来固定琴弦;琴码用来制定弦的音度和界位;琴弦则是发声器。
琴身、琴把和琴码古时的人们是“就地取材”,用的多是木竹之类的材料。弦就比较多样了,绳做弦是最为原始普通的了,后来较多地用马尾,到了现在各种制材又是多不胜数了。比如中国古筝也有用丝弦、尼龙弦和金属弦的。有的干脆用上了钢琴弦,出来的声音固然比丝弦来得清凉高昂,可是恰恰少了丝弦琴抚作时琴或筝里原本该有的“声色丝嘶”;吉他演奏乐曲里有同样的情状,在我却似丢了一个好去赢得另一个好,竟是不能齐美。中国古筝古琴协会的会长算是相识吧,去他家里赏琴听琴肯定见不到金属弦的,抱着宝贝孙子似的捧出一架明代永乐琴,他会在上面按金属弦?不如杀了他。
琴最早的时候实质是弹拨乐器,加上弓弦也是中古时期的事,发生在中国北部的蒙古大漠。具体的地域其实还包括普遍含义上的西夏区域。中蒙和西方诸国的文献资料和考古实物凭证都确切无误地断定,古代“蒙人”,即中古时期的“胡人”是弓弦琴的鼻祖,至于弦琴(不带弓的)我不认为最早也是胡人的专利。理由是,人类文明史的起源在两河流域,即如今的伊拉克境内的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和流域,众多的迹象表明,早在中古之前,人类文明(音乐)史里已经有了“古弦琴”的踪影。此是题外话。终归地说,胡人之琴已经以二弦加弓的形式流入“关中秦地”,到了秦朝才逐渐产生弹拨的定样:琵琶(原名就叫“胡琴”);而后是如今人们看见的带弓胡琴,包括京胡、二胡等。
当然,中国的古筝和古琴不在此系列内。我说的是连琴带弓的弦乐器。
胡琴在中国由北蒙胡人引进后逐渐分化升级,过程漫长。比较混乱的是,谁都不知道历史的整条脉络上具体是谁在哪个种类的琴上做了什么具体的贡献;比方说谁是胡琴的制作大师,留下的琴样在那里,作品有哪些。文献资料相当不全不系统。
大致可以追踪的是,单弦和双弦的“胡琴”大约在公元1000年前后随着物流和军队开进欧洲。到了十二世纪,成爷(成吉思汗)的铁骑西征横跨统一了蒙古各部落,忽必烈更是“忽烈”,军队一古脑打到中原建立了元朝不算,还顺风带势一路席卷到今天的匈牙利,成就了罗马统帅亚历山大未及的辉煌。在我的中西文化对比的一些博文中我曾经说起过战争对文化非常“奇异”的推动作用,而蒙古大军的一路呼啸也将胡琴送往了欧洲。
十世纪时,希腊“古琴”被“融化”,十二世纪末,提琴(fiddle)出现在欧洲,十四到十六世纪,世间最小音节最高的“提琴”在意大利和匈牙利完成进化和定样,并在十六到十八世纪时产生了提琴和提琴乐曲演奏和制作的辉煌与绚丽。
在欧洲胡琴的发达的整个过程里,从器具、器乐包括人物和音乐资料都很好地记录并保存下来了。而且不断地有大师做了接力,将提琴不断推向更加辉煌。我这里首先因为是个识水平有限,也是因为文史浩繁,只集中提几个关键的人物和事情。“西方音乐之父”,德国人巴赫(1685-1750),在十八世纪初,不仅将巴洛克建筑理念(比较复杂,这里说得尽量简单了,因为巴洛克的含义非常广泛)注入了音乐,他在提琴方面最杰出的贡献之一是将(小)提琴从乐队陪衬的角色里分了出来,开始独立行走于舞台。
怪才奇才无尽才,意大利人帕格尼尼(1782--1840)一生对提琴和吉他演奏的技法、曲作和编奏起了决定性的改革和提进。以前,我说到一些,以后会重述。
美国人,特别是纽约人的骄傲,美籍俄国犹太裔“天生奇才”耶胡迪·梅纽因(1916—1999年)。他出生于纽约,最后入了英国籍,对现代提琴的演绎、普及和提升做出了巨大贡献(周游世界并办学普及)。
他一生与中国声息相关。他的故事中国人非常熟悉了,我只附带说几件事:1979年去了中国,指挥了中央交响乐团;提拔了中国当时的新秀胡坤和吕思清;到死从不离身的除了提琴外,就是随身携带的“世上最伟大的书籍”,老子的《道德经》。八十年代,对中国文化和音乐影响极大的还有另一位大指挥家伯恩斯坦,他的女儿曾经是我在纽约是的好朋友,摄影界的一位杰出的化妆师,所以得见过这位平静易人的大师,一起吃饭一起聊天。非常崇敬这两位大师是因为作为中国人对他们的特殊情感。
在中国,胡琴以二胡为主,拉倒阿炳手里,掉进苏州沧浪水里去了;不是苛刻,真的是见不到大师系列大作品了,有本事的人都在演奏前人古人的曲子,如火纯清地,可就是出不了自己的东西。
提琴,记得伯恩斯坦捧红过一个叫唐寅的女孩,她演奏的应该是《苗岭的早晨》,非常成功杰出的作品,记得她演奏得也非常出色。而俞丽娜的小提琴交响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到今天还没有人在中西结合的样式上、曲作者和演奏者对艺术纯真高度的合成上被人超过。孤零零怪可怜的。弄得我这类半吊子只好扼腕,同时也被继续地却是不一样地悬吊在半空中了。也有一阵风,吹不走那样的一份心思:希望有一天,中国的演奏家和作曲家能放下手中的俗事,为咱们、咱们的民族音乐和文化拿出漂亮的作品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