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档去了外州，周一回来，原来安排好的工作就得往后移。这样也就被撩了一天，呆着无聊，于是趁早买来了整修底楼厕所需要的一些个零碎东西，准备完工。才想动手的，张太来了个电话，说你家两幅古画需要的镜框找着了，回头送过来。我家除我，一窝人还在梦里呢，于是往后拖；下午她家外孙女开睡午觉，再往后拖至五点。五点到时，权杖已在桌上酒菜具备，就等开整了。

老张带来的用于扇面的镜框和我手头的玩意儿尺寸不对，那就不动了。里面的那两幅中国水粉画也就留在里面得了。老张再看那两幅古画，一味叫好，还说要叫另外一个朋友来观赏鉴定。还特意关照千万别让外人拍照。得，他是行家听他的。还说对不起，并拍胸保证一年内替我配齐两镜框。

中国画要在美国配镜框，一个字：难！我也不能放手送店里去订做，框式、木料和风格还要对，还是难。估计得花时间去淘旧时的。

顺带带老张去看了我写字有关的一些小东西，他看见了我用来写字的那张大桌子。那张桌子其实是个邻居不要的老旧货，断了一条腿，略修了一下还能用，我就要来用来写字了。回转身，开始吃喝侃大山，他一路老说认识我们非常高兴，顺意了还一拍桌子跟太太说，把家里那个大台子拉来送我。太太出乎我意外，毫无停顿地说：好！（要知道，这种事上，很多做太太的不这么大方豪气的。）

我知道他家中和仓库里老货巨多，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台子直到他给我看了手机里的照片。我滴娘，那是个19世纪意大利硬木（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木）蒙皮中央桌（center table），整个桌子边边角角全部由铜质配饰和雕饰包着，豪华、大气、端庄。风格该是洛可可的，那应该是意大利威尼斯的经典作品。我是不肯要了，也还是，不能拿人家好不容易收藏下的贵重物品的。那其中都是收藏人的喜爱和故事，不能夺他人之爱的。可他坚持一定非送不可。旋即他就想去闺女处换来那辆尾部有拖挂装置的运动车，准备次日六点半起床去Home Depot借来搬运车。动作彻底搞大了。若是不行呢，就等到他下周休息时搬运。结果告别时看见了我的大奔，就让我把车后门打开让他看。看完后立马说，你这辆车后面够大，只要舍得不怕弄脏，今晚现在就去搬。那桌子死沉死沉的，只好叫上两儿子，四个人才能、才敢搬移那玩意儿。绳子、毯子、手套弄齐后，一波人起走。

老张家离我们只有五分钟车程，转眼就到。我们家儿子看见一屋子的古董，傻愣了。我简单地介绍了几件我知道的东西，他们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不算太大的屋子里，到处都是价值不凡的古董。光那个三寸高的犀牛角艺术品，我告诉儿子一个起码价，他们就惊呆了。二十来年前，这样一个小小的玩意儿，拍卖价是二十万美金。曾有人来回倒腾买了八个中的六个，从美国拿去伦敦和大陆赚了不知多少钱，最后被美国博物馆等单位注意到，立马停止了全美所有犀牛角的拍卖和出售。如今，想吧犀牛角作品带出美国，逮住就要罚巨款，接着带上手铐进牢房。

老张把驻地上自家的大仓库打开后，两个儿子更惊呆了。我就说，且不说那一大排贵重木料制成的用来展放古董的也是古董的橱柜，随便挑一个柜，然后在里面随手挑一件清康熙年间的青花瓷器，那就是天价的。这不包括那些博物馆那里拍买来的宋代明代瓷器。可了不得了。儿子们开眼了。可是当我告诉他们老张现在还在干大厨，他们又惊得发问了：他随便卖掉两件不是就吃穿不愁了？我说是，所以我叫老张为疯子，你跟疯子没有正常道理可说的。我说你们可知道目前我打不了他的电话。他们问及原因，我说他没付每月要交的电话费。他不是付不出，而是没空和不在乎。嗯，也还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主。

我们四人哼哧哼哧地从仓库里把桌子搬出来，用毯子包好，四脚朝天了放进了我的大奔。门还关不上，只好用绳子拴了，打开慢行紧急灯，再由老张开车押后紧随着，缓缓地开出他占地六公顷的“庄园”大门。

好像家里没有合适地方了，权杖说，放钢琴房吧，那套皮沙发不要了。我说也是，平时都是狗崽子们小睡的地方，沙发也老了，该换了。权杖看见这桌子，也是直呼漂亮。搬运桌子前，我实在不好意思白拿人家如此贵重的物件了，就让权杖去她珍藏的珍珠里挑了一套宝石、水晶配置的一大串彩色珍珠串送给张太了。老张夫妇死活不要，说是谈钱就喽了，我依旧坚持，要不我就不去拉桌子了。扭拧了一阵，他们总算收下了。这串红木盒装的珍珠串，价值虽然不是顶级的，但是，那是我当年去“珍珠之都”最顶级的店里“横扫”下来的。当时吊橱柜托身价的四盒专制物品被我一个统价全部拿下的，以后不再会有的那种。起码算是稀有的少数吧。很漂亮的呢，送给张太留作彼此的纪念了。多个念想吧，我对老张说。

这桌子我非常喜欢，因为典雅高贵和稀有。桌子我买过，大餐桌约在八千左右，那张意大利蒙皮的书桌记得是五千左右，皮椅呢，两千七。那都是平民家里的平常货，跟老张给我的桌子没法一块放着说。我得去找同款的哪怕半对椅子。头晕的是，且不说你是否愿意花个一两万买个椅子，再者，你有钱愿意如何碰得见？我查过了，找不见！恼人不？

桌子，平常过得去的就可以动辄八千一万的。古董的，从来不敢想。好的古董桌，一体昂贵木材制作外加蒙皮描金的，几万也是正常的。若要想这个桌子描金部分全部是用金灿灿黄铜配饰装点的，要几多银子一张，不知道。也许如老张说，送与有义有情人，无价！咋听上去好像有点抬举我。我拿什么送老张？没啃气，心里说，我就到时送他三个狂草的字，装裱好了送给他。我的字虽然不成大气候，但是，自己的文、自己的字、自己的章，若是到了时间点发起疯来，大毫之下不至于丢脸丢人的。就这样吧。等我那天发疯了就试试看。

老张说，他有太多好东西了，有空紫砂壶、瓷器什么的还要给我些。还又说，有些个朋友内心不咋地，曾经在他困难要钱时，狠命了压价从他手里拿去很多好东西的，到现在他想起来还心疼。可是当时难，没办法。我半开玩笑地说，我给你双倍钱，你去把那些东西全部拿回来。好东西的确不能给歪心眼人的。好多人，朋友不在心里在嘴上，在两个滴溜溜转的眼珠里。想起来就反胃。也是没办法，在我们生活的现实里，那样的人，不少见。

我也是个有时挺歪的主，很多想法看法和说法很常人不尽相同的。管他呢，位数不多的几个说得来的人做了友，够了。不图太多太杂的就是了。总还是，凡人凡事，相待以诚了才好，还显得阳光和温润。

完美的配饰。

豪宅里拖出来直接卖的古董，两百多年的老货，除了有些地方清漆脱落，几乎就是完美的。清漆等一些部份要修的话，人家开价一万美金，应该是包括老张那里的三个货整修的一口价。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