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智慧站成了山岗,又凭灵魂的浇灌,在琴弦上放出岁月光华的,是他。这是不朽的声乐吗?倘若,优柔在技巧的波折里,不能将琴和弦吸纳为内心出来的气息一流,又如何仅仅凭借着昂贵器具演绎出心魄神魂的章理?
一个出色的演奏家,是技术、智慧、器具和作品的大集,集于历史的深沉和昂扬。似乎是矛盾的,如果阅历和理解的不到位;而真正凭着阅历又将作品理解到位的,是天赐神恩,也不是天才两个字可以用来浮夸的。
一个音乐家,想要在一个多世纪的绵长里,站着不倒,不仅仅是要站在舞台的最高点,他还要学会从那个最高处顺着弦音走下来,站在历史的辰光里,由那里发出心感之音。在提琴上,脚可以踏在人世的尘埃里,手却必须留在天空里,以心的放纵,一遍又一遍地以悟的进化去催生作品里原姿原色的厚实内涵。每一次都可以不同,不同在不同的场合不同里同样的智慧把控。这样智慧的把控,不可能来自于甚嚣尘上的市井,而必然产生于对提琴、对好的提琴作品那种源于自然又超越自然的魂诉。
一切必须是自然诚然、优然且然的,将自己没入作品演奏的每一节细微中,只有极度的精专和领悟,琴者才可以通过早就奠定的技法和非俗的提琴,将深浅冷暖、虚实窄阔、远近柔坚、悲喜爱恨和生乐苦死等人世情绪、情状和含喻通过完美的倾注,表达至丰厚整全。
世界上,仅以提琴界来论,大师林立,而诸多的大师包括了作曲、演奏和指挥等整体里、系列中的各类大师。欣赏音乐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是选曲的难,难在鲜知少知甚至不知。如今讯息发达,多少解决了这样一个纠结了几个世纪的困惑,找到、找对还能学会欣赏并非不可能了。
音乐的欣赏,也会因每一个人趣志、心向、偏好乃至生活情势和情状不同而迥异的,很难划一而论。所以应该去寻求可能接近的价值标准。这样的标准的拿捏,还要看个人的知识总体素养,以及内心非常纯净的公平,为了不失偏颇,也为了获得于己有关的最为生动和深刻的音乐体验。
以前写到过萨拉萨蒂,涉及了他的大作《流浪者之歌》(Gypsy Airs),我当时介绍的我喜欢的演奏家是怕恩(女性残疾人,有过车祸意外,要坐着演奏),其实不是因为她演奏是最好的,而是,作为一个人和生命长久搏斗的人,她人残心不残。了解了她的背景和这段特殊经历后,再去听她的演奏,我发现了演奏中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坚强和舒昂。可别小看她这样的“输入”,那种出于命运底部的“获知”,就十分贴切地将作品主要的悲而不怆、沉而不落、离而不断的、属于音乐内容的价值,活生生地灵现出来了。
有很多人以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作为自己学习或演奏的重头戏的。但是,人不同,不同的经历甚至不同的脾性和高端品级提琴间细微音质的差异,加上演示诠注的手法、心气和脉息不同,都会造成了水准的差异。这样的差异,体现在一部大作品中,仔细多听的话,是能够听出其中细微特征或说是差别的。
同样一首曲子,反映在演奏和技巧上,穆特侧重于诠释悲情、悲伤、悲凉和悲戚,似乎有一种弥漫当时欧洲宫廷的柔怨;弗莱德曼则是悲情、悲呛、悲愤和悲壮,为力度的张扬。二者都在演绎悲情,琴音深重沉缓,但是演奏和音脉的强度表现上,含有不同。海菲茨的演绎,过于科班学院制式和演绎的严谨,所以演奏中,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技巧上,多少就会放松和轻淡了对作品涵义深入和探究,多了些古板的匠气。由而,区分产生:穆勒一说是,心到手不到;海菲茨是手到心不到,弗莱德曼则比较全。而美国的帕恩,则比较坚定和坚强,就我观察下来,力有点过激过大,但她还是相当全面地体现了作品本来该有的契合度与强弱音共同要表达的吉普赛人命运艰苦里的那种不屈的韧劲和生命度里绵长的顽强。
今天重新听了弗莱德曼的演奏,还是以为,他演奏的《流浪者之歌》最富有作品想要表达的情状、内容、本质和价值。由音乐来表达这样崇高的价值是非常艰难的事,曲作者、演奏者、指挥家外加乐队都要走在一起并且走出历史上坚挺的样式内在来的话,是个人的造化,也是时不我待的命运的赐予。少了一样,便会留下遗憾。
这是我第二次介绍萨拉萨蒂的小提琴协奏曲《流浪者之歌》了,因为喜欢,喜欢这首曲子悲呛里的苍美,喜欢里面密裹的含和喻价值:多么艰辛苦难,都在音乐里站成一线,在音乐敞亮的阔美里,亦声亦歌!
弗莱德曼
http://www.youtube.com/watch?v=UDGO8uR-xuo
海菲茨
分享 今又是《琴弦上的圣女:雷切尔.巴顿.怕恩和她演奏的“流浪者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