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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文
中国上古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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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其一
天上鸟飞雀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江山不改。
其二
且看青山日倚楼，白云红树两悠悠；
秋鸿冬雁催人老，野草闲花满地愁。
其三
百岁光阴似水流，道高德重把名留；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其四
世上生灵造业多，功名富贵反成魔；
常怀杞国忧天闷，不见康衢击壤歌。
仗剑提刀争日月，伏尸流血换山河；
白头钓叟秋江上，笑指翩翩下碧波。
太昊伏羲氏，成纪人氏【今甘肃秦安县】。其母华胥氏，居于华胥【今陕西蓝田县】之渚【小洲】。一日闲，嬉游入山中，见一巨人足迹，羲母随迹而履之，觉腹动，忽然红光罩身，遂有娠，怀孕十六个月而生帝。帝之长成，身长一丈六尺，首若蛇形，圣德乎巍，人民感戴，推之为君，以木德王天下，以风为姓，建都于宛丘【今河南淮阳县】。帝居位，上合天心，下合人望，诸般文武大臣，各秉贤能，分理宇内，政乃大治。教民作罟，捕鱼虾，以膳口腹。又教民养马牛羊鸡犬豕六畜，以充庖厨，且以为牺牲，供神祇之享用【杀生以供乃渎神也】。上古之民：卧则呿呿，起则吁吁【叫喊】；饥则觅食，饱则储食；知有母而不知有父，知有爱而不知有礼；与禽兽无异。帝始制嫁娶之法：凡欲取人女，先正姓氏，遣媒妁，说合议定，然后以俪皮为礼，俪皮者，双兽皮也。至此，民始知有父子。
时，帝治盛极，文明将起。一日，于孟津河中冒出一怪：其物龙首马身鱼鳞，高八尺五寸，形类骆驼，左右有翼，踏波蹈水，如履平地，且背负图点，百姓观看。帝闻报，随即驾临，同群臣礼拜，遂将其背上图点用烰碳涂于石上，再取竹木刻于板上，由是则而画之，画成震、兑、乾、离、槛、艮、巽、坤八符，谓之八卦，教民决嫌疑、定犹豫，天地秘藏之机，至此尽泄矣。于是，仰观象于天，俯察形于地，近参诸身，远取诸物，初作文字以代结绳，虽草创，未能精工，至于仓颉，制用六义，方大备矣。因有河图之瑞，乃以龙记官，即各官皆以龙名。作甲历，起于甲寅，干支相配，六甲成，则天时周矣，此为日历之始。又斵桐为琴，弦二十有七；又絙桑为瑟，弦三十有六；皆以藤为弦，名之曰离灰，离灰者，离其灰朦之忧闷也，乐音自此兴焉。帝在位一百一十五年崩，寿一百九十有四，葬于陈。戊辰元年，群臣推帝妹女娲氏为主，号曰女皇，以云为姓，建都于中皇之山。女娲氏与伏羲氏为同母所生，生而灵秀，面如傅粉，唇红齿白，长成一丈，佐兄正婚姻媒妁嫁娶之礼，是谓神媒，帝爱而敬之。
时，有镇守冀方诸侯共工氏名康回者，生得面如黑漆，发似朱砂，身长二丈六尺，遍体皆毛，任自智神，俶乱天常。其神通广大，善用妖法，能驾云涌水，隳高淹卑，以害天下，又大兴兵马作乱。女娲氏命祝融氏征之，共工氏念动真言，涌水滔天冲来，祝融氏以炉灰止之，共工氏大败。孰知盘古开天地之时，凿彼昆仑山，原有一半插于月轮天上，名曰不周山，亦曰天柱。此时，共工氏驾云逃至北方，见天柱下体挡住去路，心中大怒，大吼一声，以头尽力向不周山一触，天柱大折，崩塌下来，将共工氏压得粉碎。祝融氏得胜回朝，将此一段奏与女皇，女皇亦未有良策处置。只见北方有一百姓，前来求见女皇，问其缘故，百姓曰：“自祝将军征康回之后，彼处昼夜不分，阴风凛冽，不似人世，百姓们取火寻路至此，望吾皇速为主张。”女皇闻奏，即同群臣起驾，令百姓引路，前往不周山审视。只见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冷气逼人，举火照之，西北方一带，天缺有七八痕。女皇寻思良久，乃命群臣于五方寻取五色云母石，复命取五色矾石，合炼成膏。女娲氏原是女仙，能云生足下，念咒移物，遂将石膏升至空中补之。事毕，天体照旧完好。女娲氏下来，又将前所折之不周山碎石，凿成螯足之形，大展神通，将天撑起。彼时，钟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色，身长千里，开目如日月一般。女娲氏乃以法力制钟山之神，令之常居钟山之上，昂其首以照北海诸国，开目为昼，闭为夜，不饮不食，乘时以吐风雨。
女娲氏治天下一百三十年。继之者柏皇氏、中央氏、大庭氏、栗陆氏。栗陆氏刚愎自用，民始携叛，其臣东里子谏而被杀，天下益贰，栗陆遂亡。后有混沌氏、骊连氏、赫胥氏、尊卢氏、昊英氏、有巢氏。有巢氏教民架木为巢，又教民编槿绩雚，造成茅屋，盖屋庐之始也。朱襄氏、葛天氏，其治世也，不言而信，不化而行，俗熙熙而自治。阴康氏时，水渎不疏，气死易闷，人郁于内，脉理壅滞，多患重腿之疾，帝乃始制舞焉，以通其节，治所于华原。无怀氏时，民乐其居食，怀土重生，鸡犬之声相闻，邻至死不相往来。后神农氏作，而帝王之历代世数斑斑可稽矣。
炎帝神农氏，姜姓，名石年，乃少典国君之子。初，少典国君娶有娇氏之女，曰安登，生二子于烈山之石室。长曰石年，感神龙而生，身似龙形，长成八尺七寸，以火德王天下，故曰炎帝，都于陈，迁都曲阜。癸未元年，初习种五谷。乃分天时，相地宜，斵木为耒，揉木为耜，作陶冶，制镈耨，而农事兴矣。又教民织麻为布，始有衣服矣。时，民多疾病，不知药石，辄见死亡。神农氏尝百草，察其温、平、寒、热之性，辨其君、臣、佐、使之宜，曾一日遇七十毒，感神而化之。遂作方书，以疗民疾。始列廛【铺子】于国，为域中之市，集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设蜡祭，以赫鞭鞭草木。制扶黎之乐，作丰年之咏。诸侯风沙氏叛，煮海为盐，不受帝命，其臣箕文谏而被杀。帝益修德，风沙氏之民，自攻杀其君而来归。于是，南至交趾，北至幽都，东至旸谷，西至三危【虞渊】，莫不从其化。帝南巡守，崩于长沙之茶乡，在位一百四十年，寿一百六十八岁。
帝神农氏纳莽水氏之女曰听钹，生帝临魁，在位八十年。临魁生帝承，在位六十年。承生帝明，在位四十九年。明生帝宜，在位四十五年。宜生帝来，在位四十八年。来生帝里，在位四十三年。里生帝节茎，节茎生克及戏，俱不在位。克生帝榆罔，居于空桑，为政苛急，务乘人而斗其捷，法酷残民，群臣望愤，诸侯携贰。其臣蚩尤，乃姜姓，炎帝之裔也，好兵喜战，作刀戟大弩，欲兼并诸侯，帝榆罔不能制。蚩尤益肆其恶，出洋水，登九淖，攻帝榆罔于空桑。帝逊居涿鹿，轩辕乃征，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雾，军士昏迷，不能取胜。轩辕乃作指南车，以示四方，遂擒杀蚩尤于冀中，因名其地曰绝辔之野。帝榆罔仍不改前非，轩辕修德治兵，与帝榆罔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胜之。榆罔在帝位五十五年。诸侯遂推轩辕代神农氏为天子，是为黄帝有熊氏。
初，神农氏之母生二子，其弟世嗣少典氏为诸侯。至帝榆罔之代，少典国君之妃曰附宝者，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怀孕，二十四月而生帝于寿丘。因居轩辕之丘，乃以此为名，又以此为号。帝姓公孙，长于姬水，故又以姬为姓。生而神异，弱而能言，少而循齐，成而敦敏，聪明绝世，国于有熊，故又号有熊氏。以土德王天下，故称黄帝，都于涿鹿。帝始制阵法，内行用刀锯，外行用甲兵，设旌麾，有不顺者则征之，披山辟道，未尝宁居。虽都涿鹿，而迁徙无常。时有瑞云，故以云记官。帝一日忽梦大风，吹天下之尘垢皆去；又梦人执千钧之弩，驱羊万群。寤而叹曰：“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土，而后在也。天下岂有姓风名后者哉？夫千钧之弩，异力者也；驱羊万群，能牧万民也。天下岂有姓力名牧者哉？”于是，依二梦占求之，得风后于海隅，进以为相；得力牧于大泽，进以为将。帝一日又梦二龙以图授，帝乃斋戒往河求之，有大鱼溯流，负图文而献，拜受之，得其五要。乃设灵台，立五官以叙五事。又命羲和占日【观测太阳】、常仪占月、鬼臾占星、车区占风。命大挠探五行之情，始作甲子。命容成造神历，积余以置闰。命仓颉制文字，颉四目，生有圣德。时，有灵龟负书出于洛水之汭，丹甲青文，仓颉受之，而创文字。文字成，天为雨粟，鬼为夜哭。
自伏羲画卦以来，略有文字，至是，以六义定字，而天下之文字备矣。命隶首作算术。命伶伦造律吕，作承云之乐，名之曰咸池。命大容作冕垂旒【丝带】，充纩【絮】为厚衣冬裳，旁观翚翟草木之华，乃染五色为纹，以表贵贱，于是，衮冕衣裳之制兴矣。命宁封、赤将作杵臼，而谷粟始蜕；作釜灶，而民始粥；作甑，而民始饭；以烹以炰，以为醴酪；川有桥，行有屦，死有棺椁。命挥作弓，夷牟作矢，岐伯作鼓吹铙角、灵鼙神钲，以扬武德。命共鼓刳木为舟、剡木为楫以济水，又作大辂以行四方。帝始立宫室之制，遂作袷室，祀上帝，接万灵，布政教。始制币，贩以金代。帝以人之生也，负阴而抱阳，贪味而迷色，乃咨于岐伯而作《内经》。复命岐伯、俞跗【足背】、雷公，察明堂，究气脉；巫彭桐君，以集神方【处方】；而人得以尽天年。又命元妃西陵氏之女螺祖，教民养蚕。
太古之时，未有君长，无所统摄，聚即推一人为长。蜀地有长，为邻所掠去，已逾年，唯所乘之马在。女念父隔绝，废饮食，其母抚慰之。因誓于众曰：“有使父还者，以此女嫁之。”部下之人，唯闻其言，无能致父归者。马闻其言，惊跃振迅，绝其拘绊而去。数日，父乘马归。自此，马嘶鸣不已。父问其故，母以誓众之言白之。父曰：“安有人而偶马乎？”但厚其刍养。马不肯食，每见女出入，辄怒奋击。父怒，射杀之，曝其皮于庭。女行，过其侧，马皮蹶然而起，卷女飞去。寻日，得其皮于大树之上，女化为蚕，食叶，吐丝成茧。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父母悔恨，念念不已，忽见蚕女乘流云，驾此马，侍卫数十人，自天而下，谓父母曰：“上帝以我孝，心不忘义，授以九宫仙嫔之任，长生于天矣，毋复忆念也。”乃冲虚而去。父母不忍，年年取茧出蛾生子。至是，上其事于朝。西陵氏先自养之，后广教民间女子养之，聚其丝，织而成绢，比苎麻所织之布，软而贴身，后世祀为仙蚕。
黄帝画野分州，得百里之国曰万区。命匠营造国邑，置左右监，监于万国。又分田亩，为井田之制，定经界以杜争议。由是，民不习伪，市不议价，见利不争，风雨从时。有草生于庭，见佞人即指之，名曰屈轶。凤凰巢于阿阁，麒麟游于苑囿，称极治之世焉。帝采首山之铜，铸三鼎于荆山之阳，八月望日，鼎成，有龙垂髯下迎，群臣后宫从者七十余人，帝在位一百一十年。帝四妃，元妃西陵氏，次妃方累氏、彤鱼氏、嫫母。生子十二，并庶子二十五人。少昊金天氏立，姓己，名质，黄帝之子。母西陵氏螺祖感大星如虹，下临华渚而生帝，以金德王天下，故号金天氏，能修太昊之政，故曰少昊，都曲阜。时，凤鸟适至，因以鸟记官，作乐曰大渊。其晚年，诸侯九黎氏作乱，家为史巫，能为妖法，能役鬼神，天下之人骇之以为怪，金天氏在位八十四年崩。颛顼高阳氏立，姬姓，兄昌意之子，黄帝之孙。昌意娶蜀山氏之女曰女枢，感瑶光贯月之祥，生帝于若水，以水德王天下，都高阳，故号高阳氏，迁都帝丘，在位七十八年崩。继之者，少昊之孙、帝喾高卒氏立，姬姓，名俊，父曰蟜极。初受封于辛，故号高辛氏，以木德王天下，色崇黑，都于亳【今河南偃师县】。帝喾施人利物，不私自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仁而威，惠而信，修其身为天下服。帝四妃，元妃有邰氏女姜嫄，与帝禋祀上帝，感巨人迹而生稷；陈锋氏女庆都，有赤龙之祥，孕十四月而生尧；有娀氏女简狄，祈于高禖，有飞燕之祥而生契；娵訾氏之女常姨而生贽。帝在位七十年崩，子贽立，荒淫无度，不修善政，居九年，诸侯废之，而尊尧为天子。
帝尧陶唐氏，高辛氏之子，贽之弟。生于丹陵【今湖南攸县】，育于母家伊侯之国，后迁祁，故曰伊祁氏，以祁为姓。年十三，佐贽，封于陶；年十五，改封唐；故又号陶唐氏。年十八，代贽为天子，以火德王天下，色崇白，都于平阳之安邑。帝，智如神，仁如天，登如日，望之如云；然茅茨【须发】不剪，太羹不和【搅拌】，饭于土簋，饮于土铏。时，有蓂荚生于庭，十五日以前，日生一叶；十五日之后，日落一叶；观之可知旬与其朔晦。帝巡守方岳，观于华，华之封人祝曰：“愿圣人多富多寿多子。”帝曰：“富则多事，寿则多辱，多子则多惧。”帝置谏鼓，使天下得尽其言。作乐曰《大章》。帝治天下五十载，不知天下治与不治，百姓戴己不戴己，问左右，左右不知；问外人，外人不晓。乃微服游于康衢，闻童谣曰：“立我贞民，莫若尔德；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有耄耋含哺鼓腹，击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
有黄帝之后名瞽叟者，娶妻握登，见大虹，意有所感，而生舜于姚墟，故舜以姚为姓。舜母早丧，瞽叟续纳后妻壬女生象。象为人极傲，瞽叟爱象，常欲杀舜，舜巧避之，而又不失为子之道。年十二，以孝闻。耕于历山，而历山之人皆让畔；渔于雷泽，而雷泽之人皆让凼；淘于河滨，而河滨之人皆让矶。作器于寿丘，器不缺坏。所居一年成集，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尧得舜于服泽之阳，问曰：“何以得天下？”对曰：“怀民无失，忠信无欺，行为无怠，则天下自来。”初，帝娶散宜氏之女曰女凰，生九男二女，长子丹朱不肖，其八子虽无失德，亦无尤善，俱不足以承天下。帝求贤代己，群臣举舜。帝素知舜贤，乃以二女娥皇、女英妻舜。舜以德化，帝更贤之，且屡试以艰难之事，舜皆能胜任，遂拜之相位。时，高阳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谓之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谓之八元。此十六族，世誉其美，尧未及举，舜于是举之。帝鸿氏有不才子，号曰欢兜；少昊氏有不才子，号曰穷奇；颛顼氏有不才子，号曰梼杌；缙云氏有不才子，曰饕餮；天下谓之四凶，尧未能拂，舜皆攘之去。七十二年乙卯，舜摄位。
初，尧使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分往四方求治水者。四岳举鲧，帝曰：“鲧，命属圮族，不可用。”四岳力举之，帝不得已，乃用鲧治水。鲧筑城以御水，水至而民尽淹。鲧又以荆州有息壤，息壤者，巨石也，径六尺八寸，上浮城池山川人物，奇巧可观，原系众水之母。鲧遍寻，掘出之，以为掘出水之根源，则水患自宁，岂知自掘出之后，水来救母，淫雨不止，水反愈大了。至于九年，徒然劳民伤财，竟不能治服一水，帝乃命殛鲧于羽山。鲧死三岁不腐，剖之以吴刀，化为黄龙，入于羽渊。鲧非但不知己罪，而怨尧、舜将他殛了，乃将息壤窃去，纠集党类巫支祁、天吴、相柳氏等，一同鼓起水来。尧与舜日夜忧心，各处诸侯告急。舜思鲧既有灵异，助水为怪，须得鲧之后裔治之方可。舜乃寻至鲧家，见禹克勤克俭，日升其德，知虑如神，即命禹为司空，委以治水之任。
禹伤父鲧，功不成而受诛，乃劳身焦思，祷于上下神祇，仰空咨嗟。俄见上帝授以招万灵之书，由是，能呼风唤雨，役使神物。禹率力役五千，从帝都治起。时，有猰貐状类虎，猛不可当，食人无算；又野有桑，高十九丈，内有封豨，身毛如箭，不论人畜，尽皆食之。二怪挡住去路，禹即命先锋伯益与后羿用火箭射杀之。会南浔国五色毛龙于尧，雌雄各一，因置豢龙氏，赐禹乘之以治水。禹始凿吕梁之山及岐山，河水顺流而下，却为龙门山所塞。其山悬崖峭壁，人力难施，禹乃遣应龙穿之，使得河水悬流直下，如涌出大门一般，至今鱼鳖不能上，是谓龙门。龙门既过，又有砥柱山，在黄河中流，仍将河水挡住，禹亲凿之，三川即畅，是谓三门。初，禹承命治水时，娶于涂山氏女才得四日即外出，凡三过家门而不入。在外十三年，所在欢声载道，水患终除。
时，冀州有一狐仙，原系洪荒时物，神通广大。其狐属众多，散居宇内。经伯益放火，后羿射猎，已将狐狸之属，杀死过半。老狐大愤，心生一计，以为大禹能治水，未必能治火，乃命乌鸦精九只，各衔大玻璃一块，借日之光，映照于地，与日略同，如真日亦如十日之并出。于是，遍地若火，草木焦枯，百姓竟有为日所晒死者，屋宇竟有无故自焚者。帝大忧，问群臣弭灾之术。后羿进曰：“臣观此九日，附日而行，虽焱，而不甚高，日侧见飞鸟之形，待臣登高射之。”帝曰：“若得射之而中，此生灵之福也，姑试为之。”羿乃等九嵕山，见九日过来，皆有一鸟衔之。后羿看得真切，一箭射去，只见堕下一只乌鸦，口衔一片玻璃。羿见射落一日，连发八矢，八日皆落。羿试将真日连射数矢，分毫无损。遂走马复命，帝大悦，封羿于穷，其子孙袭爵。
后羿既屡立大功，又得封赏，乃朝散回家。见妻出迎，手里擎药一丸，光焰闪灼，香气袭人，羿问曰：“娘子所执何物？”妻对曰：“此长生不死药也。”羿曰：“从何得来？”妻曰：“自君奉差去后，仙人西王母怜妾身独宿，夜夜到此相伴，遇月圆时，则呼侍女捣药，即此药也。”羿曰：“我昔从禹治水，尝至西王母处，王母许我丹药，此必是也。”妻见夫君有私吞之意，遂抢先自吞之。羿见妻自吞之后，习习欲飞，身轻若云，渐渐飘升，奔于月宫之内。羿紧攥其衣，随之而去。后世即以其妻为嫦娥，羿为蟾蜍，时帝尧八十年甲辰八月十五日夜也。彼时，明昕佐禹有功，封于卯地，尝与嫦娥相好。其八世孙需，殷时居中山，得神仙之术，能入月宫窃嫦娥，蟾蜍讼之天帝，蟾蜍捕之心急，变为兔。
舜摄政二十八年，作璿玑玉衡之仪，祭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岳渎之神，以时巡守于四方。一日，帝尧游于阳城，偶沾疾，数日而崩。帝在位一百载，寿一百一十七岁，百姓如丧考妣，舜与天下皆服三年之丧。舜避尧之丹朱于河之南，天下之人，不归尧之而归舜。舜不得已，乃于丙戌元年正月朔日即天子位，号有虞氏，以土德王天下，色尚赤，都蒲坂。帝明目达聪，以天下之视听为视听，咨于十二州诸侯之长。命禹作司空，坐百揆；弃作司稷，播五谷；契作司徒，布五教；皋陶作司律，正五刑。封尧之子丹朱于丹渊，以奉尧祀，谓之虞宾而不臣。养国老于上庠，养庶士于下庠，限其行止，崇德尚礼。有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其词曰：“南风之和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闷兮。”有作《九韶》之乐，见凤凰来翔，景星出，庆云兴。百工词而歌之曰：“卿云烂【有光彩】兮，糺【糸弯曲状】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八伯咸进，稽首曰：“明明在天，烂然星陈；日月光华，宏于一人。”帝载歌【拖来一车歌者】曰：“日月有常，星辰无紊；四时不忒，万姓永诚。君子之伦，配天之灵；迁于贤圣，莫不咸听。鼚【击鼓以长时】乎奋之，宣【宣告】乎舞之；殚精竭虑，褰衣劳之。”帝之子商均亦不肖，于是，荐禹于天，使之代己，命之曰：“天之历数在汝躬，汝陟终至于元。”禹曰：“枚卜诸事，唯吉是从。”帝曰：“朕志先定，鬼神后依，卜无不吉。”禹稽首固辞，帝曰：“汝谐毋推。”正月朔旦，禹受命于神宗帝尧之庙，率百官若帝之初。禹摄位十七年，舜南巡狩，至苍梧之野，忽染病不起，乃召禹及众臣，女英、娥皇亦至。帝曰：“朕不能起矣，子商均不肖，可立禹以代朕位，昔帝尧以重任付朕，朕今以付卿，卿宜勉之。”言罢而崩，在位五十载，寿一百一十岁。娥皇、女英大恸，泪洒于竹，皆成瘢痕，今谓之湘妃竹。禹与群臣即行殡礼，葬帝于九嶷山中。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人不归商均而归禹，乃继天子位。
夏禹王，姓姒氏，字高密，黄帝玄孙也。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颛顼，颛顼生骆明，骆明生鲧。鲧娶有莘氏之女曰志，是谓修巳，观流星贯昂，梦接意感而怀孕。孕十有四月，以帝尧之五十五年六月六日，生禹于僰道之石纽乡。年十七，舜闻其贤，举之使续父业治水。在外十三年，水害皆息。禹为人敏厚，勤俭，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都安邑，以金德王天下，色崇黑。封尧之子丹朱于唐，封舜之子商均于虞。南巡狩，会诸侯于涂山，承唐虞之盛，执玉帛临万国。立贡法，作乐曰《大夏》。悬钟、鼓、磬、铎、鞀【鼗】以待四方之士。曰：“教寡人以道者击钟，谕寡人以义者击鼓，报寡人以忧者击磬，奏寡人以事者振铎，告寡人以冤者摇鞀。”一食十掷箸，一沐三握发，以接天下之民。古有杜康造醴酪之酒，饮之不醉人。至是，帝女仪狄作酒进于父，帝饮而酣之，遂疏仪狄，旨绝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国者。”禹任皋陶、伯益以国政，后皋陶卒，禹荐益于天，天雨金三日。乃收天下之金，铸为九鼎，以象九州。山川草木，奇禽异兽，并诸神怪，俱享于鼎。夏、商、周三代相传，至秦覆周，迁九鼎于咸阳，其一飞入泗水，其八项羽焚阿房，化为灰烬。
禹出巡狩，见罪人，下车问而泣之。左右曰：“罪人忤逆，君王何为痛之？”禹曰：“尧舜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故不犯法。今寡人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为心，因而犯法，是以痛之。”禹巡狩于江南，召诸侯于会稽，防风氏迟至，禹戮之【暴君所为】。防风氏高大而勇，尝助禹治水，其骨节专车【因其骨节过长须用专车载迁】。禹崩于会稽【杀防风氏之现报】，摄位一十七载，在位十载，寿一百零六岁。古以天下为家，故不载还都，遂葬于会稽。苇席桐棺，穿圹七尺，上无泄泻，下无底水，坛【坟丘】高三尺，土台三阶，延袤三亩。命以益为王，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启于箕山。天下之人，不归益而归启，启乃继天子位。初，禹行于涂山，有九尾白狐，化为美女，造于禹。其天姿国色，百媚千娇，美冠一时。因且聪俊有德，禹乃纳而爱之，是谓女娇。生三子，曰启、宰、罕，三子皆贤明。封启涂庆王，即涂山氏，能明训教，而至于化。禹王治水之《黄帝水经》，与其降龙伏魔、穿山透地之书，俱授于涂山氏，故天下不归益而归启也。启命益为襄辅，不一岁而益殁，启岁献牺牲以祭之。时，有扈氏无道，不尊正朔，启召六卿伐之。大战于甘，不胜。六卿请召诸侯伐之，启曰：“吾地非浅也，民非寡也，今且不胜，是吾德薄而教不善也，何以伐为？”于是勒师，琴瑟无张，钟鼓无敲，不茵席，不更味，敬侍长老，尊贤委能，行之以恒，而有扈氏自服。帝在位九年而崩，子太康立，厥弟五人，封于卫。太康荒逸，不理国事，盘游无度，民心沸怨，兄弟武人亦作歌无章以怨之，在位二十九年，崩于夏阳。弟仲康立，命允侯掌六师，得以固其征，在位十三年崩，子相立。相微弱，遭逆臣逐于商丘，依同姓诸侯斟灌、斟鄩氏。夏旧臣靡奔有鬲氏，寒浞使其子奡灭斟灌、斟鄩氏，而弑帝相。相后缗方娠，逃出自渎，归于有仍，生少康于有仍。少康既长，为仍牧正，奡使其臣椒求之，逃奔有虞，为虞庖正，虞君思妻之以二姚，遂于邑之诸纶，得有田一成、众一旅，能布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谋中兴焉。潜通信于旧臣靡，靡自有鬲氏收斟灌、斟鄩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为王。王使其臣女艾灭浞之长子奡于涡，使太子季杼灭浞次子瀦于戈，乃归故都即位。夏道复兴，诸侯无不悦服。少康封庶子无余于越，春秋祀禹于会稽。或曰：“相后之逃，少康之奔，与旧臣靡之举兵，皆狐后涂山氏为之通信，为之主宰。少康在位二十二年崩，子季杼立。杼在位十七年崩，子槐立。槐在位二十六年崩，子芒立。芒在位十八年崩，子泄立。泄在位一十六崩，子不降立。不将在位五十九年崩，弟扃立。扃在位二十一年崩，子厪立。厪在位二十一年崩，不降之子孔甲立。
孔甲无道，肆行淫乱，夏政始衰。时，天降二龙，一雌一雄，王求养龙者。昔飏叔安有裔曰董父，甚好龙，能知其嗜欲而饮食之，龙多归焉，于是有豢龙氏。陶唐氏衰，后有刘累者，学养龙于豢龙氏，事王，赐氏曰御龙。龙其雌死，累潜醢以为王食，王食之香，继而求其羔，累无以应。虑龙死之事发觉，累惧，遁迁于鲁。其雄龙见雌死，有无豢者，流漦于庭，曰：“余褒国之神也，还我雌来！”孔甲卜，杀之留之俱曰不吉；又卜，藏之漦曰吉。龙亡漦在，椟而藏之，传及殷周，至厉王又有一段奇闻。孔甲在位三十一年崩，子皋立。皋在位十一年崩，子发立。
发在位一十九年崩，子履癸立，是谓桀，尤为无道，荒淫暴虐。有赵梁者，教之贪狠，天下怨恨。桀有力，能伸铁钩使直，拉铁索使断，诸侯有不朝之伐之。伐有施氏，有施氏以妹喜妻焉。喜得宠，所言皆从。为琼宫瑶台，殚百姓之财，将脂【肥肉】砌于漕堤，将脯【干肉】悬于林间，酒池可以行舟，宫女三千，尽去其衣，有谏者即杀之。太史终古泣谏，不听，遂出奔商。时，商汤为夏方伯，专事征伐。邻国葛伯，放【放纵】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为何不祀？”答曰：“牺牲不足故耳。”汤使人馈之牛羊，葛伯食之，犹不祀。汤又使人问之因，答曰：“粢糁不足故耳。”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皆馈，葛伯率其民夺之，其不与者杀之。汤大怒，起兵讨之，民大悦服，唯恐汤师之不至。汤尝外出，见人张网四面而祝之曰：“从天坠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俱入吾网。”乃解其三面，只留一面，更祝之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上者上，欲下者下，不要命者，俱入吾网。”汉南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恩及禽兽。”归之者四十余国。桀污其宗族，辱其勋旧，轻其贤良，弃其礼仪。关龙逢谏曰：“人君谦恭敬信，节用爱民，故天下安而社稷宗庙固。今君用财无度，杀人无数，民唯恐君之迟亡矣。人心已去，天命不佑，盍无悛乎？”桀曰：“吾之有天下，犹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遂囚龙逢而杀之。商汤闻之叹息，使人哭之。桀怒，囚汤于夏台，已而得释。时，星陨地震，伊水洛竭，泰山崩，灾异迭见，竭暴虐愈甚。伊尹佐汤，率师伐桀，桀召九夷之师，不至，曰：“吾悔不杀汤于夏台，使至于此。”及战不胜，奔于三朡之国，汤继而伐之，放之南巢，在位五十二年，后三年，死于亭山。夏亡，凡十七王，共四百三十九年，汤因代夏为王。
商王成汤，名履，又名天乙，黄帝之后，姓子氏。初，帝喾高辛氏第三妃有娀氏之女曰简狄，祈嗣于高禖，适有紫燕坠卵于地，简狄知是祥瑞，拾而吞之，遂孕而生契。契事唐虞为司徒，教民有功，封于商，十一代传至主癸，娶扶都氏，感白气贯月而生汤。既覆桀，诸侯大会，汤退就诸侯之位，曰：“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德者可以统之。”三让，诸侯皆推汤，于是即天子位。以水德王天下，色崇白，国号商，都于亳【今河南归德府商丘县】。王既即位，除桀暴政，以宽治民，用人唯贤，改过不愆，远近归之。立助耕法，以六百三十亩之田，划为九区，形如井字，是谓一井。每区七十亩，中区为公田，借用八区之力以助耕其公田，而不复税其私田，其国君及卿大夫朝士之禄，各取给于公田有差。以伊尹、仲虺为相。二十一年，大旱，伊尹言于王，淘庄山之金铸币，通有无于四方以赈。旱延七年，太史占之，曰：“当杀人【杀恶人】以祷。”汤曰：“吾所以请雨者，为民也，若以人祷，吾请自当之。”遂斋戒，剪发断爪，素车白马，身婴【萌生】白毛，以为牺牲，祷于桑林之野，祝曰：“毋以予一人之不敏，伤及万人之命。”继以六事自问，曰：“政不节欤？官失职欤？宫室崇【崇尚奢华】欤？夜女盛欤？行苞苴【践踏农作物】欤？谗夫猖【猖獗】欤？”言未几，大雨数千里，岁则大熟，天下欢洽，遂作桑林之乐，名曰《大濩》。作诸器铭文，以为警戒。王在侯位一十七年，在王位一十三年，共三十年而崩，寿一百岁，葬于济阴之桐宫。
太子太丁早卒，太丁之子太甲立，百官总宰，国事俱听伊尹处置。太甲恃有伊尹，不明厥德，欲颠覆汤之典。伊尹屡次告诫，王未克变，伊尹因启阴制，禁太甲于汤墓之桐宫，使思祖业之艰难。太甲居桐宫三年，自怨自责，处仁迁义，伊尹乃以冕迎太甲复位。太甲增修厥德，诸侯感服，在位三十三年崩，子沃丁立。八年，伊尹薨，享百有余岁，大雾三日，沃丁以天子之礼葬，亲临其丧。任贤臣臼单为相，一顺【一律顺从】伊尹所行。在位二十九年崩，弟太庚立。庚在位二十五年崩，子小甲立。甲在位一十七年崩，弟雍己立。己在位一十二年崩，弟太戊立。太戊即位，以伊尹之孙陟与臣扈为相，巫咸佐之。时，有桑谷共生于庭，七日而大拱。王惧，以问伊陟。陟曰：“妖不胜德，君之政其有缺乎？”王于是修先王之政，早朝晏【迟】退，尊老敬贤，问疾吊丧，三月而桑谷枯。四土归心，远方重译而觐者七十三国，商道复兴。在位七十五年崩，国乱，弟外壬立。壬在位一十五年崩，弟河亶甲立。时，都邑又有河决之害，乃迁都于相，在位九年崩，子祖乙立。时，都邑又有河患，乃迁都于耿。以巫咸之子贤为相，诸侯咸服，在位一十六年崩，子祖辛立。辛在位一十六年崩，弟沃甲立。甲在位二十五年崩，国乱，祖辛之子祖丁立。丁在位三十二年崩，国乱，沃甲之子南庚立。庚在位二十九年崩，国乱，祖丁之子阳甲立。甲在位七年崩，弟盘庚立。时，都邑又有河患，乃复迁都于亳，复汤之故都，改国号曰殷，复行成汤之政，商道复兴，诸侯来朝。在位二十八年崩，弟小辛立。辛在位二十一年崩，弟小乙立。乙在位二十八年崩，子高宗武丁立。
初，武丁为太子时，小乙欲其知民间疾苦，使居民间，以知稼穑之艰难。及即位，以甘盘为相，恭默思道，居丧三年，不言，政事皆决于冢宰。既勉丧，亦不言。群臣谏曰：“不言，无所禀命。”王曰：“朕梦上帝赐我以良弼，其代予言。”乃以梦中所见画为像，使人持像访求于天下。见傅说在傅岩之野筑墙与画中人无异，遂聘请以见武丁。武丁与语大悦，用以为相，天下大治，殷道复兴。在位五十九年崩，子祖庚立。庚在位七年崩，帝祖甲立。初，高宗欲废祖庚而立祖甲，祖甲以为不义，逃于民间。及即位，远小人，惠庶民，使鳏寡有依，国大治。在位三十二年崩，子廪辛立。辛在位六年崩，帝庚丁立。丁在位二十一年崩，子武乙立，迁都河北。武乙无道，为木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戏【赌博】，令人代为天神，天神不胜，戳辱之。为革囊，盛血其中，悬于空际，仰射之，使血流下，名曰射天。在位四年，猎于河渭之间，遇雷暴震死，子太丁立。丁在位三年崩，子帝乙立。乙在位三十七年崩，子帝辛立。
初，帝乙三子，同母所生，其母为妾时，生微子启及仲子衍，为后时乃生帝辛。帝乙与后欲立启为太子，太史循法争之，乃立帝辛，即纣也。纣咨辩捷疾，闻见甚敏，膂力过人，手格猛兽，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以为天下皆出己之下。纣闻有苏氏之女妲己甚美，因伐有苏氏，有苏氏以妲己进献。或曰：“妲己本一淑女，因禹后涂山氏忿成汤取桀之天下，屡决河水以窘之，至是，因冀州侯苏护献女，乃遣千年粉面狐妖于恩州驿舍魅死妲己，借尸换魂，勉为弓跬装，娇媚无比。”此系小说家白话，无据。纣宠妲己，所言皆从，所好者贵之，所恶者诛之。作奇技淫巧以悦之，使师涓作朝歌、北鄙之音、北里之舞、靡靡之乐，淫乱无比。厚赋税以实鹿台之财，狗马奇物以盈后宫，以酒为池，肉为林，男女裸身相逐其间，使相遇即交，纣与妲己，观其乱交以为乐，宫中若市，长夜宴饮。臣民有怨、诸侯有叛者，妲己以为罚轻，乃辟重刑，曰之“炮烙”，号叫之声不忍闻，糜烂见骨而后毙，纣与妲己大以为乐。纣诏天下诸侯，各进美女。九侯进女于纣，貌美无比，肤若凝脂，纣尝幸驭，但见其畏畏怯怯，无甚风情，与妲己大不相同，遂杀之而醢九侯，鄂侯谏之，并杀鄂侯。又裸孕妇于前，剖开其腹，视其胎为男为女。又于鹿台之上，见老幼二人涉水，见老者反不畏寒，乃使人拿来，砍断其胫，视其髓孰盈孰虚。
西伯侯姬昌闻之叹息。崇侯虎以告纣王曰：“西伯侯与其子发及旦【周公旦】，皆圣人也，三圣合谋，君当虑之。”纣乃囚西伯于羑里，将杀之。西伯曰：“吾唯明于天人之道，以顺受之耳。”因取伏羲氏之八卦，重为六十四卦，敷成爻辞，垂世立教，可筮吉凶焉。时，西伯长子伯邑考质于殷，觐于纣，纣烹为羹，以赐西伯侯，曰：“圣人当不食其子羹。”西伯食之。纣曰“谁谓西伯侯为圣者？食其子羹，尚且不知也。”因有欲赦之意。西伯之臣闳夭、散宜生，求有莘氏之美女、骊戎之纹马、有熊之九驷及奇怪之物，托纣之嬖臣费仲献之。纣大悦，指有莘氏之美女曰：“此一物足以释西伯侯，况且多乎。”乃赦之。西伯既释，献洛西之地，请除炮烙之刑，许之，遂赐西伯弓矢斧钺，得专征伐。西伯退而修德，诸侯多叛纣归昌，昌率殷之叛以事纣。西伯将出猎，卜之曰：“非龙非彨，非熊非罴，非虎非貔，所获霸王之辅。”及出猎，果遇吕尚于渭水之滨，与语大悦。曰：“闻我先君太公言，当有圣人兴周，子真是耶？吾太公望之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谓之师尚父。时，西伯化行于江汉汝坟之间，四方诸侯皆来决平。有虞、芮二君争其田，久不决，乃相与往周。入其境，见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入其邑，见男女异路，斑白不提挈；入其朝，见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二君感而相与曰：“我者之所争，周人之所耻，我等小人也，不可履君子之庭，何往为？唯取辱耳。”遂还，俱让其田。汉南诸侯闻之，归之者四十余国。西伯伐密须、耆、邢、崇，作丰邑，徙都之。西伯立灵台，凿灵沼，掘地得死人骨，曰：“葬之。”左右曰：“此无主矣。”西伯曰：“寡人为其主。”遂以衣冠更葬之。天下闻之，曰：“西伯恩及枯骨，况其人乎？”于是，归者三十余国。西伯寝疾，五日而地动，及疾甚，谓世子发曰：“见善勿怠，时至勿疑，去非勿处，此三者道之所止也。”世子再拜受教。西伯侯昌薨，寿九十七岁，子发嗣为西伯侯。
西伯侯发以太公望为师，周公旦为辅，召公奭、毕公高之徒皆在左右，率修父之绪业。时，殷地山崩河竭，见双日，女子化为丈夫，宫中夜闻哭声。黎侯近处王畿，不恭王命。发勘黎，殷人大震，祖伊恐，奔告于王，王曰：“我不有命在天乎？”不以为然。发引兵临孟津，渡河，至中流，有白鱼跃入舟中，俯取以祭河伯。既渡，有火自上而下，至于发之所居，流为鸟，其色赤，其声动魄，诸侯不期而至者八百国，皆曰：“纣可伐矣。”发曰：“吾坐以观，冀其悔悟耳，天命有常，尚未可。”乃还师。纣愈淫乱不止，有梅伯者，性忠直，数谏诤，遭怒杀而菹醢之。有雷开者，性阿谀，进谗言，而赐之金玉且封之，赏以夏田。微子数谏不听，遂去之，抱祭器归于周。箕子谏亦不听，或劝之去，箕子曰：“知不用吾言而言，愚也；杀身以彰君之恶、己之节，而取悦于民，吾不忍也。”纣囚之，乃佯狂为奴，鼓瑟以自悲。比干陈先王创业之艰难，天命之将易、国家将亡之兆，伏于象卫之门。纣大怒曰：“比干自以为圣人矣，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之乎？”遂杀比干，刳视其心。太师疵，少师疆，抱其祭器归周。于是，武王遍告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不伐。”乃东征伐纣。伯夷、叔齐，孤竹国君二子也，其父将死，遵命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至是，武王伐纣，载西伯昌之椁以行，伯夷、叔齐叩马谏曰：“父死不葬，援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忠乎？”左右欲杀之，太公曰：“此义士也。”命扶而去之。武王大会于孟津，己卯正月戊午，师毕渡，陈师牧野。纣发兵七万以拒之，皆无战心，前军倒戈，反攻其众，自相残杀。纣服珠衣，登鹿台，自焚而死，在位三十三年。武王斩妲己，殷亡，凡二十八王，共六百四十四年江山。诸侯尊周，戴武王为天子。伯夷、叔齐耻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野有妇人曰：“子义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遂饿而死。
周武王，姓姬，名发，黄帝之后。初，帝喾高辛氏元妃、有邰氏之女姜嫄，出野，见巨人迹，悦而践之，心动有娠，期年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牛马过者皆避之；徙置林中，适山林多人，迁之；又弃之渠中冰上，飞鸟以翼覆之。姜嫄以为神，遂养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弃为儿时，屹如成人，其游戏，好种植麻菽。及成人，事农耕，尧举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封于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稷之曾孙公刘迁豳，又九世，曰古公亶父，避狄人之难，去豳迁岐。古公三子，长泰伯，次仲雍，次季历。季历生昌，有圣德，古公欲传位于季历，泰伯知之，与仲雍逃之蛮荆。古公卒，季历立，是谓王季。王季卒，子西伯昌立，是谓文王。文王娶有莘氏之女曰太妊，不妒忌，有圣德，生十子。长曰伯邑考，早卒。次姬发，文王薨，发立，是谓武王，伐商而有天下。封纣子武庚为殷侯，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为之监，相武庚治殷。命召公释箕子，命毕公释百姓。表商容之闾。命南宫括、散宜生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以赈贫弱。命闳夭封比干之墓。微子胶鬲为臣。殷人大悦。改正月朔，建子曰为岁首。色尚赤。服以冕，祀于周庙，追古公亶父为太王，季历曰王季，文考为文王。立彻法，一夫授田百亩，其法与助法略同。王践祚三日，召士大夫而问曰：“恶有藏之绝、行之博，万世可有为子孙恒守者乎？”师尚父对曰：“黄帝颛顼之道，在丹书有之，曰敬胜，不怠者吉；怠，不敬胜者灭；义者，胜欲从；怠，欲胜义者凶。”王闻言惕若，退而为戒，铭于室器焉。王虚己问箕子殷所以亡，箕子不忍言。王乃问以天道，箕子作《洪苑》，遂封箕子于朝鲜而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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