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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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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雨打风吹旗飘扬
1916年3月15日,广西将军陆荣廷改称广西都督,兼两广护国军总司令,任命梁启超为总参谋,正式通电宣布独立。17日,蔡锷决定对泸州发动第二次进攻,命令部队围攻牛背石之敌。
一个牧童发现了北洋军的炮兵阵地,马上向朱德报告,自愿带路。朱德派一支突击队跟着牧童迂回到敌炮兵阵地附近潜伏,相期发起攻击。正面部队埋伏在油菜地里,油菜一片金黄。
总攻开始,冲锋号角与喊杀声震撼山岳。正面部队从油菜地冲出,突击队冲入敌炮兵阵地,放起火来。北洋军腹背受击,争相逃命,抛下乱尸无数。乱尸上下,满是民间被褥、媛女衣袴,还有戒指和手镯在血污的手臂上闪光。俘虏感叹:“天时、地利、人和都为滇军占尽,北军万无全胜之理。”
几天时间,护国军势如破竹地收复了江安、南川、纳溪、彭水、綦江等县。滇军打出了军威,朱德升任护国军第7师第13混成旅旅长,奉命镇守泸州。
坐观反袁的声势愈来愈大,冯国璋肯定地认为国内国外的形势袁都居不利地位,因此,他发出一则密电给和他有关系的各省北洋军阀,建议共同发出一个压迫袁取消帝制、惩办祸首的联名电报,江西、浙江、山东、湖南4将军复电赞同。冯国璋觉得连他自己只有5位将军,声势不够壮大,于是以5人名义密电征求全国各省将军的同意。3月19日晚上,袁世凯得到这个密电,又气又怕,几乎晕倒过去。他黯然叹道:“一切都完了!完了,完了!”
21日,袁世凯亲笔写了几封密函,交由承宣厅遣派专人分别送给徐世昌、段祺瑞、黎元洪,请他们来总统府参加当天下午的紧急会议。送信的人还带口信说:“上头有话,请看多年的老交情,今天务必发驾。”
会议开始,与会者都不肯发言,袁世凯说:“我意已决,取消帝制。取消了帝制,则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仍然不肯罢兵,那就是诚心作乱,我们只好再用兵了。”
徐世昌说:“除此亦无他法。”
段祺瑞也赞成。
应袁世凯电召入京的安徽将军倪嗣冲站起,很激动地表示反对:“臣要求带兵去打护国军,为圣主效力!”
袁世凯很沉痛地说:“丹忱,你看看。”说着,将5将军通电给他看。倪嗣冲看了,黯然落坐。
袁世凯请徐世昌再任国务卿,主持和护国军的议和工作,徐世昌推三阻四。袁世凯恳求:“这时候老朋友都不帮忙,谁来帮忙?”徐世昌无话可说,勉强接受。
会议决定:一、撤销承认帝位案,取消洪宪年号;二、召开代行立法院参政的临时会,以便于取得取消帝制的法律根据;三、解除陆征祥的国务卿职务,回任外交总长,由徐世昌出任;四、任命段祺瑞为参谋总长以代久未到职的冯国璋;五、请黎、徐、段三人联名电劝护国军停战议和。
22日,袁世凯宣布取消帝制。25日,参政院会场一致通过袁世凯所提的撤销承认帝位案。袁世凯,“洪宪”皇袍穿了83天。袁克定大失所望,袁世凯对他痛加责骂:“袁克定,你是我的儿子吗?你欺父误国!——你是我的长子啊……”
同日,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分电蔡锷、唐继尧、陆荣廷、梁启超等,略云:公等目的已达,务望先戢干戈,共图善后。这份电稿由袁世凯代拟代发。
护国军回电:一要袁世凯退位,二要诛杨度等13人以谢天下。
4月6日,广东宣布独立;12日,浙江宣布独立,22日,徐世昌请辞国务卿,段祺瑞奉命组阁于危难之际,代徐世昌为国务卿兼陆军总长。
冯国璋态度日趋明朗,主张袁世凯退位,段祺瑞表示赞成。段祺瑞拟定了优待袁世凯办法六条:一、往事不追;二、公民权不褫夺;三、私产不没收;四、居住自由;五、全国人民予以应有的尊敬;六、民国政府给以岁费十万元。
袁世凯看了这些条件,心如刀绞,满面春风,说:“好,很好,我退位不成问题,你们哪一天商定了善后办法,我就哪一天搬到颐和园去休养。”
段祺瑞要求变更政事堂而成为真正的责任内阁,袁世凯忆当年与清廷的交涉。5月8日,袁世凯下令,废除政事堂,恢复国务院。
同日,护国军中央机构军务院宣告成立,以代行北京国务院的职权。军务院直隶大总统,统筹全国军机,施行战时及善后一切政务;置抚军,无定员;由抚军互选抚军长、副长各一人。唐继尧为抚军长,陆荣廷、梁启超、蔡锷、李烈钧等为抚军。
袁世凯密令张敬尧同蔡锷谈判停战。蔡锷说:“论私交,袁大总统待我不薄,兵戎相见,只为反对帝制。帝制废除,我们自当共济艰难,准备着对日一战。”
张敬尧说:“蔡将军言必称国家,在北京时已经表达过对日一战的决心。日后蔡将军去打日本人,张某必唯将军马首是瞻。”
四川方面停战,袁世凯散播一个谣言:“蔡锷已承认元首仍居大总统之地位。”进而,他派人到南京访冯国璋,要他联络未独立各省军民长官发出一个拥袁仍居总统之位的联名电,借以表示北洋系仍然团结。冯国璋主张最好先作内部的协调,联合未独立各省的军政首长,在南京举行会议,取得本身意见和步调的一致。袁世凯当然同意。于是,冯国璋与张勋、倪嗣冲联合发起召集南京会议。然而,他们三人三条心:冯国璋想利用这次会议造成他的第三势力地位,利用护国军推翻袁世凯的总统地位,再以北洋军的力量压迫护国军使之屈服;张勋想做这个会议的盟主,以为他达到宣统复辟的有利条件;倪嗣冲则是忠于洪宪王朝。袁世凯明白三人不是一条心,正好利用矛盾,以达到互相牵制和从中操纵的目的。
5月18日,南京会议开第一次会,17省代表出席。会上,山东代表提出建议:袁世凯必须退位。湖南代表附和,其他各省代表也没有反对。
晚上,倪嗣冲带了3营卫队赶来南京。19日参加第二次会议。他首先发言,主张维持袁世凯的总统地位。
连日召开5次会议,对于袁世凯退位问题作不出结论,备战问题同样也作不出决定,22日,无果散会。
同日,四川将军陈宦通电:代表川人,与项城告绝,自今日始,四川省与袁氏个人断绝关系。袁世凯接到电报,一箭穿心,半日不语。他对陈宦感觉良好,以为陈宦是帝制的忠心拥护者,视作亲信,因而,陈宦成为袁克定的把兄弟;因而,袁世凯派他带兵入川,坐镇成都,谓西南可无事。
时隔三日——26日,陕南镇宁使陈树藩公然驱逐袁世凯任命的官员,宣布陕西独立讨袁。袁世凯淌血剧痛战栗的心,又中一箭。陈树藩一直效忠于他,他一直以为陈树藩忠心可嘉。
刚过两天——29日,湖南将军汤芗铭宣布湖南讨袁独立。汤芗铭是鼓吹帝制最得力的一位地方要员,因而成为袁世凯倚重的将军。袁世凯,第三支箭穿心。
三支箭,造出一个真正、实在、地道的催命符,袁世凯一病不起。他带病召集榻前会议,发表《宣布帝制案始末》,把变更国体责任诿诸各省公民,把自己说成是一个维持共和的人物,是一个容易受骗的老实人;并且威胁:要把各省区军民长官要求改变国体和先后推戴、请早登大位的文电公布。
6月5日,正是阴历端午节,袁世凯不省人事。6日凌晨,段祺瑞、王士珍、徐世昌和袁克定守在病榻旁。徐世昌看袁世凯不行了,轻声说:“总统有什么交代?”
袁世凯回头试想血雨腥风人生路,悔恨交加。他一分悔意,悔不该逆历史潮流;他九分恨,恨天下人皆可杀。他恨孙中山,恨他革命成性,坏了他的大事;他恨革命的民众,跟着孙中山革命,不肯做驯顺的奴才;他恨亲信们,成也亲信,败也亲信;他恨自己,恨自己一时大意发慈悲,放虎归山。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出两个字:“约法。”
袁克定抢着补充一句:“金匮石屋。”
袁世凯似点头非点头,说不出话,悔恨由浓而淡:袁克定,情系父亲身后宝座;六君子,为帝制奔走呼号;二陈一汤三将军,对袁某信誓旦旦,今日置我于死地的,正是他们!人啊人,只有利用和被利用。忠义、亲情、友谊,都是利用的手段,谁当真,谁是痴人、蠢才、糊涂虫。何以逍遥?遁入空门;谁是帝王?孤家寡人,世俗杂念误人深。
3时,袁世凯吐出最后4个字:“他……害了我!”
袁世凯呜呼哀哉,家人围着尸体齐放哭声,徐世昌悲从中来,喃喃自语:“起病六君子,送命二陈汤。”
可怜机关算尽,反算了卿卿性命,落得个骂名远扬——清朝的遗老遗少骂,康梁党人骂,孙中山革命党骂,甚至北洋军表白自己的时候也骂……
袁克定心系金匮石屋中的总统候选名单。打开石屋,总统继承人的名单上写着3个名字,顺序排列是: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
金匮石屋名单揭晓,举行会议讨论继承人。徐世昌说:“现在南方独立,收拾时局是一件极其艰难的工作,依我的愚见,根据《约法》,应推副总统继任。”略停顿,他望了段祺瑞一眼,补充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究竟怎么办,还是取决于总理吧!”
与会者的目光集中在段祺瑞脸上,段祺瑞沉默。
屋子里一片沉寂,后院传来哭泣声。沉寂有一刻钟,段祺瑞极其简单地说了一句:“很好,我和相国的意见一致。”
会后,段祺瑞以“顾命大臣”身份去黎府通知黎元洪继承总统职位。两人端坐在楠木桌旁,谁也不开口说话,如两尊木雕泥塑。呆坐了半天,段祺瑞突然起立向黎元洪三鞠躬,黎元洪也赶快欠身还礼。礼毕,二人各还原位。段祺瑞仍不开口,黎元洪也不做声;旁边的人自然不敢发一言。捱了40多分钟的沉默,段祺瑞起身告退,黎元洪茫茫然起身送客。到这时,段祺瑞对总统府秘书长说:“黎总统这里没有人,你就留下帮忙吧。”
7日,黎元洪继任大总统,段祺瑞担任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王士珍任参谋总长。段祺瑞以国务总理名义总揽大权,下令:政府人事大改组,各省督理军务长官改称督军,民政长官改称省长;废国务卿名义,仍恢复国务总理;任命徐树铮为国务院秘书长……
10日,西南军务院抚军长唐继尧通电提出四大条件:一、请黎大总统即日宣言恢复民国元年公布之《临时约法》;二、请召集民国二年解散之国会,依法补选副总统,及要求同意任命国务员,组织正式国务院;三、请惩办帝制祸首杨度等十三人;四、请下令召集军事特别会议,由各省都督或将军各派代表在上海开会,议决一切善后军事问题。
段祺瑞不赞成恢复旧《约法》,但感到事态严重,不能固执己见。29日,由黎元洪正式申令,仍遵行民国元年公布的《临时约法》。7月14日,黎元洪下令惩治帝制祸首杨度等8人,其余宽免。同日,西南军务院通电撤销,声明国家一切政务,静听元首、政府和国会主持。
《约法》恢复,国会重行召开,南下的议员们纷纷回京。8月1日,国会在北京举行第二次常会开幕典礼。
10月30日,国会补选副总统,冯国璋当选。11月,冯国璋在南京宣布就职,仍兼江苏督军。
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犹酣,以黎元洪为首的总统府与以段祺瑞为首的国务院围绕对德问题展开激烈斗争。段祺瑞完全不把黎元洪放在眼中,黎元洪看段祺瑞也如芒刺在背,黎、段之间无法谐合,段东黎则西,段是黎则非,私愤介入国策。黎总统听说段总理主张对德绝交,就竭力反对。2月,冯国璋赴京调解。
3月3日,国务会议通过对德绝交案。会后,徐树铮带了对德绝交案的咨文来到总统府,请黎元洪盖印。黎元洪心里很不高兴,仰起脸来问:“又铮,内阁讨论时,几人赞成,几人反对?”
徐树铮满脸不耐烦:“总统不必多问,只管在最后一页盖印就是。”
黎元洪大怒:“你怎敢如此说话?”
“总统不必这样。我那边事情多得很,请快点盖印!”徐树铮毫不示弱。
黎元洪气得发抖,说:“你眼中哪有我这个总统,只当作盖印机器一般!拿回去!”
4日,段祺瑞偕同全体阁员到总统府,请黎元洪在政府向国会提出对德绝交案的咨文上盖印。段祺瑞说:“徐树铮率直自重,不说妄言废话,他面见总统时,凡声明为段祺瑞所说的话,概由我本人负责。”
黎总统很认真地说:“对德绝交是一个有关国家命运的重大问题,我们不可草率将事,因此要多加考虑。再说,各省军人都反对对德宣战,对德绝交就是宣战的先声,不先统一全国军人的意见,怎能做决定?”
段祺瑞变了脸色,说出一句:“协约国方面不止一次地催促我们对德绝交。”
黎元洪激动起来,说:“如果我们听从协约国的命令,我们就不是一个有自主权的独立国了。根据《约法》,大总统有宣战媾和的特权,我今天既然是总统,就该对一切负责任。”
段祺瑞按捺不住,说:“总统既然不信任我,事事和我作梗;国会又处处找我麻烦,和我背道而驰,这样的国务总理我是没法干下去了。”余音未绝,他站了起来,默默地向黎总统半鞠躬,转身退出。全体阁员跟着总理退出。黎元洪僵坐在总统位上,眼望着段总理和全体阁员离去,真如泥塑木雕。
当晚,段祺瑞挂专车由京赴津,总统府喜气暗暗流动。黎元洪促请徐世昌继任内阁总理,徐世昌敬谢不敏;转过头来找王士珍,王士珍也不肯。5日晚间,黎总统邀冯国璋、徐世昌、王士珍入府讨论政局,请冯国璋亲自到天津劝段祺瑞返京:“外交问题就让芝泉主持,我完全没有意见,不过总以服从多数为宜。”
6日,冯国璋偕段祺瑞一同回到北京。14日,中国政府正式公告和德国断绝外交关系。
4月6日,美国对德宣战。12日,美国驻华公使向美国政府建议借款中国以促成中国对德宣战。段祺瑞决心宣战,但是,顾虑北洋军和北洋附属军将领的反对,因此,急电召集各省督军进京讨论外交问题,如果不能亲身来京,请派全权代表参加会议。
25日,军事会议开幕,出席和列席的督军、督军代表20余人。段祺瑞早已准备好一张签名单,上面写着“赞成总理外交政策”8个字,请各省督军和代表亲笔签名。全场一致,挥笔写上自己的大名。
5月7日,对德宣战案提交到国会表决。19日,众议院开会,决定对德宣战一案推迟讨论。同日,督军团举行紧急会议,决定采取最后一个步骤,对国会再施以压力迫使通过对德宣战案,否则督军联名呈请总统解散国会;在此项目的未达到以前,各督军不离北京,以便集中力量,对国会和总统作战到底。
焦灼无奈之际,黎元洪忽然想到张勋:这个老粗是反对对德宣战的,又是个不愿拥护段内阁的,倘能把他拉到自己的阵线来,岂不是可壮声威而寒段派之胆?于是,派密使到徐州连络。
徐州,张勋正在加紧策划清朝复辟。他曾仔细地研究了袁世凯帝业失败的症结,得出结论:袁称帝失败,是因为对冯国璋对陆荣廷存猜忌之心。如果得到冯国璋的支持,北洋派就不会解体,就有足够的力量对西南用兵,以武力统一中国,完成帝业;如果陆荣廷不在广西举兵反对帝制,蔡锷所率的护国军一定会被击败,反袁的力量将溃不成军。
总统密使到,张勋捻须微笑:天赐良机!试看天下谁是英雄!他对密使说:“咱们的大总统真是一位忠厚长者,咱断断乎不许别人欺负他老人家。倘有用得着张某人之处,咱们当部下的难道不能替他出一番死力?”
黎元洪深信张勋说一不二,决非口是心非之人,于是,下了免段的最后决心。
23日,张勋电邀督军团到徐州举行会议,倪嗣冲、张怀芝、王占元、徐树铮等和各省军阀代表共20余人,由北京挂专车直放徐州。
同日,北京政府发表总统命令:免除段祺瑞国务总理职务,特派外交总长伍廷芳暂代国务总理。
徐州会议,倪嗣冲痛骂黎元洪,说:“推倒这个北洋派公敌的总统!他今天可以免段,明天就可以选择另外一人开刀,有他在位一天,北洋派的统治力量就会受到破坏而难于保持下去。”
张勋说:“折腾来折腾去,中国还是不能没有皇帝。谁做皇帝?袁慰亭尚且失败,别人不用考虑。我看,只有宣统帝复位。”
张勋一言,鸦雀无声,点点目光点缀他脑后那根独辫子。他望着徐树铮,说:“这个问题,不知芝老意下如何。”
徐树铮说:“芝老只求达到驱黎目的,一切手段在所不计。”
26日,倪嗣冲通电各省,宣称段祺瑞免职为非法,安徽即行与中央脱离关系,并扣留了津浦路火车,运兵到天津,要求黎元洪解散国会。29日,倪嗣冲首先宣布独立。随后,河南、浙江、山东、山西、福建、陕西、奉天等省纷纷响应,宣布独立。
6月1日,黎元洪派专车到徐州迎接张勋晋京。7日,张勋率领辫子军步、马、炮兵共10营约5000人及随员148人由徐州动身。
8日,张勋行抵天津,请总统下令解散国会,限三天之内实行,否则不负调停责任。黎元洪接到天津消息,邀请国会各政团留京领袖28人会谈,请他们劝告两院议员提出总辞职,由国会自动宣布闭会,以免被迫解散。
9日,张勋派辫子军先头部队开到北京,分驻天坛、先农坛两处。12日,黎元洪召集紧急会议。会议开到13日凌晨3时半,发表了解散国会的命令。
14日下午3时,张勋乘专车到北京,黎元洪派代表到车站欢迎,并传令打开中华门迎接。从前门车站到南河沿张勋公馆,沿途黄土铺地,军警夹道警戒,城楼上和墙上都站有全副武装的兵士。百姓从门缝里窥张勋,只见他头戴瓜皮小帽,帽子中央嵌着宝石;身穿纱袍,套佛陀金边玄色大马褂;脚穿乌缎鞋,脑后垂着大辫子。
15日,张勋到总统府,黎元洪和他共进午餐。宴会上,张勋书面提出解散国会以外的解决时局办法五条:一、组织责任内阁;二、召集宪法会议;三、改良国会规制,减少议员名额;四、赦免政治旧犯;五、摒退公府佥壬。黎元洪大眼一看,大笔一挥:交院分别办理。
张勋口头补提三个条件:一、请将优待清室条件列入宪法;二、请订孔教为国教;三、请批准定武军(辫子军)增招军队二十营。黎元洪耳朵那么一过,脑袋那么一点:由他去吧!
16日,张勋头戴红顶花翎,急急忙忙直奔宫中,入养心殿谒见溥仪,行跪拜大礼,自称奴才恭叩圣安。
27日,张勋致电康有为:请速来京,商议国是。
1913年12月,康有为结束了16年的海外流亡生涯回国,誓不入仕。忽然接到张勋来电,漫卷诗书喜欲狂,当即决定剃去世人瞩目的山羊胡,易容进京。理发匠觉得不可思议,迟迟不敢动手。康有为万万火急,不顾肉痛和心痛,把胡子乱揪。理发匠见状,挥刀将他那一把山羊胡剃个精光。
康有为满心欢喜出门去,一把蒲扇半遮面。匆匆进京,悄悄来到南河沿张勋公馆。张勋告诉他:“一切都很顺利,计划7月1日正式拥立溥仪复位,皇上答应你宰相职位。”
晚上,张勋和康有为等来到溥仪的住处,商量复辟之事,决定当晚发动复辟。正在商谈,掌管内宫大权的瑾太妃传话:自古以来,还没有听说过哪个朝代的宰相不留胡须的。康有为没有胡须,不适合当宰相,要想当的话也要等他长出胡须来再说。
康有为大为震惊,呆了,张勋安慰他:“不要着急,当不成宰相也可以担任别的职位。听说北京有专门促进胡须生长的药水,不如买来试试。”
7月1日凌晨1时,张勋穿上蓝纱袍、黄马褂,戴上红顶花瓴,率领康有为、徐世昌、王士珍等前清一帮孤臣孽子、遗老遗少,乘车进宫。3时许,溥仪在养心殿召见。张勋率领诸人行三拜九叩礼。礼毕,张勋奏请:“隆裕皇太后不忍为了一姓尊荣,让百姓遭殃,才下诏办了共和,谁知共和实行以后,上下各便私图,以贪济暴,道德沦丧,民怨沸腾。名为民国,而不知有民;称为国民,而不知有国,共和不合咱的国情,只有皇上复位,万民才能得救。”
溥仪说:“我年龄太小,无才无德,当不了如此大任。”
张勋说:“皇上睿圣,天下皆知,过去圣祖皇帝也是冲龄践祚。”
溥仪:“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吧!”
已近黎明,溥仪发布复位诏书,称“共和解体,补救已穷”,宣告亲临朝政,收回大权。张勋以溥仪名义一连发了康有为起草的8道“上谕”,宣布中国重新成为“大清帝国”,改民国6年为宣统9年。以上谕封黎元洪为一等公,授张勋为内阁议政大臣、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封忠勇新王,任命徐世昌、康有为为弼德院正副院长。
给黎元洪拟奏折,奏请归政,不知该如何称谓,张勋说:“这个黎元洪,称之为‘总统’,不妥;称之为‘该大臣’,不该。”
康有为想了半天,说:“不如称之为‘该员’,最为妥善。”
“该——员?……”
“中国本归陛下所有,前因辛亥革命,陛下为息事宁人起见,这才将天下大事委托给袁世凯管理。袁世凯死了,黎元洪继任,这两人不啻于陛下之‘管理员’也,因而称‘该员’最好。”
“该员就该员。”
张勋通电各省,宣布已“奏请皇上复辟”,要求各省应即“遵用正朔,悬挂龙旗”。
溥仪赏饭,一帮人在尚书房早餐,有的欢天喜地,有的心怀隐忧。无论喜忧,都拖着保留完好的大辫子,细的花白,粗的乌黑,点头哈腰,辫子贴着弯曲的脊梁蠕动;摇头晃脑,辫子随着摇摆。康有为的辫子短而秃,垂下来也不过六七寸,蓬蓬然如蒲草一般,相形见绌。张勋瞅着他的辫子,笑着对他说:“康大人名满天下,辫子也特别得很。”
康有为说:“我自从戊戌年后亡命海外,不得不剪发易服。自从辛亥国变后,这才返回祖国,重新蓄发,距今五年有余,所以长不盈尺耳。”
“辛亥年后,别人都剪发,为何你反而要蓄发?”
“我早料到必有今日也!”
“康大人有先见之明。海外剪发,与时世不合;辛亥蓄发,与时世不合;而今,与时世大合。辫子与时世相关,在军事上也关系重大。我手下的兵,个个都有辫子。正因为我的兵都留辫子,所以奸宄之徒就难以混入。你看这些乱党奸徒,岂不个个都是没有辫子的?”
“今日街上到处都是留辫子的人。”
“是吧。我说人心不忘旧主,今日果应其言。不然,哪里来这许多有辫子的人呢?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饭后,张勋来到街上。各户在警察的呵斥声中悬起纸糊的龙旗,皱巴巴的纸龙旗低垂;清朝的遗老遗少把珍藏的袍褂穿起来,把盘在头上的辫子放下来,一切好像从棺材里面冒出,整个的北京好像回到了清朝。
张勋见到妻子曹氏,得意洋洋地告诉她:“我被加封为‘忠勇亲王’,怎样?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吧。”
曹氏大骂:“民国待你不薄,你今天冒天下之大不韪,惹下滔天大罪,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子孙考虑一下吗?你今天被封为忠勇亲王,我就怕你明天要作平肩王了!”
张勋愕然而茫然,问:“平肩王是啥意思?”
“你将来首领不保,一刀将你的头砍去,你的颈不是与两肩一字平了吗?”
张勋大怒,摔门而去。
黎元洪写下一道命令,起用段祺瑞为国务总理,责成段举兵讨伐叛逆。另外,由天津发出通电,请冯国璋代行总统职权。
3日,张勋调换总统府卫队。乘卫队交替忙乱之机,黎元洪扮作普通职员离府,避入日本公使馆。
同日,段祺瑞在天津组织“讨逆军”总司令部,自任总司令,以徐树铮为讨逆军总参谋长,以段芝贵、曹锟分任东、西路总司令,吴佩孚为前敌总司令,于马厂誓师“讨逆”,通电复任国务总理,重新组阁。4日,段祺瑞以讨逆军总司令名义发出讨伐张勋的通电和“讨逆檄”。
6日,冯国璋通电宣布代理大总统职务。他在军署接见英国领事,说:“中国政体已走上了共和,不容许再有皇帝。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跟段总理都是站在反对地位的。”
为“讨逆”,段祺瑞派人把冯玉祥请到家里。
当年,袁世凯当上了民国总统,立即着手扩充军队,陆建章出任左路备补军统领,借机召回冯玉祥,任命为营长,令他赴直隶景县和河南郾城一带招募、训练新兵。1913年,冯玉祥皈依基督教,常请牧师向官兵宣讲教义,作为治军的辅助手段。1914年,所部改编为第16混成旅,被任命为旅长,晋升陆军少将,加封焕威将军,授予一等嘉禾勋章,归北洋政府直接指挥,人称“布衣将军”,又称“基督将军”。
一见面,段祺瑞满面堆笑,说:“焕章,我们谈谈目前的问题。你的16混成旅吃了千辛万苦,真可以说是和民国共生死的。现在张大辫子又闹出这种事,16旅正好驻廊坊,非得你出一番力不可,我们现在给你一个委任……”
冯玉祥宽大的脸庞写满愤怒,魁伟的身材大义凛然,说:“加委的事倒不必。张勋危害共和,祸国殃民,我和他势不两立!”冯玉祥说完告辞。
冯玉祥回到廊坊,对旧部讲话,痛斥张勋复辟倒行逆施,号召官兵奋起讨伐,并发出通电申讨张勋。他一面与马厂的讨逆军取得联系,一面命部队在廊坊挖断铁路,构筑工事,准备进攻。
廊坊附近的万庄,驻扎着“辫子军”的一部分主力。一条条辫子,沾着黄尘,沾着硝烟,沾着鸦片,如冻蛇,如断绳,如枯草。冯玉祥派人侦听他们的电话,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天公降雨,雨珠顺着辫子落,变成黄灰色的水点。冯玉祥下令冒雨攻击,“辫子军”一触即溃。
段祺瑞派人送来委任状,任冯玉祥为讨逆军第1梯队司令。冯玉祥率部直捣黄村,又一鼓作气追击至丰台。段祺瑞、曹锟等率部随后到达。
7日,南苑航空学校校长驾机飞临故宫上空盘旋,投下了3颗炸弹。一颗落在御花园的水池边,炸坏了水池一角;一颗在储秀宫隆福门的瓦檐上,没有爆炸,把聚在那里赌钱的几个太监吓个半死;一颗在景运门内东南方,炸伤轿夫一名。溥仪正在书房里和师傅们说话,听见飞机尖叫声和炸弹爆炸声,溥仪浑身发抖,师傅们面无人色,太妃们狼狈不堪——有的躲进卧室的角落里,有的钻到桌子下,有的拱进床下。
飞机向南飞去,皇室慌忙四处托人接洽停战,以不再来飞机为要。张勋计无所出,寻求张作霖支持复辟,两人是儿女亲家。张作霖没有轻举妄动,他无所谓共和,无所谓保皇,也无所谓儿女亲家,他坐山观虎斗。
张勋万般无奈,向清室请求辞去直隶总督及议政大臣之职。溥仪问:“意欲何往?”
“老臣要率队回徐州,请给予黄金万两,以为酬劳。”
“黄金万两便是四十余万元,我即位不过七天,给你四十万岂不是花五万元一天买个皇帝做?”
“陛下自从辛亥退政后,六年以来,老臣先后报效不下五十万元,我今天来要黄金万两,这也不算过分吧?”
“如今复辟势将消灭,民国每年优待的四百万岁费,都要断送于你手,我们又向谁去讨呢?”
张勋默然而退。
8日,辫子军全部退入北京内城,集中在天坛、紫禁城和南河沿张宅三个地区。北京各城门布满了半月形的沙袋,张宅门外架起了机关枪,市区商店关门闭户,老百姓惶惶不安。段祺瑞通过外交团向张勋提出解决时局的四项办法:一、取消帝制;二、解除辫子军武装;三、保全张勋生命;四、维持清室优待条件。张勋自恃有北洋派拥戴复辟的文件在手,用四句歌谣作答复:“我不离兵,兵不离械。我从何处来,我往何处去。”
冯玉祥坚决反对调和,主张战斗到底,直到彻底铲除复辟祸根。当夜,冯玉祥由丰台发兵,攻至右安门。士兵架云梯爬入城内,打开了城门。战斗持续了一昼夜,“辫子军”挂出白旗投降。白旗与辫子共舞。
张作霖当机立断,发表宣言,反对复辟。
12日拂晓,讨逆军进攻天坛,占领宣化门,在城楼上架起大炮,炮口对准天安门和南河沿的张宅。中午向张宅发了一炮,轰隆一声巨响,一片火光,张宅围墙被打出一个大洞,卫兵纷纷弃械剪辫而逃。张勋和两名荷兰人急急上了汽车,慌慌驰入荷兰公使馆。
一场复辟丑剧上演了12天。
14日,段祺瑞还京,重新执掌中央政权。冯玉祥痛切地感到,如不彻底铲除清廷封建余孽这个祸根,革命就不可能彻底。他发表通电,提出处置清廷的4个条件,要求把溥仪赶出紫禁城去。段祺瑞在这个通电上批了4个字:胡闹多事。
冯玉祥忧郁烦闷,带着几位部下,全副武装,骑着高头大马到亚斯立教堂聚会。
不久,冯玉祥率第16混成旅回驻廊坊。
复辟政变讨平,黎元洪返回东厂胡同私邸,通电全国,宣告去职。20日,北京政府国务院举行讨平复辟政变后的第一次国务会议,段祺瑞神色郑重,语气平淡,似乎不知居功为何事,说道:“走向共和,步步是血,走到今天,竟然出现复辟,旧国会和临时约法,还能适应当今形势吗?”
徐树铮建议:“可以另行召集临时参议院,重新制定国会组织法和选举法,选举新国会,以达到取消旧国会和废除临时约法的目的。”
会议采纳徐树铮建议,推举梁启超起草通电,征求各省当局对于召集临时参议院的意见。
通电发出后,北洋派的封疆大吏纷纷复电随声附和。
上海环龙路63号——孙中山寓所,孙中山与廖仲恺、章炳麟等研究国事,孙中山说:“只有恢复被非法解散的国会,才能真正符合《约法》精神。段祺瑞拒绝恢复国会而打算召集临时参议院,完全是破坏《约法》。民心不可侮,我们应该高举护法的旗帜!”
廖仲恺:“以护法相号召,一定群起响应。”
章炳麟:“护法的旗帜竖在哪里?”
“南下广州,以那里为根据地,组织武装力量,讨平叛逆。”
议定策略,孙中山偕夫人宋庆龄及廖仲恺、何香凝、章炳麟等人离开上海,乘军舰直奔广州。到达广州,号召旧国会议员南下赴粤,另开国会。
段祺瑞艰难地琢磨总统问题。他心里明白,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渐渐分裂,而今已成直、皖、奉3系。直系以冯国璋为首,主要人物有曹锟、李纯、陈光远、王占元等,因冯国璋是直隶河间人而称直系。皖系以段祺瑞为首,主要人物有徐树铮、靳云鹏、段芝贵、倪嗣冲等,以段祺瑞为安徽合肥人而得名。奉系以张作霖为首,主要人物有杨宇霆、张作相等,张作霖是奉天海城人。直系盘踞江苏、江西、湖北3省,皖系控制安徽、山东、浙江、福建等省,奉系占踞东北三省。英、美支持直系,日本支持皖系、奉系。
段祺瑞反复琢磨,想暗示北方军阀推举徐世昌为临时总统。然而,暗示尚未示出,北方军人们纷纷电请代总统入京执行元首职权。倪嗣冲在电报中呼冯为“我大总统”,呼黎为“前大总统”。段祺瑞不好意思冒众军人之大不韪,自以为让冯当这个毫无实权的总统,反而比较在南京拥兵自重好得多。于是,电促冯国璋北上就大总统职,并派靳云鹏为专使赴南京迎接。
靳云鹏回段祺瑞:“冯国璋提出离宁条件:调江西督军李纯为江苏督军,驻南苑的第12师师长陈光远继任江西督军,第15、第16师为总统卫队。”
段祺瑞微微冷笑:“他不愿做第二个黎元洪!这样就能不做黎元洪第二吗?钻在钱眼里,能有什么作为?……他既然提了条件,答应他,顺便告诉他:以吴光新为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兼四川查办使,以傅良佐为湖南督军。”
8月1日,冯国璋率第16师抵达北京就职,正式任命段祺瑞为国务总理,王士珍继任参谋总长。
冯国璋将王士珍、段祺瑞请进府来,叙“北洋三杰”之谊。他极为亲切地说:“咱们老兄弟三个连枝一体,不分总统、总理、参谋总长,只求合力办事,从今而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府院之争了。”
段祺瑞不动声色,王士珍两面敷衍。
一团和气,冯总统和段总理各用亲信,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官员们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总统和总理,冯总统来者不拒,段祺瑞被称为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的“六不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