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直有个秘密，但我不告诉你。
                                             ——《傻瓜渡鸦日记》

《第一只鸟：乌鸦宣言》

我是一个国王

那个蠢货摇头晃脑

喜笑颜开地说

“是的，你是国王
而我们是你王冠上
密密麻麻的珍珠”

更多蠢货
摇头晃脑高呼
危崖边跪满小花朵
白白胖胖

《第二只鸟：人间悲喜剧》

乌鸦注定要死在田间
我们有泛蓝翅翼，纯黑饥饿
有干净硬喙，不知羞耻的大腿

更大的鸟在空中展开。响亮
消息追逐前一个消息
巴掌勇敢迎接另一个巴掌

遮住太阳。有人
昏迷在加冕仪式上
喘息，张开大嘴

大主教竭力展示金色殿堂
而夏加尔只沉迷于蔚蓝色水罐
和无比幽暗的夜晚

奇怪纹身暗喻蝙蝠家乡的闪电
巫师变幻出乡愁和最高形态文字
蛇在权杖上跳钢管舞

大地涌动。酷暑来自寓言和热土的花纹
张枣的梅花梨花海棠花悔恨离去
未亡人深感屈辱。独愁峰一夜白头

《第三只鸟：路上有多少荆棘尸体》

昨晚那些闪亮星星
如今已微不可察

一名新兵正完成庄严旅程
沿途它将经过多少村庄和山岭

想想就令人害怕：它掠过多少个
窗户就会擦亮多少盏油灯

《第四只鸟：一只养虎为患的鸟》

我终于养成了那只虎
那只终年游荡于行与蔷薇间
并不感到孤苦伶仃的猛虎

你们看我的脸
——已不是鹦鹉，不是野狗
不是夜里凄凄切切的猫头鹰——
你无法再轻轻抚摸那一脸好看的褶子
无法游历那些高深的沟沟壑壑

终于脱下一身毛：长的和短的
收起无尽悲苦。像重新获得土地的
农民一样爱上新家园
我再也不爱飞了
我在更广阔的大门口贴告示——

内有猛虎，非请勿入！

《第五只鸟：遥远的少年》

天

蓝得像少年霍去病
犀利，剽悍，傲慢无礼
马踏匈奴
固执地封狼居胥山

我曾经站在
祁连山下沉吟片刻

去病石上，一声唿哨

便望见——

那匹武艺高强的马
无声而来
又无声飞逝
它飞扬的白羽
在大漠圆日里熠熠生辉

《第六只鸟：一只风筝的灵魂》

风筝在天上
如果你没有什么话要对它说
它宁愿一辈子呆在天上

笑看东风西风
魂系自由自在

《第七只鸟：复述》

对，不对
对，不对，对，不对，对
不对，对，不对，对
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将复述与背诵排列
你便成为汹涌潮浪中的孤岛
白发垂万丈

从单数复数的变化统一到蓦然惊觉
你终于成为自己的重大疑问
来，让我们每一根发丝都进入极度安静

绿翅蓝紫绯红牡丹玄凤虎皮
规律即旋律。来，让我们即刻动身

在复杂变奏曲里
简单是关闭灯塔的铜钥匙

《第八只鸟：凤凰之不可得》

寒山与拾得
拾阶而上
而钟声随之

据说，左一脚
是清晨
右一脚已是黄昏
雾霭阵阵

扬不起一片落叶

千年银杏
看惯了这黄墙黛远
端的静水微澜
千年不变

寺庙。墙根。梧桐树
一只凤凰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