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昨夜

照样很黑

我听到

全世界的人

都在奋力做爱

所有人都在

大呼小叫

大大小小的床

咿咿呀呀

然后就是黑甜的

鼾声

此起彼伏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每晚都这样。其余就没有什么了

《河边即景》

七月半，中元节

他们又给先人寄去不少物资

一捆一捆的钞票，有婢女的房子

长长短短的信

亡灵住址。还有一包

写上辖区土地公公的姓名

煞有其事地烧成灰

亲戚帮我也捎上了一些

地址是乌龟山下

土地公公姓名在此隐去

免得被御史台发现

那些从未谋面的人

喜逐山水而居

暗中观察我们

在河面制造

一拨一拨的浪

像河水

向我们长出手指

烛火熄灭，青烟缭绕

大家在河边

相对无语，静坐片刻

安静地走回去

整个沿江风光带

无人敢留下来

一阵轻风

将灰烬吹散

《秋天了》

终有一天

我们的肉体

都将扑簌簌掉落

从空中

掉落到山岗

深深喘息

终有一天

山岗也会滑坡

整个山体崩塌

仿佛，每一片石头

和骨骼

都已支撑不住

秋天，除了白云和蔚蓝

还有什么呢？

除了果实和鸟类

还有什么呢？

除了季风和潮汐……

还有什么呢？

你在窗口看见每一片

秋天的云，都是沉重的

包裹很深的寂静

一如你在人间所见过的：

那些金黄的

又老又孤独的玉米

《高山湖泊》

有一些湖水

必定是透明的

正如

有一些湖

会格外白皙

你要目睹

才会感到惊奇

你要久久抚摸

融化冰雪

才能引起两面湖水：

荡漾，起伏

和深深沉醉的涟漪

你要悲观看待一切

乐观地享受这些

在绝望与意外之间

拥抱向你竖起的白山黑水

你要呼吸，窒息

甚至微笑着缓缓死去

在一小块沼泽和殖民地上

种植樱桃，为桃花授粉

向竖起的黑夜深处，深深扑去

一点回音也没有

只有诞生，在野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