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辞与悼词》

1、

我想，一定是有一只野兽

在空中和云端盘旋

所以蔚蓝才会更加忧郁

海洋才深刻、孤独

骄傲地隐居在深邃宇宙里

那不是一次次飞跃而起的鹰

不是执政官，不是母狼，狮子

和豹这三只神秘之兽

风暴不是永不歇息的雨燕

即使它们是如此惊人地相似

2、

一定有一只野兽

在地球上漫步

召唤来清晨

正午与黄昏时辰

朝露，晚霞

与英雄般的夕阳

那些瑰丽而永恒的事物

似乎永远在路上寻觅

猎犬寻觅猎人，骏马寻觅骑手

它们带着俊朗丰姿

从炊烟与风中降落地面

带来天神的种种品质

永远是伟大事物

一次次驱赶猥琐与卑微

唤醒我们体内的巨兽

3、

一定有一群野兽

深深蛰伏在我们当中

我们才没有被水兽吞噬

才没有被牢笼驯服

没有迷失在不断膨胀的混凝土

与收割枪炮的庄稼地里

这些潜行野狗、狞猫

兔狲和猞猁

无声无息穿行在人群里——

你嗅不到，目无明

体无觉

且思无通感

它们轻易穿越你，似乎

你并不存在

它们缓缓伸出柔爪

进入你灵魂最深处狂奔

而你无知无觉

依然行走在广场上

丝毫瞧不出端倪

4、

于坚说他是第一只野兽

唯一的野兽，最后的野兽

——嘘，他是不对的：

我一万次见过那样的野兽

它们多如行军蚁

密密麻麻碾压过任何区域

它们高高漫过大厦顶层

越过宽广停车场，越过车站

马路，栏杆，斑马线

夺取人声鼎沸小饭店

电影院里山峦起伏的座椅——

占领一个爱吃爆米花的

甜美小女孩

轰炸一部暧昧巨片

撕裂整个世界的黎明

与光明前景

一个朋友似乎沦陷在兽群里

我久久找不到他的足印

5、

但我仍然找到了他

他如一片完整残骸

站立在遥远的敦刻尔克

和洪水退去的街头

似乎在喘息声后

再次遇见城市

的喧闹片段

全身野蛮部队都已安静下来

巨人牵着他的小野兽

慢慢走回森林。留下街道

就像一排排墓碑——

耸立在连绵不绝的

死亡事故现场

为久久萦绕不去的幽灵们

肃然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