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笋子》

清明节前后
每一寸土地都患上了热病

中午，我钻进小竹丛
像个疯子，采了满满一袋子
小竹笋。红的。绿的。麻的
刚刚都在一个劲疯长

像头发疯野牛
一头钻进漫无边际的低矮竹丛
将所有冒出头来的小竹笋掠夺一空
然后仔细甄别。太高傲的，老了
太瘦弱，瘦骨嶙峋，面露菜色
一切没有活力的统统扔掉，毫不吝啬

剩下都是最壮实的小青年
我把笋衣剥尽，嫩笋玉体横陈
挤在黑塑料袋里，不言不语
无力抗议和发动一场革命
绷紧皮肤，攥紧竹节
整整一下午沉默得可怕

加完晚班后，我拎着它们招摇过市
回到宿舍赶紧烧两壶开水
在盆里倒出一大堆嫩笋。然后
用滚开水给笋子们洗了个澡
乘着月黑风高
将所有笋子烫死在脸盆里

早上醒来，发现它们都凉透了
每一根都垂下头颅
几百具胴体直挺挺泡在冷水里
嗯，自己吃的当然不能用福尔马林
它们面色黄嫩，栩栩如生
浑身上下透露着庄严与牺牲的光辉

——看，这就是
一道食用笋的来历：从一群生机

盎然的笋子到香喷喷下饭菜
不过就在一双无情的手里翻了几个滚

世上仿佛根本没有音容笑貌这回事

这些年轻笋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留下
就奔下水道而去……

​

救世主，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