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几天》

这几天，将有很多人上山
将有很多脚在草丛里找寻小路
有无数未亡人对亡者说话
山，将因此而庄重
谷和水，将更加幽深和明亮

那些久已忘怀的事物
会重新活过来，来到面前
轻轻问候，细细絮叨
或许还泪流满面
像黎明枝头挂满晶莹露珠

到了夜里，那些曾经走失的月光碎片
会重新走出石缝和树林
也许并不存在，但仍像银子一样
反射的光亮
又在蛙声里再一次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好几万年了吧

年年如此
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永恒的告别和重逢
一次次重复上演，从未间断

《土里的这些人》

听久了寂静之声
就想钻出来透一口气

鱼是这样，草是这样
石头是这样
人，也是这样

他们的队伍行走在青石路上
轻得像一缕烟，没有影子
而他们本身就像被泥土压瘪的影子

每走一步，都听见微微叹息
其中一些还是竹笋托付他们带出来的

《这些宁愿死去的诗》

一些诗歌并不愿意成为诗歌
它们宁愿是散文，希望更加和蔼一点散淡一点

它们渴望自由文体，随意行走
在终将腐朽的纸上泛黄，在灰烬上发黑

它们把自己从意义和显影剂里抠出来
从墓碑上抠出来。你将看到它们偶尔乘着月光

越过黛色小溪，一苇渡江
淡淡烟一样从树叶上蔓延过来

你将看到乌云和春雷
凭空产生出来，滚滚奔跑

无法抑制一种深深的怀疑：
它们竟然就埋在农家屋场后

就在那堆青瓦旁，小小墓穴里
在暮色和小兽们出来散步的时分

你看见了它们：诗句在舔着诗句
你也看到你融化了，溶解了，在水中投下身影

密码需要破译。否则夜幕里只有腐烂气味

只有静止红雾还像刺眼的诗，而且是文字疯狂自戳后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