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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对越作战生死经历(下)

已有 3513 次阅读2010-2-18 08:31 |个人分类:历史|系统分类:军事分享到微信

二、一个小本本一诗生悲情

我是个不拘小节喜欢讲点情调的人,在部队这绝对是个毛病。刚入伍离开地方时,接兵首长规定纪律说,换上军装就是一名军人了,军人就要听从指挥,比如,挎包的背法要左肩右斜,里面还不能随便装东西。可我,离开家乡时不仅在挎包里装满了书籍,怕背着扎眼,还硬是请接兵排长帮忙,提前装了车。为此事,一到部队就挨了一顿批评。

这里有个背景需要交代。参军前我同时参加了文革结束以后的首次全国高考,而且被初选录取,但在等待学校正式通知书时,接兵部队给我做工作,让我到部队去。我当时提了个条件,到部队可以,但你得允许我把学习用书带到部队。接兵首长同意了,这就出现了一入伍就另类并且挨批的事。

三十年前赴越作战,行前部队也有交代,所有战士除了规定的必须用品外,不得擅自携带包括纸笔在内的任何物品。可我却悄悄把一个小笔记本揣在身上,还外带一直圆珠笔。我当时的想法是,记点东西方便,以后或许有用。

在越南,我就是用这样一个巴掌大的本子,每天悄悄记录在异国他乡发生的一切琐碎事情,包括每天吃的是什么干粮都有记载,比如做主粮的饼干,我至今记得前后有14个包装不同的品种。可惜,回国后那个本子因违反规定我一直没敢公开,后来,离开连队上军校清理物品时把它烧了,至今想起来惋惜万分。这个曾记录我生命历程的小本本,如能保存至今,没准也是个文物了。

这里要说的,是因为这个本子所发生的一段伤感故事。

前面说道,35号部队开始撤离越南,我和同班的另一位战士留下加入“后指”。从撤军开始到316日我军基本撤离完毕,这段时间中越两军大规模的正面交锋少了许多,“后指”也比较清闲,除日常站岗放哨值班外,基本没有其它事情可做。

在前线,我不知道其它部队一日三餐吃什么,我们反正都是饼干。一天我终于从步兵那里弄来几杯大米,于是把压缩饼干桶吊起来,装上水,把大米放进去,在山坡上用柴火煮了一桶夹生不熟的稀饭,然后放进猫耳洞,饿了就吃上一碗。

谁知一天后稀饭变馊,我喝了一碗还没感觉身体有太大不适,我的同伴却上吐下泻发起了高烧。第二天下起雨来,不仅气温骤降,而且泥水透过猫耳洞上面搭盖的树叶,直往洞里倾泻。坐在铺有树叶但满是泥水的地上,看着身边一病不起的战友和他旁边尚未吃完的剩余稀饭,我是触景生情,百感交集。没怎么酝酿,一首顺口溜就构思出来,然后拿出本子记了下来。这几句顺口溜——我一直把它尊称为诗,我至今可以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是这样的:

阴阴的雨不断,

昏昏的天无边,

千里异国望家园,

嶂雾遮断了视线。

啊,啊,

千里异国念家园,

亲人哟,你在何边?

对“杰作”我反复念了两遍,感觉良好,于是想到何不给战友念念?没准能使他精神得到安慰呢。于是我摇摇他:“喂,给你念首诗怎样?”

战友仍然躺着,好像没有反应,不过我还是给他念了一遍。念完,当我把目光再次投向他时,我发现,我的战友虽然躺着,却已是泪流满面!

一首诗触动战友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这令我始料不及。我不知再说什么,两人一睡一坐,就那样默默无语。猫耳洞外,早春的雨水淅淅沥沥,听来完全是一种哭泣的声音。

那天以后,我的这位战友至少有三天很少说话。在这之前,他一天向我透露,说他的爷爷非常疼爱他,从确定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以来,他已经几个月没给家里写过信了(部队规定不准写信),他知道他的爷爷一定非常牵挂他。

这是我人生遇到的最伤感的一段人生经历,至今想来唏嘘不已。各位不知,那时候,我的那位战友还不满18岁。我们同年入伍,同一天分配到一个班里。他曾告诉我说,他是谎报年龄提前参军。他来自河南农村,姓韩,憨厚但不失机灵,刚入伍时个头比我还小,可一年过去竟比我明显高出许多,问其原因,他嘿嘿一笑,说部队生活好,养人。其实不过大米白面,他能吃而已。

18岁,个头再高也还是个孩子,我当时就意识到可能触动了他心底最为脆弱的情感,使孩子的本性自然表露无遗。谁都知道,在前线需要的是鼓动、鼓动、再鼓动,像篮球一样把人的气憋足,号令一响就铆足劲儿往前冲,这样才能赢得战斗的胜利。而我,无意中竟给篮球放了气,这让我后悔不已。

更为遗憾的是,从前线归来,我没过多久考上军校,与他从此分手,再无音讯。我不知韩老弟如今身居何处,也不知他如果看到这段文字,是不是还能想起当年的那段经历。我猜想,他一定能够记起,因为太刻骨铭心。

    三、战场上没有“五急”

     吃喝拉撒睡是人的基本需求,有人把它称为“五急”。战争环境下前线部队是怎么解决的?这个问题有许多人向我提及过,但我一直不太愿意回答,今天第一次具体说说。

这确实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话题,用一句话可以概括,战争状态下,人基本没有了“五急”,因为环境不允许;这也是一个值得骄傲的话题,因为对越作战期间,我们克服后勤保障上的困难,硬是战胜人类生理极限,圆满完成了作战任务。

先说吃喝。其它部队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我们师,尤其是我所在的指挥所我是了解的。在越南,我师执行穿插任务。所谓穿插,就是不与越军主力部队正面交锋,而是在敌我之间迂回作战,或者在敌经过的地方实行围截、包剿等,相当于切断敌人的后路。这种快速反应任务决定了部队在装备携带上只能以简便为主,所以,我们这个分队进入越南时连做饭的行军锅都没有携带,而是每人发给三天的压缩饼干,用干粮袋装好后背在身上。

这就使挨饿不可避免。开进越南时我们谁也不知道时间有几天,而且以为生活像平时一样,饿了自有炊事班解决。因而,看着发给自己的压缩饼干谁也没有当一回事,甚至把它当零食享用,想吃时就啃上几口,这样三天不到,所有战士口袋中的干粮基本吃光,断炊立马成为一个现实问题。我们这个分队是在进入越南第六天时,才第一次接到后勤供应的。在此之前,饥饿难耐时,解决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摘树上的野果,二是遇到水塘时大量喝水(注:一定不能贸然去喝,而是先放进一种杀毒净水的药片后再喝,滋味难受无比),或者进入越南村庄,在农舍里找一点可以充饥的红糖、小豆之类的东西。有一天,我眼见跟随我师的一位副军长手里拿了一小罐牛奶,坐在地上似喝非喝(估计舍不得喝下去),我的口水立刻流了出来,心里馋得那个滋味呀,真不好受。后来回国,我第一次吃到的“大餐”是一块猪毛尚未褪尽的肉皮,当时那肉皮扔在水桶里,我瞧见后如获至宝,赶紧捞起来,一个人躲在旁边狼吞虎咽,妈呀,奇香无比!从那至今,我一直对肉皮情有独钟,每到餐馆点菜,都要询问有无带皮的猪肉。我的同事都知道我有这个嗜好,可是他们不知,我的这个嗜好里其实有着一段生死来历。

再说休息。赴越作战期间是没有这个概念的,什么时候休息、能不能休息完全取决于所执行的任务而定,刚进入越南的前几天,我们这个分队在夜间从没有睡过觉,都是整夜整夜行军,以至行军途中,只要有十分钟的停歇,不少人都会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睡过去,再前进时,彼此习惯地有手中拐棍相互戳几下提醒。不在夜间行军时,驻扎三天以上挖猫耳洞,两天以内呢,晚上把塑料纸一铺,地当床、天作被,遇上下雨,那就只好在雨林里经受洗礼了。所以,整个在前线的人,彼此在一米内都能闻到非常浓烈的汗臭味。好在那时一线没有女兵,要有,还真难想象她们如何去对付这些问题。

讲一件发生在夜晚休息时的危险事情。

2月底,记不清是在越南哪一个高地,部队驻扎下来。大概是下半夜时分,我被班长叫起站岗,当时很不高兴,心想这么多人驻扎这里,而且周围还有步兵把守,通信兵站岗,岂不是瞎凑热闹?但想归想,还得执行命令。那晚天上没有月亮,只有零零散散的星星。在哨位上估摸有半个小时以后,先是感觉有风吹拂的声音,再后听见树枝被袢动。我和班长都警觉起来,当听到声音逐步向我们接近时,我用低沉的声音按规定向有动静的地方问了一声:“口令!”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我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哗啦一声就把子弹上了膛,然后和班长就地一滚,准备与传来声音的地方拉开距离。这一滚糟了,我一下跌进部队白天方便的粪坑里(很浅但粪便特多),刚想挪开,枪声在一个地方突然响起,这一响不要紧,整个山野立刻相互回应,枪声一片,根本分不清射向哪里。趴在大粪上我哪敢再动?只是把手在地上蹭蹭,然后端起枪准备射击。班长立刻把我制止住,说不到万一不要开枪。

事后证明班长的决定还真英明。当时整个山坡躺得都是我们的军人,每个哨位离自己人都不过十米左右,混乱中开枪,要么引来敌人,要么误伤自己人。我没有盲目射击,但其他哨位上的人顾不了那么多,仍然狠劲地扣动扳机,直到把枪膛里的子弹放完为止。

树枝被袢动事后有两个解释版本,一说是越南特工夜间袭击,二说因什么动物引起,但都没有事实佐证。天亮后我曾专门在出事周围转了一趟,确实发现地上散落一些丢弃的越南物品,如包袱、衣物等等,可奇怪的是,就是不见特工死伤留下的痕迹。

受伤的倒是有我们自己人,据说,这一晚我们整个山头有五六位战士受伤,其中紧挨我们连,有一位无线兵的手、脸都被流弹击中。这个战士我非常熟悉,我们是一年的兵,在国内,值班机房就在一起。抬他下山时我专门去送了一程。他异常镇定,还主动给我打招呼,可我还没说话,泪水已在眼眶打滚。在越南,出事前的那个白天是一个少有的安稳日子,原以为夜晚躺下能睡个好觉,谁知竟一夜不能安身,而且,还说不清包括我这位战友在内的中国军人,究竟是被越南人还是自己人击伤。

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这晚我始终没有开枪。若开枪,没准就伤到了自己人。

……

战争给人留下的记忆是终身难忘的,当我记录上面这几个片段时,三十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好像是昨天的故事一样,新鲜而又刺激。遗憾的是我拿不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一一叙述,记录几则,为的是在三十年纪念中,如文前短信所嘱,表达“为牺牲的战友哀悼,为受伤的战友祝福”的心情。另外我还想说,战争并不全如我们一些书籍所描写的那样,处处充满勇猛、辉煌与壮观,这方面我看了一些,太多拔高的成分。其实,参战时我们都还是二十上下、稚气未尽的孩子,单纯、顽皮甚至对枪炮声有几分恐惧,这都很正常。我们的与众不同在于,单纯归单纯,一旦命令下达,尤其是看到身边的战友开始流血时,两眼立刻就会冒出火来,如一头怒吼的雄狮,抛弃一切,视死如归,奋不顾身,冲锋在前,其场景就如本文展示的一样,自然而又符合人性。

对了,忘了告诉各位我与几位战友从越南撤回及后来的情况,再做几句补充。

我们是全部活着回到了国内,因为“后指”,我和韩老弟316日下午,也就是宣布撤军的最后一天跨入国门。作为穿插部队,我们没有乘坐过一步交通工具,217日走进越南,316日走回国内。回国时下着小雨,我们一身泥泞,眼见中国老乡披着蓑衣、挑着热水,在部队必经的山道上恭候欢迎。见到我们,老乡没有任何客套的语言,端上一碗姜汤,目视着让我们喝下去。就这一个动作,我亲眼瞧见,几乎所有军人都流出了眼泪。

两位从合肥、宁波入伍的战友是战前从兄弟部队补充过来的,战后又回到了原部队。以后听说,那位合肥战友复原回到家乡,有人说当了工人,也有人说以后单干成了小老板。夜间掉队曾惊恐不已的宁波战友回去后被提干,八十年代边境再战时据说去了发卡山,因作战勇猛立了二等功。我呢考入总参某通信院校,毕业后报名去了新疆。那位韩老弟如前所述,至今去向不明。

谨以此文纪念那段难忘的经历。

原载:http://blog.gmw.cn/u/31171/archives/2009/4836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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