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2006年德国第二电视台制作一部人物传记片《毛泽东》，德国笔会主席团成员史明先生应邀为顾问兼编导。郭罗基与史明先生的采访谈话内容被整理、扩充为：“为什么‘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一文（原载《民主中国》，但文中的许多观点、思想笔者并不认同，为不贻误他人，遂根据自己观点，改写了这篇文章，命名为：“中国出了个什么样的毛泽东？”

　　怎样认识毛泽东？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由马屁文人所作的《东方红》歌词中说：“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它是人民大救星”。哪知道中国人所盼望“大救星”。却成为了“大灾星”。认识毛泽东就是要从根本上研究“中国出了个什么样的毛泽东”说起。我们不妨作一种设想，假如毛泽东美国当总统，结果会怎样呢？早就被赶下台了。认识毛共应根据千百万人的亲身体验和人所共知的历史事实。

　　一、毛在中国扮演了什么角色？

　　如今，中国还生活在毛的巨大的阴影之中，需要在现实生活中清除它的恶劣影响。毛自己坦率地说：它是“马克思加秦始皇”。这种说法倒是很形象。

　　毛自称为“马克思加秦始皇”是进了北京坐在中南海的宫殿里的说法，当年住在井冈山的茅棚里、蹲在延安的窑洞里就不会这样说了，应当说是“马克思加陈胜、吴广”。它不是说嘛：“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这就是陈胜、吴广的马克思主义。可以说，马克思主义包含了“造反有理”，但不能归结为“造反有理”，它的实质是：暴力革命、武装斗争。准确地说，“马克思加秦始皇”只能是“披上马克思的外衣的秦始皇”。

　　所以，历史上的毛泽东：在发动暴力革命夺取政权的时期，是“马克思加陈胜、吴广”，想要夺权是反对专制的；后一个毛泽东，在成功窃取政权时期，又是“披上马克思的外衣的秦始皇”，是专搞独裁专制的魔王。有人只看到后一个毛泽东，认为它从来就是专制魔王。这不符合事实，前一个宣扬“造反有理”的毛是反对专制的，因为它也野心勃勃想要分一杯羹，后一个掌权的毛是坚决专制的，因为它不容别人分它的权。毛的想法是随时转换的，但目地只有一个：独裁统治。

　　认识毛在中国的现象，必须把它放在历史的框架中来审视。

　　比如，毛与群众运动的关系问题。煽动群众运动是它的拿手好戏，群众路线被称作毛思想的三个基本方面之一。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是不同的。对于毛来说，煽动群众运动一个是发动下层对抗上层的运动，是发动被压迫者对抗压迫者的运动；这被毛运用在打土豪分田地，煽动民众倒蒋，发动红卫兵搞文革肃清刘少奇等。另一个是煽动群众运动是从权力中心发出指令运动群众，结果就成了整人运动。比如：延安整风、庐山会议整治彭德怀。

　　毛的两种作为，从自下而上的群众运动变成自上而下的运动群众。基本关系颠倒了，运动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前一个方法的煽动群众运动有三个要点：第一，打起一切从群众的利益出发的幌子。以满足群众的部份利益来吸引人们跟着走；第二，原本出于个人野心却谎称“一切为了群众”；第三，强调必须注重客观效果，为达目地不择手段。后一个毛的方法煽动运动群众，与此相反：第一，毫不顾及群众利益，而是从政治需要出手。第二，也不打为群众的幌子了，而是直接针对肃清目标。每次运动都下达指标，以完成上级的指标为任务；第三，运用政权运动群众，每次都祸害群众，而且没有一次不死很多人的。

　　再举一例。提到“洗脑”。西方人叫“洗脑”，毛叫做思想政治工作。洗脑是否成功，既取决于洗脑者假、奸、骗、诱、威胁，也在于被洗脑者是否接受；在谋取政权时期，为了总是从对象的切身利益入手，进行诱骗，安个名堂叫“提高阶级觉悟”。最突出的是对国民党的俘虏兵的洗脑。往往在战场上就地召开“诉苦”大会，诉“阶级苦”，诉当兵苦。当时国民党的兵大都出身于穷苦人家，没有文化，也有些是被抓壮丁抓来的，很容易被眼前利益诱导欺骗。经过“诉苦”诱导，再灌输仇恨，强调要为党当兵，于是士兵晕头晕脑就掉转枪口去打国民党，甚至制服都没有换，只是摘掉了帽徽。

　　当国民党的兵常常打败仗，当毛的兵就打胜仗？这里面毛的“洗脑”起了很大作用，洗脑后宣称效忠中共，就大不相同了，就有了邪灵附体的作用。自以为垄断了真理，强行思想灌输，钳制舆论。所谓“统一思想”，实质就是精神上的强制。内心实在不服怎么办？只能虚假表态，阳奉阴违。所以运用政权的力量统一思想，实际上是强迫的说谎机制。溥仪被中共洗脑洗到写出：《我的一生》，闹剧？悲剧？

　　毛的身上体现了一个目地——个人野心独裁；两条线索的相交：一条是借马克思在中国的传播实现暴力独裁专制，一条是毁灭中国传统文化，在这两条历史线索的相交点上，毛这个人，在谋取政权和运用政权的两个不同的历史时期，在不同的环境情况下，运用了不同的手段。

　　二、马克思到中国遇上了秦始皇？

　　二十世纪初，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内斗发生分裂，分裂为第二国际和第三国际。第三国际批评第二国际是机会主义、修正主义，第二国际批评第三国际是极权主义、独断主义。组织上的分裂，同时发生思想上的分裂。马克思主义也分裂了。

　　俄国的“十月革命”后，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传入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还不是原版，而是经俄国人转手的，通常叫做“马克思列宁主义”（简称“马列主义”）。把马克思和列宁焊接在一起是斯大林的手艺，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解释实际上是斯大林主义。所以，将毛泽东的“马克思的外衣”揭开来一看，里面藏着斯大林，“马克思加秦始皇”实际是“斯大林加秦始皇”。斯大林肃反俄国人死了二千多万，毛在中国闹腾，八千万中国人为此付出了生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被当作“牛鬼蛇神”毁灭一空。

　　三、毛将暴力斗争思想替代中国的传统文化

　　再说另一条历史线索──中国的传统文化。自从秦始皇建立了专制中央集权的王朝后，焚书坑儒，传统文化经历一次洗劫。到了近代。毛将西方的马克思暴力斗争移植、结合中国历史流传下的最败坏的思想，谋取了中国统治政权。大家看毛画的空馅饼——所谓革命、新社会的几个笑话：

　　第一，追求一个新社会，提出新的社会理想，最低纲领是新民主主义，最高纲领是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则是虚无缥缈的。究竟什么是共产主义？中国人根本不甚了了。后来出现了“窝窝头共产主义”，连赫鲁晓夫的“土豆烧牛肉”的共产主义都不如。

　　第二，荒唐骗人的改革土地制度。共党的土地改革，先将农民所有的土地剥夺，实行人民公社不成，然后又宣布土地国有，为榨取民众血汗，又作价出卖土地70年使用权。农民是土地的主人成了一句空话，土地成了中共霸占发财的私有品。

　　第三，挂羊头卖狗肉的“工人阶级领导”。其实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工人阶级只是个招牌，毛才是企图管天管地、管人的思想、管新闻言论、管信仰、管军队、管土地、管经济、管网络、管生育、管拉屎放屁要领导一切的。（问：有人认为，毛泽东领导的革命主要是号召群众报仇雪恨，于是造成不可控制的暴力血腥。您怎样分析这种看法？）

　　毛为了推翻当时的统治阶级，以马克思主义暴力革命的理论，冠冕堂皇的煽动仇恨。用暴力血腥的行为发动了各种运动。

　　说到报仇雪恨，要问仇恨从何而来？仇恨是共产党煽动出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冤孽虽然是几千年历史积累下来的，冤孽可以通过不同方法化解。但是，冤孽经过煽动，加以不理智的感情愤怒，就演变为仇恨。而仇恨往往就是暴力、杀戮、流血。毛就是煽动仇恨的高手，比如：利用当地流传的白毛仙姑改编为地主欺压农民的戏剧《白毛女》、《半夜鸡叫》等，都是煽动一部份农民仇恨另一部份农民的，目地是煽动挑拨暴力斗争从中渔利。

　　毛最应当受谴责的是掌握政权之后的镇压所谓的“反革命”，“文革”……，杀害、残害了无数善良的中国人。

　　四、毛夺取了政权后当秦始皇

　　毛治国的思想资源，除了马克思的暴力斗争哲学外，都是来自中国遗留下的帝王术中的糟粕。他自称《资治通鉴》读了十七遍，读过的二十四史写满了批注。这个所谓的“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一九四九年以后几乎没有读过马克思的书。

　　因为政权不是人民授予的，而是用暴力夺取的，于是视政权为己有。稍为有一点变化，不过以“党天下”代替“家天下”，以“指定接班人”代替“传位皇太子”。“党”是扩大了的“家”，还是以天下为私，以统治为先，无视百姓利益。

　　毛提出的“在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被奉为创造性的理论。“文化大革命”就是继续革命的实践，按林彪的说法“革革过命的人的命”，那些昔日的革命者又成了革命的对象。一场昔日革命者的被革命的运动，成了毛肃清异己的手段。毛就是邪恶的兽性，不斗争就不是毛的本性了。

　　毛夺取政权是在马克思主义的旗号下进行的，运用政权仍然不能放弃马克思主义的旗号。毛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的掩盖下，从陈胜、吴广转化为秦始皇。这种转化经历了一个过程。

　　第一，一九五三年，转化开始了。毛提出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总路线，抛弃了新民主主义。毛泽东所说的过渡时期“是十年到十五年或者更多一些时间”。结果，只过了三年，过渡时期结束，进入社会主义了。按他自己定的时间表也太“左”了。过了两年，又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了。毛泽东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内容无非是吃大锅饭、平均分配的农业社会主义。最后，饿死不少人，农村里的树皮、白土都被扒去吃了。

　　一九四八年，毛的《在晋绥干部会议上的讲话》批评了“农业社会主义思想”。一九六○年，出版毛选四卷时，把这些话都删去了，回过头去拣起了被自己批评过的思想。更为严重的是，向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过渡的手段，类似于秦始皇造万里长城，凡是毛认为的好事，就用鞭子把人民往里赶。毛所推行的社会主义的内容无非是一种小农空想，推行社会主义的手段是秦始皇式的专制高压。空想的农业社会主义带来了极大祸害。毛泽东的农业社会主义饿死的人数以千万计。强制向社会主义过渡，这是中国人民灾难的起点。邓小平只承认一九五七年以后“越来越左”。

　　第二，人为的消灭资本家、资产阶级，消灭了资产阶级还要“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割资本主义尾巴”，实际上是掠夺财富、霸占财富。中国的历史上从来不曾有过像样的资本主义，不可能复辟过去没有的东西；如果发生复辟，只能复辟封建主义。所谓“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其实是对未来可能出现的资本主义文明的恐惧。惧怕财富还归人民。

　　第三，蔑视知识，打击知识分子，制造舆论一律，实行变相的焚书坑儒。毛的种种劣迹、血债，自然就会有种种议论，知识分子的议论尤其多。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阳谋，就是毛一手操控，号“引蛇出洞”，一批文人被打击迫害。毛在“经济战线的社会主义革命”完成之后，又发动“政治思想战线的社会主义革命”。这就是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派运动。以往公布的数字，被打成右派分子的是五十五万人；最近解密的档案显示，大有出入，实际是三百十七万人，误差476%.从此，批评和不同意见都噤声了。所以一九五八年，毛泽东在会见埃及副总统沙菲时自称秦始皇，他完全具有秦始皇的自我意识了。之后，又说知识分子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让先进向落后看齐，大力推行秦皇的愚民之术。

　　第四，发动“文化大革命”。掌握了极权成为秦始皇的毛，没有人能把它赶下台。而它自己则是制造一个更大的错误来掩盖已经发生的错误。一九五五年的农业合作化高潮，一九五六年的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激起人民的不满情绪。一九五七年它就来一个反右派运动。一九五八年的大跃进造成大损失、大饥荒，遭到以彭德怀为首的共产党上层人士的反对。一九五九年它就来一个反对右倾机会主义运动。它为了防止在死后纷纷翻案，消除“睡在身边的赫鲁晓夫”，就来一个“文化大革命”运动，以打倒一切来掩盖一切。为了维护自己的绝对正确，不惜毁了中华民族、不惜毁灭中华文明。它认为，一生只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夺取政权，另一件事就是搞了“文化大革命”，血腥味十足。彻底暴露了毛“为人民谋福利”的谎言，从打着为人民服务的旗号过渡到奴役统治人民的公开化。

　　第五，实行专制的集权。毛一再加强国家机器，号召“党指挥枪”，不断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秦始皇是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创始人，毛所建立的所谓的“无产阶级专政”，将地方的权力集中于中央，中央的权力集中于共产党，共产党的权力集中于毛本人。“文化大革命”一来，无产阶级专政和共产党都不要了，只要全国人民“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略步骤”。所以毛最后达到古代秦始皇的集权专制顶峰。

　　（问：毛泽东不仅利用群众运动来整人，而且也利用群众运动来反对它自己建立的体制，还要七八年来一次。这是为什么？利用群众运动反对体制，出现天下大乱。毛认为只有天下大乱才能达到天下大治。怎样看待一九四九年以后产生的这种治乱循环？）

　　毛常常痛斥一些干部是“死官僚”、“国民党作风”。但它把自己排除在外，其实问题都是它造成的。毛营造个人崇拜，号召群众，煽动群众，冲击权力机构。一九五二年的“三反”（反对贪污、浪费、官僚主义）运动是初次尝试。一九五七年，又发动群众搞整风，反对主观主义、命令主义、官僚主义。在“大鸣大放”中，有人认为，对“小和尚”提意见不过瘾，还要对“大和尚”提点意见（储安平）。这就触犯了毛的至高无上的权威，动摇了它所设置的前提。于是，官僚主义不反了，转为反右派。毛说：这是“阳谋”。此乃掩饰之词，好像它自有神机妙算。从此吸取了教训，“文化大革命”首先订下天条，谁反对“大和尚”就是现行反革命，对“小和尚”砸烂狗头都没有关系。利用群众运动冲击权力机构，出现了无政府主义；他又重振权力机构，压制群众运动。这就是毛所说的由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结果，新生的权力机构──革命委员会，官僚主义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更加严重。毛交替使用阴阳两手：或者利用群众运动冲击权力机构，或者利用权力机构压制群众运动；七八年来一次反复。目地是使自己成为高踞于两者之上的绝对权威。

　　毛的暴力革命夺取政权之后，必然是暴力统治运用政权。”它说的很明白，暴力夺权和暴力掌权具有相关性。暴力革命需要权威，暴力革命的权威首先是军事强人，夺取政权以后同时又成为政治强盗。毛建立了历史上空前强大的暴力体系，这种暴力体系的强大，不仅仅是指武器，而是以暴力为基础的统治机器。辛亥革命以后，一次又一次的暴力革命，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加强暴力体系。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中国还可以有别样的选择。我们的邻居日本通过明治维新，选择改良的道路，重在改变制度。中国在辛亥革命以后就没有别的选择了，毛的暴力革命的道路，重在夺取权力，至于制度，虽然名目上花样翻新，总是换汤不换药。“中国出了个什么样的毛泽东”？暴力独裁、政治斗争、煽动仇恨、诱骗宣传、打击迫害这是毛骨子里的东西。

　　毛泽东之所以能够扮演秦始皇，也因为两千多年来专制、集权的历史糟粕没有死亡，批斗、抄家、酷刑、烧书、灭佛、毁教，毛把历史中坏的一面用的淋漓尽致。中国之所以出现毛邪恶之类、出现“文化大革命”现象？值得进行全民的反思。这是中国人千万年以来的耻辱。人们谴责“文化大革命”毁灭了传统文化，却没有找到提升道德的途径。

　　中国传统文化里也有“三省乎己”的古训，反思中国被毛西方外来幽灵所践踏蹂躏的一段血泪历史，只有揭露毛对中国人的谎言欺骗和暴力迫害，结束毛掀起的这场祸国殃民的民族劫难，彻底摆脱、脱离毛思想，找寻提升道德、救民救命的良药，中国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