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的梨园

时间：2009-12-14 　作者：齐凤池　 来源：中国煤炭报




河间的金丝小枣很有名，但是，河间的鸭梨更有名。河间的鸭梨皮薄肉厚含糖量高，如不小心掉在地上，就能摔成八瓣儿，这一点毫不夸张。

上个世纪80年代，我回老家，正赶上鸭梨大丰收，我和叔叔家的弟弟到梨园摘梨。弟弟在树上摘，我在树下接。有一个大鸭梨我没接住，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烂。我有点不好意思，弟弟说：“没什么，摘梨时经常摔碎梨，小心点就是了。”朝筐里放梨也要加小心，不能磕碰，碰破了皮，用不了多久梨就得烂。这也是弟弟告诉我的。我们把摘下来的梨，放在地窖里。喝了酒的人是不许下地窖拿梨的。梨沾了酒味，也会烂。放在地窖里的鸭梨，要等到春节期间才拿出来卖，那样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叔叔家承包了一片梨园，有三百多棵梨树。叔叔天天吃在园里，睡在园里。梨园的四周是用槐树条编织的篱笆，槐树条长得非常茂盛，上面长着一寸长的刺。
      
叔叔在梨园干了一个承包期就不干了，打算转给别人。因为叔叔的背上长了一个疮，整天流脓。每天，叔叔都要用棉花擦，等棉花洇透了，再换上干净的。后来，疮越来越大，越烂越深。叔叔实在受不了了，就去了医院。到了医院一检查，是淋巴癌，已经扩散了。叔叔也没住院，就回家了。
      
叔叔每天就躺在梨园的小房子里，每天早晨还出去转转，看看他收拾的梨树。每次看到挂满树枝的鸭梨，叔叔蜡黄的脸上总浮现出一丝微笑。
      
那年春天，当梨树开满雪白的花时，叔叔说，今年一定多结梨。等花落了，坐果了，枝头上的小梨一嘟噜一嘟噜的，真叫人喜欢。客商一来，就把整片树按三百块钱一棵定下了。
      
但是，叔叔没等到客商来拉梨，就去世了。人们把叔叔从小屋里抬出来，穿过一棵棵梨树的时候，树枝上的鸭梨直碰人的脑袋。雪白的大鸭梨上挂着一层白霜，有的还挂着水珠，就像鸭梨也含着眼泪，被人一碰就哭了。
      
叔叔死后的第二年，梨园没有承包给别人，由弟弟继续承包。但是，梨的产量明显少了，弟弟不但没挣钱，还年年赔。后来，这片梨园就转给了别人。别人承包后，也赔钱。再后来，这片梨园就没人再愿意承包了。
   
村里的一个风水先生说，这片梨树累死了。说我叔叔死的那年，梨结得太多了，梨树的元气和梨树的魂也和叔叔一起死了。再到后来，村子扩建，把那片梨树全砍了，盖上了房子。我每次回老家的时候，看到这片新房，就会想起从前的那片梨园，会想起我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