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山村】
(组诗)
齐凤池

几瓣落花
把山村的日子打醒
老牛在山路上咀嚼岁月
淅淅沥沥的三月
讲着遥远的山村故事
披蓑戴笠的农民
在季节的拐弯处抢种
潮湿的脚印
都点上了春种

雨中劳作的农民
把耕耘和收获
当做一生最快乐的事情
勤劳朴实的山里人
把那条蜿蜒的四季不断地翻新

今天被汗水浸透
明天又被喜悦擦干
这样反复的过程
给山村的日子
涂上一层鲜艳的口红

躲在屋檐下的孩子
吹响了柳叶
嫩绿的音符
滴落草尖滴落花蕊
惊动一片三月的眼神

【宁静的山村】

黄昏，山雀子都收敛了翅膀
山村渐渐走进祥和的平静
灵性的北方大山
像佛打坐已入禅境

女人把黄昏掩在门外
守住一盏灯的温馨
就守住了男人
和粗茶淡饭的幸福

月光从树梢走向窗花
走出窗花的语言很轻
乳儿的啼哭时断时续
像天堂里传来的钟声
渐次展开山村的宁静

现实和梦幻多么近哪
只差一盏灯的光景
站在月下，我想着山外的事情
一轮满月擦亮山村的眼睛

【夜 宿 山村】

跌入夜色的山村
像李可染的山水
静谧的院落
被一朵灯盏点燃
幽幽暗香从窗花里飘出
粉红的桃花
击碎了黄昏

借宿于窗花之内
枕一缕恬淡的月光
大山的心韵在耳边滚动
月下独酌的陶潜
遥远的桃源遗梦
早已在农家日子里定型

月光悬挂在树梢
惊动了山雀的眼睛
一只山雀起飞又落下
山雀叫醒山雀
鸟语在空灵的山间萦绕
大山的精灵
撞响了山村那口古钟
【表妹之死】
??
??表妹的双脚迈进
??湍急浑浊的瞬间
??有一扇雕花轩窗
??掠去了她
??缩小的窈窕
??就永远地关闭了
??
??山村女人们的嘴
??造化了的风雨神
??表妹大胆地裸露爱慕
??三月里刚刚诞生的嫩绿
??便成了桌前品鲜的牙祭
??最后，她不得不乘坐
??湍急的河水远行
??
??阴雨绵绵的三月
??北方的太阳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潦水泥泞了山村的眼睛
??男人脸上仍凝聚着云
??所有的语言都佩戴上了白花
??
??这时，一个古老民俗
??从女人的舌胎上滋出新芽
??黑黑的唢呐
??送灵魂驾鹤西天
??广袤朦胧的北方大山
??雨密密地斜织三月的山村
??蓑笠遮不住泪
??唢呐声很湿
??孤零零的小坟旁
??一朵白花在对大山诉说
??
【表兄的婚事】
玉米秸编织的栅栏
晾晒着花花绿绿的日子
像联合国的彩旗飘扬
在山村低矮的旗杆上
 
山径被洗得干干净净
脱掉花瓣点缀的补丁
露出山村最精彩的部分
唢呐吹红了喜事
红盖头辉映男人的亢奋
五月的山村
开满山丹丹的歌声
 
当红色金莲
踏上山村硬朗的土地
一枝优秀的山间枣花
嫁接在大山的树杆上
 
当年花骨朵就暴了嘴
来年枝头挂上了果实
年年花岁岁果
渐渐丰满了山村的大树
 
【表姑家过满月】
 
平淡的山村日子
终于被满月里的孩子吵醒
寻着哭声的亮光
走进热热闹闹的民间喜庆
一张张八仙桌坐满
香喷喷的狍子和野兔
被大碗酒灌浆的表兄
血液里响起阵阵春雷
孩子是照亮血脉的灯盏
 
山里的烟火真旺
驴皮影是激动人心的火苗
大山的餐桌红红火火
一个山的家族
同时高举满月的杯盏
 
多么辉煌的民间烟火
大山的爷爷
用山皮一样粗糙的大手
抚摸着光头娃竖起的
生命旗杆
 
【欲飞的山村】
 
踏着草绳般的小径
晚归的老牛
咀嚼山村
 
蛙嘴状低矮的茅舍
支撑裸露的贫瘠
伫立于山村狭窄的额头
几个世纪
向外眺望
 
荆棘上悬挂着晶莹的早晨
凋谢后的昨天
失去了哭声
尽管雏鸟的歌喉很嫩
却向山村啼出
声声欲飞
               
【表嫂的心事】
   
你知道
有人在遥远
弹奏俞伯牙的琴弦
琴声簌簌
打湿多少男人
吹灭的黄昏
 
你深知
那条流淌伤心的河
已不再有鹊儿
衔来的七月
 
走进夜晚
你已不再回眸尽管
远方点着思念的小灯
靠近现实的樊篱
你不想逾越荆棘
怕鲜红的颜色把心刺伤
 
你坚信过去的日子
是一条甲骨文的河床
爱的注释
将从你的脚下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