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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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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妻妾们的争宠战争(5) |
这里西门庆的表演性质十分浓厚。 请桂姐两遍不来,慌的西门庆亲自进房,抱出他来,说道:“吩咐带马回去,家中那个淫妇使你(玳安)来,我这一到家,都打个臭死。”玳安只得含泪回家。(第十二回) 玳安含泪回家,吴月娘一五一十听了他的回报,可不高兴了。 月娘便道:“你看恁不合理,不来便了,如何又骂小厮?” 孟玉楼道:“你踢将小厮便罢了,如何连俺们都骂将来?” 潘金莲道:“十个九个院中淫妇,和你有甚情实!常言说的好: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塞。” 金莲只知说出来,不防李娇儿见玳安自院中来家,便走来窗下潜听。见金莲骂他家千淫妇万淫妇,暗暗怀恨在心。从此二人结仇,不在话下。(第十二回) 我们看到,吴月娘和李娇儿之间争正室的矛盾,不断扩大的结果,很快衍生出来立场截然分明两个派系。一个支持吴月娘的“新人党”,成员包括了孟玉楼、潘金莲。另一个派系则是以李娇儿为共主的“旧人党”,除了李娇儿外,孙雪娥、李桂姐都是其中的成员。 如果只把《金瓶梅》的争宠当成女人间闹意气、扯头发的纷争来阅读,其实是非常可惜的。《金瓶梅》至今虽然作者何人未有定论,但其中好几个可能性很高的候选人,都是曾在明嘉靖、隆庆到万历年间当过京官的。 翻开同时间的历史,我们发现明朝中叶之后的党争,到最后几乎是和《金瓶梅》中的女人争宠有几乎完全相同的结构。不管是大臣、太监们的成群结党,相互之间的党争、政争,胜利者赚到荣耀与宠爱,失败者动辄被廷杖、或贬官撤职,这和《金瓶梅》里失宠的妻妾被体罚,冷落,几乎是可以平行参照阅读的。 想象西门庆是组织、团体中拥有分配资源权力的领导,妻妾们是立场不同的下属,这种以争宠为手段,明争暗斗的生存之战,就完全不只局限在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争宠了。这是我们在看待这些女人和女人争宠恶斗的恶行恶状,不可忽略的、背后更大的格局。 西门庆成天在李桂姐那里过夜不回家,春心难耐的潘金莲上行下效,也跟着有样学样,私下和孟玉楼的小厮琴童奸宿。 从两性平权的角度来说,既然西门庆可以在外面养雏妓,潘金莲也在家里包养小厮,事情只能算一比一平手。可惜在明朝这个以男性为主的社会,并不是所有男人做的事情,女人都可以有样学样。 很快的,这个潘金莲和琴童的奸情风声走漏了。 风声之所以会走漏,管道有二:一个是琴童自己喝了酒在外面招摇,风声传到孙雪娥和李娇儿耳里,跑去向吴月娘告状。另一个管道则是潘金莲半夜行房忘了关门,被起来上厕所的小丫头秋菊偷窥到了。秋菊把消息泄漏给小玉,小玉对孙雪娥耳语,孙雪娥再告诉李娇儿,两个人再向月娘投诉。由于吴月娘的不作为(这样的不作为当然是对支持她的新人党的包庇),事情终于闹到了西门庆那里去。 暴跳如雷的西门庆抓了琴童来审问,从他身上搜出潘金莲送的香囊葫芦。尽管琴童极力辩称香囊是打扫花园捡到的,但西门庆还是硬把他绑起来打了三十大棍,打得皮开肉绽。打完了还没气消,西门庆又直奔潘金莲房内。 不一时,西门庆进房来,吓的战战兢兢,浑身无了脉息,小心在旁伏侍接衣服,被西门庆兜脸一个耳刮子,把妇人打了一交。吩咐春梅:“把前后角门(侧门)顶了,不放一个人进来!”拏张小椅儿,坐在院内花架儿底下,取了一根马鞭子,拏在手里,喝令:“淫妇,脱了衣裳跪着!” 那妇人自知理亏,不敢不跪,真个脱去了上下衣服,跪在面前,低垂粉面,不敢出一声儿。(第十二回) 西门庆问潘金莲,琴童小厮身上怎么会有你的东西?边说边往潘金莲身上,飕的一马鞭子就打下来。潘金莲被打得疼痛难忍,哭哭啼啼地说东西是她在花园和孟玉楼做女红时,不小心掉了,哪知道被琴童捡走了,呜呜呜…… 这一顿话说得西门庆半信半疑,才渐渐气消。书上又说“(西门庆)又见妇人脱的光赤条条,花朵儿般身子,娇啼嫩语,跪在地下,那怒气早已钻入爪洼国去了,把心已回动了八九分。(这里颇有SM意味)” 西门庆把春梅叫来,搂在怀中,问她: “淫妇果然与小厮有首尾(关系、牵扯)没有?你说饶了淫妇,我就饶了罢。” 春梅看出了西门庆要找台阶下,身为潘金莲的人马,可想而知她的说辞当然是一面倒地坦护潘金莲。 那春梅撒娇撒痴,坐在西门庆怀里,说道:“这个,爹你好没的说!我和娘成日唇不离腮,娘肯与那奴才?这个都是人气不愤(不平)俺娘儿们,做作出这样事来。爹,你也要个主张,好把丑名儿顶在头上,传出外边去好听?” 几句话把西门庆说的一声儿没言语,丢了马鞭子,一面叫金莲起来,穿上衣服,吩咐秋菊看菜儿,放桌儿吃酒。(第十二回) 至此,我们看到了潘金莲拉宠春梅的用处,也理解到结党成派的必要与必然。 派系战争规模的扩张是主动,同时也是被动。即使是最远离战局的孟玉楼,这时也被牵连入了战局。“私仆事件”既然牵涉到孟玉楼陪嫁过来的小厮琴童,孟玉楼也无法不表态选边站。私底下,她明确地选择加入新人党,并且发挥了枕边细语的功能。孟玉楼对西门庆说: “你休枉了六姐心,六姐(潘金莲)并无此事,都是日前和李娇儿、孙雪娥两个有言语,平白把我的小厮扎罚了。你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把他屈了,却不难为他了!我就替他赌个大誓,若果有此事,大姐姐(月娘)有个不先说的?” 孟玉楼一旦动作起来,聪明犀利的程度一点也不下于潘金莲。她说“若果有此事,大姐姐有个不先说的?”表示,连吴月娘都站在我们这边了,你还相信李娇儿、孙雪娥的话吗? 真要说起来,孟玉楼这句话大有问题。以吴月娘息事宁人的个性,她正好就是个“知道此事也不会说的人”,不过孟玉楼知道,以潘金莲、庞春梅和她加总起来,形象和公信力都还稍嫌不足,因此有必要把吴月娘也一起拉进来。吴月娘一直是个没有担当的大老婆,可是她却拥有这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神主牌”功效的正室特质。这或许是长久以来,吴月娘能够持盈保泰最重要的理由吧。 对付像西门庆这种耳根子软,好色,爱面子却又意志容易摇摆的男人,身旁得宠的女人,轻易的一句耳语绝对是威力无穷的。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也是为什么,妻妾的争宠战争里(甚至是堂庙的派系战争),人与人不得不结党成派,相互奥援、倾轧的理由吧。 文章摘自 《没有神的所在》 2010-9-21 新浪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