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送教育上门，到追着教育跑

大民

甘肃正定的校车事故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宏观的决策错误。

政府搞中中小学校的撤并，据说是为了优化资源集中管理提高效率。农村的往城里迁移，村落里的往乡镇中心小学集中，山梁上的往平原地上搬，家门口的往几十里外迁。“不符合办学条件的”要撤销。相关的消息早已听说了，我没查政策发布的时间，也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但是我粗略的调查研究得到的情况是：

用“一刀切”的办法对农村中小学撤并，是一个涉及面广泛、影响巨大、严重脱离实际、决策层一时头脑发昏的政策。是继高等院校大合并、中级职业教育升格撤并导致千军万马挤高考独木桥的形势更加严峻之后的第三个祸国殃民的错误决策。

中国地域辽阔，地形复杂，各地情况不一样。

过去因地制宜，把中小学，至少是小学，办到了学生家门口。公办教师不愿意去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受苦，当地教育部门和村里干部及时补充了一批“编外民办教师”给孩子们上课。也许是为了防止“新民办教师”死灰复燃，有关部门想出了绝招——把学校全部搬到镇上来，城里来。

“合并风潮”呼啦席卷全国各地大江南北。一年级开始，就开始集中到镇上指定的中心小学读书了。可新的现实的的问题就是学生怎么去学校。管理者似乎方便了，可孩子们受苦了，折腾孩子轻松愉快，委屈自己千万不该，这也是劳心者的可爱之处。于是出现了下面的情况：１、根据学生“自愿的原则”，选择住校，交纳适当食宿费；２、由学生家长每天接送。３、学生联合组用社会车辆作为临时“校车”接送孩子上学；４、家长在学校附近租住临时房屋陪读、５、有些县城和中心中小学周边出现了“托管班”，每月收费三到五百元，月末或者周末才能回家跟家人团聚。６、成绩不好的就不愿意花这个钱受这个罪，辍学回家。

明眼人不难看出，这些折中措施隐藏了多少不合理的、不负责任的、想当然的官僚主义。比如：“自愿”选择住校还是走读，这种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自愿”不成了一句故意气人的话。住校是大大地欢迎的，食宿费用统一收取，为不可理乱收费提供了新的温床。再比如集体租用班车，超员现象很普遍，非法运营不可避免，潜在危险随时可能发生。正定县的这次重大交通事故，当事幼儿园是当地多个幼儿园之一，他们也是合并风潮的硕果。其实正如一位家长说的：“知道这辆车破旧不堪又怎么样，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的表弟所在黑龙江双城市的村子比较大，曾经有完全小学，有公办和民办教师执教。2001年的新政实施后，一部分去了邻近的镇中心小学，一部分去了县城。去镇中心小学的以班车方式早晚往返，每人按月交费；在县城的大多选择了“托管班”。每月管理费用是350元。一个托管中心有几个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孩子。个人根据情况每月或者每学期回家一趟。也有家长不放心不断前来探望孩子。中小学生托管中心成了当地一个不错的“新兴行业”，竞争十分激烈。比较有竞争优势的是在校老师自己办的“托管班”，因为他们打出了“课外可以辅导功课”的牌子，要价也比同类高出五十到一百元不等。

我的表弟的爱人在饲料公司下岗后抓住机会办了个“托管班”，他们反映最大的烦恼是孩子太小，不少还是尿床的，十几个人挤一通大炕，晚上一个醒了全体无眠。晾晒衣服、收拾一日三餐、伺候洗漱睡觉，极其繁累。至于这种生活方式学习方式对孩子的生理心理影响，他们自然不会考虑到。

其实在大城市的民工子弟学校，在城郊结合部比较松散的居住环境里的公办民办中小学生和幼儿园孩子接送问题，一直存在大量隐患。现在出现的所谓“校车”，一般是学校出面或者家长相约租用的社会车辆，管理不到位的问题也严重存在，超员载客非法营运更是常见。小区里往返穿梭的小型巴士里，挤满了唧唧喳喳的孩子，像卖小鸡的篮子一样，看着都心疼。他们的上下学时间与上班族的时间是一致的，在拥堵的道路上混乱的小区路口，经常看到校车的身影和玻璃窗内那一张张疲惫焦虑的小脏脸。

一个正定县幼儿园的校车出了问题，千千万万个孩子还在险象环生上学路上“玩命”。生命属于我们只一次，一旦失去永不再来。皇上动动嘴，下边跑断腿，这种头脑发热的中小学撤并风潮所带来的后患，尤其是在居住分散、交通不发达、家庭经济情况不好的中西部地区，还会更多更烈的出现。

从“送教育上门”，到“追着教育跑”的嬗变，“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理念，显然已经不复存在。时代变迁了，有些地方的教育资源，的确需要整合，但是对于整合产生的新问题，他们只看到了“商机”，没有看到隐患和责任。这需要当局做出深刻反思和调整。

2011，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