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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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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八一建军节”,一打开俺的QQ,迎面看到邀请俺发表“八一感言”的帖子,俺突然想到这节日和俺家很有关系的,于是写了两篇。本来下午就该发到博客上的,几个远方、本地电话一接,耽误了好几个小时。
1947年俺家堂伯母――换婚、童养媳出生的微水村村妇联主任韩黑妮儿积极动员俺王家年轻人投身革命,俺家院子就有两个后生同时参加了解放军二野下属部队,这就是俺爹和俺堂伯,其他的远房亲戚很多,如王贵春、王黑丑、王桂庭、王桂琴、改了张姓的王牛海什么的,至少有一二十个之多。
据说当时的《新华日报》晋冀鲁豫版登过俺堂伯母动员家人参军的事迹,文章大概命名为《妇女主任动员,兄弟二人参军》(大意)。这事引起俺兴趣多年,可俺一直无暇也不知能在哪儿查到这消息登载出处――或许发表在其它报纸上也说不定呢。
总之,1947年秋天以后,在河北省井陉县微水镇西大街俺家祖宅的院门上明晃晃挂着的两个“光荣人家”牌子和一个更大的“韩黑妮儿光荣之家”的大牌子,是很招摇了许多年的。韩黑妮儿那牌子内容确实不妥,现在看来有点雷人还有点拍马屁嫌疑,我三爷气得难过,我胆小的大伯几次发誓“今儿黑丫我就给它扔河里去”,但始终没敢动那神圣的东西。
在太行山深处,二百多新兵分为两个连:战斗连和青年连,岁数大些的到战斗连,小些的到青年连,为了补足战斗连的人数,也加进了一些岁数小的,如俺远房叔叔王桂琴等。
坚决想打仗的俺爹和俺爹的好朋友王二过兵一起去游说首长,迷恋机关枪的王二过兵身高、腿长,具备先天条件,终如愿以偿被加进了战斗连。俺爹因为已经被任命行军途中的小“官”,带队领导又说解放区的工厂需要俺爹这样有文化的人――俺爹其实只读了五年书只是自学成绩优异而已,俺爹有些沮丧地被分在青年连,随后到了位于山西黎城县太行山深处彭庄的二野子弹厂当了军工,后来就在国防工业这个天地工作了一辈子。
俺因为俺爹的关系,俺先在五机部(后来的兵器工业部)的炮弹厂至少参加过数万发“100高”炮弹生产――那玩意儿是美越战争时打老美飞机的主要武器,那会儿谁舍得用导弹打飞机,基本都靠密集的高射炮揍。后来俺又随父亲调到六机部(后船舶工业总公司)的液压厂工作十年。大话不说,俺参与生产的炮弹没打过美帝和苏修,但确确实实打过越南的。另外,在二十多年前中国生产的所有核潜艇上都有俺亲手加工过的零件,那会儿这事神秘得很,叫什么“**工程”。这“秘密”不知是否可以公开,俺还是谨慎点如此这般“**”吧
俺堂伯是俺三爷的儿子,和咱党同岁,参军时已经二十六岁了,被分在了战斗连。然后俺堂伯随军一路南下,解放重庆、打倒西藏,曾经驻扎重庆歌乐山红槽房一部队大院几年,离家八年没探过亲,1955年以副排级炊事班长身份退伍回乡,挑着担子辗转多日回到老家,后在故乡艰难度日许多岁月。
俺堂伯南征西战八年。回到老家时很是惊吓了县里人民政府的,原因是俺那比俺堂伯入党还早亲手杀过汉奸地主、配过手枪的堂伯母出事了。俺堂伯母追求革命后,被副县长董月山的妻子县妇联主任发现是个好苗子重点培养,再后来屡屡被土改干部、其他干部追求,终于城池不保,甚至生了那些不负责任外地干部男人的孩子,最后落得个“作风问题”被处理,没了公职、丢了党籍,结局极其不幸。县里怕俺堂伯这当了八年兵的“老革命”万一在外面熟悉了恶江湖处理问题的手段、掌握了打打杀杀的无情本事弄出点什么血腥事件来,早早就迎候着他好一阵思想工作。
俺堂伯是一辈子都不会发火更不会红脸欺负人的老实厚道人,何况俺这韩黑妮儿堂伯母是一出生就抱到家里来养的换亲媳妇,兄妹情远胜于夫妻情,俺堂伯八年部队生涯听党的话,知道“包办婚姻”“不革命”是“反动封建残余”,早就有了思想准备。领导一看俺堂伯没有制定杀人计划弄个事件出来的意思,也放了心,送俺堂伯回家了。
俺那极其不高兴的三爷和三奶奶以及堂伯母和已经两三岁不知爹是何人的小闺女迎接了八年没回过家的俺堂伯回来。俺堂伯劝慰着老人,忍辱负重和俺韩黑妮儿堂伯母装聋作哑过着小日子,维持着那个家庭、养护着那个女孩子,直至那孩子夭亡,俺堂伯和韩黑妮儿堂伯母两人确实感情不在,才离了婚。
离婚后,俺堂伯重新开始,娶一离婚女人为妻、生一子,过了近四十多年平淡、艰难、窘迫、毫无色彩的的日子,即使他最美好的日子也是和扫大街、捡破烂相伴随的,不幸的是俺堂伯唯一的亲生儿子――俺那弟弟连童年都没有捱过就夭折了。
俺此时想起来才为俺堂伯鸣不平,就凭俺堂伯当兵八年没探过亲的不容易,国家、首长们也该对后来的老人好点呀!可惜根本没有,据俺爹说,俺堂伯因穷困,经常捡了人家弃之不要的死鸡、死猪什么的弄来吃,最后患病去世和这事大有关系。
俺韩黑妮儿堂伯母的“不端”行为曾经引起俺三爷的痛恨,在外人看不见的家里挨过揍也说不定,俺三爷是村里威望极高的人,哪儿受得了这个?他才顾不上党和政府是多么重视、培养韩黑妮儿,别看韩黑妮儿有手枪,挨揍恐怕也只有忍着不出声儿。听俺堂哥贵生说过,他小时候看见我三爷不知为何事怒斥俺堂伯母,拿起东西就打,韩黑妮儿主任拔腿风一样跑去,打人的物件重重砸在了门上……
韩黑妮是和俺堂伯的妹妹俺堂姑一出生交换到对方家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是亲闺女。实际上俺韩黑妮儿伯母和俺三爷三奶奶也亲得难离难舍。记得1962年清明俺爹带俺和姐姐回老家给奶奶上坟,遇上了韩黑妮儿伯母,俺韩黑妮儿伯母先把俺和俺姐一顿疼爱一顿夸奖,拿出五元钱托俺爹带给三爷,那时候五元钱对俺韩黑妮儿伯母来说绝对是笔巨款了。
俺这辈子也就那年见过一次俺韩黑妮儿伯母。
王黑丑是俺的远方老哥哥,比俺爹比俺堂伯年龄还大,因他的关系,俺头一回被他弟弟家的名叫老虎的外孙叫姥爷时还不适应得脸上发烫,俺那年才三十多岁,不太清楚老家的辈分会制造许多好玩的故事,侄子给叔叔把尿的事也是有的。
俺黑丑老哥哥在部队也干了好些年,和俺堂伯“战斗过的地方”基本一致,所在部队曾经在今日重庆所辖的江津区驻扎过。他家境较好,小时候读过几年书,人似乎也精明,爱谈古论今,在部队干到文书退伍回乡。
不知是不是俺?丑老哥哥的名字吓人,俺身材并不高大威猛的?丑哥哥将退伍回乡的消息一传到家乡,也把县政府吓得够呛,一番计谋后,等俺?丑哥哥一下火车,就由“组织安排”住进了县委招待所好吃好喝招待着,俺?丑哥哥以为党和政府将要安排重要工作让他去完成,就老老实实等着领导的图穷匕见。等思想工作开始进入高潮时,俺?丑哥哥才知道政府如此用心良苦重视他的真实目的:
原来俺那密琴嫂子不仅早已红杏出墙,也与别人生下了孩子,政府也是怕他弄出麻烦事才如此这般的。
话说到此,俺突然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奶奶的!老子在前线流血流汗,你们这些在后方的龟儿子就这样搞老子的女人?老子枪毙了你们!”
可是俺?丑哥哥也有如堂伯一样善良,善良到窝囊,这大事直接化了了,俺那?丑嫂子随了她外地的爱人去了。
俺?丑哥哥家嫂子密琴是俺?丑哥哥还横楷鼻涕的时候、河北许多地方发生大灾荒那一年得到的童养媳,那年大批、成群结队的逃荒灾民从俺们老家街上门口过,从俺奶奶这样比他们强不了多少的好心人碗里讨一点吃食后再继续逃去。就这样――可能还有俺奶奶的月老红线作用和救人一命的说项,俺?丑哥哥他爹娘――俺那老叔和老婶子用三两斗玉茭从灾民人家那儿换回来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小闺女玉琴。
俺玉琴嫂子比俺爹还大一岁,来到俺?丑哥哥家时才三岁多,思念爹娘哭的和泪人似的,继承俺家善良、软心肠传统的?丑哥哥大玉琴嫂子六七岁,不很知道媳妇是什么意思,只是把按老规矩是自己未来媳妇的可怜小闺女当亲妹妹疼、当亲妹妹爱,哄着她、逗着她、抱着她、背着她,如同一奶同胞。后来大些了,天天厮磨在一起,劳作在一起,快活、痛苦、焦灼在一起,根本培养出来的就是亲密无间的亲兄妹情谊,感情好着呢,偏偏这情谊、感情任凭发展就发展不到夫妻那份感情轨道上去,这似乎是命里注定的事,一点办法都没有。
玉琴嫂子和俺奶奶也亲着呢,对小她一岁的俺爹也全当自己的弟弟看待,俺奶奶口口声声提起“玉琴子”就像提起自己的一个亲生闺女,俺爹也如此,就像提起自己的姐姐。
虽然爱情不同于兄妹情,俺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俺韩黑妮儿伯母和玉琴嫂子多少有些“不正经”的可指责处,毕竟她们在俺堂伯、俺?丑哥哥出生入死在远房当兵时就和“野男人”好上了,而且都相当过分地与“野男人”生了孩子。
后来想想,她们一点没有可指责的,不说她们那种兄妹情远甚于夫妻情的感情,真是让青春年华姿色还端庄的青年女人要熬过八年不见自己男人的日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追求情爱并非罪恶,何况那时候天天都在宣传“自主婚姻”“妇女解放”那都是追求进步的象征,是当时的革命时尚。
得知家中变故,俺?丑哥哥没有动肝火,放飞了俺玉琴嫂子嫁到外地,听党的话,快快乐乐搞他的农业生产去了,一搞就是一辈子。后来俺?丑哥哥又和一个寡妇结过一次婚,不知何故又离了,再以后一直光棍儿到死。
如果不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那场意外,俺的没有生活恶习、脾气好、耐得住天下事的?丑老哥哥应当幸幸福福还活在人间的,光国家每年补助“老革命”的大几千元钱就可以让他在崇尚节俭的井陉扬眉吐气地活着。可惜他没躲过那个灾难,那年冬天晚上,一向精明的?丑哥哥生炉子取暖不知哪儿出了问题,竟然被他常提醒别人注意的煤气熏死了。春暖花开之后到了农历五月,俺回故乡路过他大门紧锁的小院前,看到满树累累垂到院子外面来的红石榴,心里还是很有几分感伤,本想向他了解一些历史情况的计划只好打了水漂儿。
俺?丑哥哥和俺聊过几回天,说起四川、重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老事儿,让当时已经在四川、重庆生活了三十多年不知查阅过多少千万字川渝历史资料的俺都觉得新鲜。
俺?丑哥哥还给俺讲过一个让俺觉得诗情画意的事,他说他当兵还到过山西长治,那儿有一神奇之地,所产谷子(小米)有特殊香味,于是俺被这故事陶醉着,将自己一个“反贪题材”电影剧本更名为《香麦峪人家》,故事写生活在香麦峪的老百姓保护好人,战胜一伙凶残、狠毒藏在政府内部集贪官、污吏、黑社会为一体的坏蛋的故事。这故事现在看来都不落俗,可就因莫名其妙的“敏感”弄不成,俺知道能把这故事理解成“敏感”的人天下不多,很珍惜,他们都在宣传部和广电局任职呢。俺呸!
俺?丑哥哥的名字和故事都有特色,于是俺念念不忘,在俺曾获奖的电影剧本《将军最后的出征》中就直接把?丑哥哥的名字变换成黑嘎子安在了一个老游击队员头上,这老汉年轻时打鬼子时机智勇敢,鬼子拿他一点没办法,可他被改革后村里的贪官气得哭得和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就这虽然得了某省宣传部奖的本子,题材奶奶的也“敏感”着呢,死活过不了那什么地方的三审关。俺也不知俺喜爱的这个?嘎子形象何日能活跃在银幕上。
那个王过兵是俺父亲的发小,因极力要求、自己又个高腿长想干机枪手被分到战斗连,可惜他离家四个多月后在河南境内一次战斗中丢了命,他妈得到消息伤心了许多年。
俺爹是在太行山深处得知好友王二过兵牺牲消息的,共和国之后的1950年已经“挣得不少”的俺爹第一回从太原回老家探亲心里很是焦灼,想去看好友王二过兵家的叔叔、婶子,又怕因此再引起老人伤心难过,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恰恰就一头撞上了王奶奶。果然如俺爹所猜想,老人看见曾经天天和她的儿子在一起读书的俺爹“好好的”,好一阵伤心痛哭,俺爹也陪着掉眼泪。
王二过兵牺牲六十三年了,每每谈起这个名字,俺爹都多少有些唏嘘不已。王二过兵若活着,也不过刚好八十四岁,也不算太老――只是在老家的县志和村志烈士一栏中,他永远都是十七岁了,那个身高腿长脾气好想当机枪手也当了机枪手的小伙子――年轻有如少年的好脾气解放军战士……唉!王二过兵,这个太有特色太让人容易记住的名字,定格着一个鲜活活的年轻生命。
说到此时,俺已经流泪多回了,为俺堂伯、堂伯母,为俺?丑哥哥,为俺密琴嫂子,为俺王二过兵叔叔,还为俺后面将讲到的王桂琴叔叔,俺流了许多泪,流的俺心里痛快,流的俺突然发觉俺老家、俺老家先人里有那么多默默无闻却可称伟大的人,是他们和天下许许多多与他们一样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人不断牺牲才维持住了这个国家稳定的命脉,他们之所以伟大,还因为他们为这个国家奉献许多后依然回归故乡化身为自己的本色――庄稼汉,和一些做了老爷的人大不同,他们的名字叫人民!
本来不想扯那些贪官污吏的淡的,可眼泪一流俺忍不住了,要骂几句:
狗娘养的贪官污吏们――包括揪出来的没揪出来的贪官污吏老子都要骂,操你奶奶们的!人民好吃、好喝、好车、好房子、好待遇、好条件、熬着自己的骨头、挤着自己的血供着你们,你们就像永远喂不饱的恶狗总觉得自己吃亏,还挖空心思天天想着各种各样歪门邪道办法捞!
人民给你们的还少吗?你们还想捞多少?不要脸的混账畜生!你们和牺牲了几乎所有的俺堂伯、俺?丑哥哥比你们算什么东西?这国家没有俺堂伯、俺?丑哥哥八年不探家的奉献没有俺王二过兵叔叔的牺牲,没有无数个这样的几乎苦难一生无名功臣的忍辱负重、克己从善,能生出今天让你们大肆挥霍的日子吗?他们只配奉献、牺牲,幸福、受苦、受难、受欺压、受冷遇,享受荣华富贵金玉美食华屋豪车的好事都该永远属于你们,至今你们还拼命卫护着自己的特权,不是良心喂了狗的王八蛋还能是什么!
俺一想起俺堂伯、俺?丑哥哥当兵八年没有探亲假,女人全部变心的故事心里还是颤抖不已,难过的是直至今日也没人提起过在那个年代他们如此这般的奉献!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