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山西太原万柏林区志》上这些老信息难不怒火冲天悲伤入地
“山西省太原市河西区万柏林和平村八楼三单元四号”,这些文字是我儿时朗朗上口极其熟悉的,这就是我家全家“支援三线”到四川前住宅的门牌号,由于儿时有段日子几乎每周都给先到四川“支援三线建设”的父亲写信,就更深深铭刻记忆里了。
我有时关心一下有关“万柏林”的事,实质上也就是关心我儿时活动的那块天地空间的变化而已。
我家在太原的万人大厂晋机厂至少住过五个地方,我出生在西十六,懵懂记事在友谊村,在太冀村混进晋机子弟小学二分校,在这个从太行山根据地“老区”搬来的学校大概稀里糊涂上了一星期的课,全家又随父亲工作调动搬到了和平村,我也随之转学成了晋机子弟一分校九十三班的一员。
《万柏林区志》上“教育”一章中说:万柏林区全区“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小学当年未招生,中学3年未招生。“
这情况全国都一样,但1966年那年晋机子弟小学是招了生的,那年我十一岁,大弟弟刚刚满七岁——我现在才觉得当年十一岁的我很能干,是我拿着户口本带着弟弟到学校报的名。
记不清1966年的9月1日开学时,大弟弟他们是怎么被安排的,我们五年级……不仅五年级,所有年级都一样,都没有发课本,那年所有新教材、新课本都被冠以“封资修毒草”大名,不准进学校,直接送造纸厂化纸浆造纸了。
我们的班主任梁老师说了些“全国人民都要好好响应毛主席号召,要积极参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之类的话,给每个同学发了本三十二开、平装、白皮《毛主席语录》,就放了我们的长假,整个一个学期再没和学校、老师照过面,
接下来,我和同学、伙伴们野孩子似的痛痛快快玩了五个月,之后就到四川大西南“支援三线建设”去了。
大弟弟在太原没上成学,到了南方的“三线”,“全国一盘棋”,北方不开学,南方自然也不开学——或者说因为条件太差更不开学。于是大弟弟又和小弟弟一起到托儿所混了些日子。还好,这儿还有他在北方就玩的好“托友”为伴,这帮孩子都重回托儿所了。
《万柏林区志》还有“中学3年未招生”内容,这事不仅万柏林,不仅太原,全国天南海北都是如此,领导者要具备多么大的勇气才干得出这“流芳百世”“光耀千秋”的大好事啊?
《万柏林区志》又说:“1969年中学恢复招生,学生人数猛增而大专院校又无毕业生分配到校,初中和小学教师严重不足。1971年区教育办公室选调经过半年劳动锻炼、表现较好的高中毕业生充实教师队伍,并从小学现任教师中抽调一部分到中学任教……”
那诡异的年头,大中专院校三四年没招生,哪来得了“毕业生”?当时“初中和小学教师严重不足”是全国统一的现象,这完全是人为造成。而我所在的“重中之重”的“三线厂”国营益民机械厂和许多“三线厂”情况更别致,新工厂、新单位本来就严重缺教师,但“越是艰险越向前”,工厂不把这些从上海、杭州、山东、重庆、璧山、大足……各个学校分来的新教师安排在“教学第一线”,却把他们绝大部分都“下放”到了各个车间当工人——这其实就是“变相劳改”。这也不是工厂乐意干的事,“党中央毛主席专门有指示”,大、中专毕业生必须“在基层劳动几年“才能获得教育我们这些”共产主义接班人“的资格。
我的多个恩师和许多老师基本上都在“生产第一线”工作了两三年,才得以回到自己所学专业本行。
那啥……病得多TMD深沉!
有许多因此没得到正常教育,病得也很TMD深沉几乎鬼混一生的二货们,不为自己横遭不幸被剥夺享受正常教育权益难过,一点都不生气,更不愤怒,反而赞美我称之“狗娘养的文革”不但“伟大”,还给了他们许多“美好”和“幸福”,常常喋喋不休念念不忘,一副恨不得马上重来一回“万寿无疆万寿无疆”的做派。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刚好早晨没事,又翻了翻我想正儿八经读一回的马大爷克思先生的《资本论》,马大爷讲述“人类”、“类人猿”和“猴子”那一段,几乎是少年试图读此书时,唯一让我读得痛快、顺畅的内容,也因此我严重怀疑,人活着不努力、不思考,脑子一生锈,就会逃离人类,混进“类人猿”的队伍去,或者直接变成一只“猴子”,要不真没法儿解释这一干人的行为。
《万柏林区志》还说:““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在林彪“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干扰破坏下,河西地区的高等学校6年没有招生。”
“林彪“四人帮”反革命集团”如此胆大妄为狗胆包天,竟然弄得“高等学校6年没有招生”,六年啊!……我还能说什么?
“6年没有招生”是这边顺眼看到的“真好看”风景,另一方面更“好看”,这六年,全国教育界两千多个暗无天日的日子,许多国宝一样优秀的学者、专家、教师备受人格欺凌、肉体折磨,没能熬过这两千多天苦难,直奔了黄泉路的大有人在。
再想想看,“高等学校6年没有招生”的国家天下有几个?6年,整整6年啊,相当于共和国高等教育死翘翘了六年——当然,说冬眠了六年好听点
既然说到了太原河西区的高等教育,就再劳点神,转本志中有关太原河西区“高教领域”太原工学院的事迹吧!
太原工学院在太原河西区下元,好友赵小弟的表哥曾经在这学习,66年夏秋一天,赵小弟带着我跋涉七八里,来到工学院他表哥宿舍,表哥不在——那会儿文革野火已经疯燃,不知表哥在忙什么,等了好一会,整个学生宿舍都没看见个人影,我们失望而归。
太原工学院文革史料有多条,只转几条大事记中的内容吧:
“1953年:山西大学工学院独立建院,改称太原工学院(后来的太原工业大学)。
1956年1月18日: 太原市各界2000名青年,在太原工学院集会,欢送山西省志愿去内蒙古自治区垦荒的1040名男女青年。中共山西省委第二书记卫恒出席欢送会。
1962年,根据中央进一步调整教育事业和精简学校教职工的批示及全国教育会议大幅度裁并高等学校的精神,山西省人民委员会于7月发出通知,将山西化工学院、山西水利学院合并到太原工业学院。
1966年6月3日 : 太原工学院大字报贴满校园。
1966年8月13日 太原工学院“造反派”组织,揪斗数十位校领导和教授,许多高校派人参加。此为太原市揪斗领导干部和学术权威之始。
1966年11月3日
太原工学院“造反派”组织揪斗山西省委第一书记卫恒、书记处书记王大任以及秘书长史纪言10多小时。
1978年10月13日 太原工学院召开落实政策大会,给被诬陷为27个“反革命集团”成员的135名同志和被打成“反革命分子”的185名同志平反昭雪。
……“
怎么样?一滴水可见太阳,仅从太原工学院这所在全国几乎排不上名次的高校历史空间,能体会到曾经的道路多么曲折,“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到底有多伟大多辉煌吧?光“反革命集团”就有破获了“27个”,还逮住““反革命分子”的185名”,何况这还不是全面胜利总结,谦虚了的内容肯定多了去了!
啧啧,真不敢不对当年的太原工学院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伟大胜利成果,今天的我们这伙人,即使把吃奶、打麻将、吃喝嫖赌的劲都省下,勾心斗角心思都拿来,偷鸡摸狗的劲都用上,再满满喝一肚子地沟水,拼死了命恐怕也争取不来啊!惭愧啊,惭愧!
二零二一年十一月九日 重庆瞎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