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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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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看到两个熟识老红军简介想起两个小女孩儿
“……
李仕民 女, 1912年12月29日生,四川省巴中县人。民国22年(1933年)12月参加红军任司务长,在八路军、解放军任指导员、股长;民国38年(1949年)4月任榆次接管组成员;民国38年(1949年)~1982年6月任太原水泥厂党支部书记、机车厂组织部副部长、山西纺织印染厂党支部书记。
【李永胜】【】【】 男, 1922年8月生,四川省绵州人。民国22年至25年(1933年~1936年)任红一方面军战士;民国25年(1936年)~1950年任八路军解放军饲养员、战士;1950年~1958年任兵工二局、晋西机器厂排长;1958年~1980年为晋西机器厂工人,1985年病故。
张永盛 男, 1913年9月生,山西省武乡县人。1937年6月1日加入共产党。民国26年6月至31年1月(1937年6月~1942年1月)任村农会主席;民国31年(1942年)2月~1952年10月任武乡县胡家庄供销社主任;1952年~1955年任山西省建设银行办事员;1955年~1958年任永济县委农工大队组长、县工业局科长;1958年~1978年任西山矿务局子弟学校书记、重机技校副校长;1971年~1985年在太原重型机器厂冶金附具车间工作。
【宋明川 】【】【】 男, 1906年生,民国25年(1936年)3月参加革命,山西省灵石县人。民国25年至27年(1936年~1938年)任红军第15军团战士;民国27年至30年(1938年~1941年)在野战军医院;民国30年至37年(1941年~1948年)在河北明水矿厂、左权木厂、潞城军工六厂任排长;民国38年(1949年)~1983年为太原工具厂、晋西机器厂工人。1989年病故。
杨焕炳 男, 1919年3月生,四川省花溪县人。民国23年(1934年)9月参加长征。民国24年至38年(1935年~1949年)在红军、八路军、解放军工作;1949年10月转业西山矿务局任科长;1953年~1984年任西山石膏矿工会主席、党支部副书记。
…………”
差不多十年前吧,我在太原河西区的网站页面上看到了“老红军宋明川”的词条,名字似乎有些熟悉,过了几天问询父亲时,听觉一直极好的妈妈听到我的话,眼睛闪着光有点意外有点急切地问我:
“宋明川?宋明川在哪儿?他还在不在?”
和父母简单一交流,我立刻想起了我三四岁时,住在太原晋机厂“友谊村”同排时隔着丑梅家的邻居老头儿家,老头对我极和蔼,应该是给过我“好吃的”的,但在我印象中就是个态度和蔼身穿蓝色布料中山装,戴蓝色布料帽子的干练老头儿。
从年龄看,宋明川老红军比父亲大二十二岁,当是我祖父辈的人了,不记得我称呼他什么?老头儿那会已经五十多了,那会儿的五十多的人就很显老了,但宋老红军属于显得年轻一些的老头儿,他还没有老态龙钟。
有一天,宋老红军家来了个大我两岁左右的长辫女孩儿,女孩儿很文静,似乎有些悲伤的成分潜藏在她凝重中。记得很清楚,她穿着件半新的红底碎花的花衣服,挺好看的一个小姐姐,我总觉得高高的她像一团柔和的棉花。不大功夫就同我和姐姐玩熟了,我们在我家玩,在她家玩,在门前门后疯跑,一会儿横穿我家的北南门,一会儿穿越她家的南北门,快活得像一群狂欢的小兔子,不是一般的不亦乐乎。
我们疯跑穿越她家南北门时,坐在凳子上的宋老红军一直乐呵呵地望着我们。
不知是谁说那小姐姐女孩儿是无儿无女的宋老红军要来的孩子时,被我听见了,这么说,宋老红军就是女孩儿的爸爸了,因为小姐姐,我现在只能称呼宋老红军老人家“宋老伯伯”了。
不记得和那个我喜欢的文静的、棉花一样软乎的小姐姐做邻居有多长时间?后来父亲从厂宣传部调到落后单位,有一千三百职工的大车间当副总支书抓整顿,我家就从厂东门的“友谊村”搬到厂西门的“太冀村”去了。搬家那会儿我才满五岁,再好的伙伴,也不知道告个别说声“再见”,一辆美式大卡车横穿东西厂门,把我送到了另一个生活空间里。
后来我常常怀念“友谊村”的邻居们,在特别想念的一系列人物里,也有这个莫名让我喜欢文静、柔软的小姐姐。
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宋伯伯的一些往事:宋伯伯在太行山根据地时,在八路军的一个制造印钞纸的工厂工作,赶马车。1951年“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时,全国都很过火,一向好“火”的晋机厂一下关押了二十多个涉嫌贪污的人员。大多来自“保卫部门”的运动人员“把高声呼喊口号”威胁恐吓、“逼供信”、“体罚”“当做主要手段”。不幸的是,入列的宋伯伯竟然是二十多人中的三个“重点对象”之一,在喊打喊杀的恐怖中,有一人受不了冤屈压顶,自杀了。最后落实各个案子,仅有两人有数量并不大的贪污问题,两人中没有宋伯伯,但宋伯伯却因此服了半年“厂内管制”的“刑”。
那会工厂就可以自设监狱关押职工,甚至威胁、打骂、折磨,这这……到哪儿说理去?父亲也因此和“七四三”(晋机厂番号)“保卫部门”的人暗暗结下梁子,这梁子一直延续多年,父亲和他的友好交谈时,常用“七四三的鬼”称呼那一路人。
大概是父亲参与“三反”工作时,比较讲文明、讲政策,待人和蔼,宋伯伯后来和我家的关系很好,也因此,那个小姐姐进入了我的生活,留在了我记忆里。
现在想起来,六十多年前让我觉得“像一团柔和的棉花”、“ 文静、柔软的小姐姐”,是个眉目清秀的漂亮女该,不知 是哪里人。
至于四川人李永胜老红军,我就更有话说了。
1964年,不知道发什么疯,大概是弄什么“反对干部搞特殊化”,“基层工人最光荣”之类的把戏吧?晋机厂的住房有些许戏剧性微妙调整,有几个厂领导搬出了厂里最好的厨、卫、暖气、垃圾箱、阳台齐备的和平村住宅楼套间,到简易许多,排头自来水、公共厕所的平房“友谊村”“报喜村”去“和基层干群打成一片”。住七栋的身为山西省委委员的厂党委书记王烽午,从山西省总工会下来的党委副书记郭古,住一栋的副厂长、总工程师薛耀伦(后来五机部副部长)……都在其中。
其实厂领导的原住房也特殊不到哪儿去,虽然是苏联公寓样式,面积很小,每套不过三十多平米,我父亲是中层干部,这会儿也和高干的他们住八栋一样的房子。王烽午伯伯家住两套,也不过六七十平米,但在地方上,他这样级别的干部都住很大的独家小院了。在工厂住个六十多平米,居然“特殊化”“群众有意见”了,这是帮TMD什么“群众”?
王烽午是我一生敬佩的老革命,抗战初期,他在皖北组织游击队,自筹枪炮抗日和鬼子作战,后被八路军强力收编,演绎过许多壮烈故事,佳话一直到今天还在安徽北部流传。王伯伯是从安徽省统战部长位子上“加强”到国防工业的,级别九级,后来到了文革,王伯伯还演绎过许多难以置信的精彩故事。
有一天班上来了个长辫子女同学,是从厂子弟小学二分校迁来的,长的高大结实,老师安排和我同桌,于是她就成了我一生中若干个“同桌的你”中的一个“你”。
新来的女同学叫李春香,多好的名字啊!不知初来乍到她是认生还是性格倔强,有好一段时间都不合群,弄得我至今使劲想都想不起来她笑的模样。
李春香家住的房子就是七楼王烽午伯伯家腾出来的一套房子,接下来我们都知道了她的父亲是老红军,是给红军、八路军喂马的马伕,但他喂的可不是一般的拉车、耕地的马,是“八路军第二大的官儿”朱德总司令的坐骑。
比我们文化高的大孩子纠正我们所说:
“不能说“喂马的”,应该说“饲马员”!”
“饲马员”,真长知识。
那会儿年幼无知,李春香对谁都不太热情,更不亲昵,我们也就不太喜欢她,或许“欺生”的可恶的毛病已经寄生在我们的意识中才有这表现。
有一天语文课讲新课,内容是“农业害虫“,那篇课文里画着许多种害虫,蚜虫、天牛、蝗虫……什么的都有,挺无趣的,只有一种能用放臭屁手段保护自己的害虫让我们有点兴趣,这种害虫叫梨摏蟓。
那会儿已经常常显示出鬼精灵劲头的我,立刻意识到害虫梨摏蟓和我同桌李春香名字的音韵完全吻合,便嬉皮笑脸调侃她:
“哎哎,李春香,你怎么和梨摏蟓一个名字啊?”
李春香当时勃然大怒,显然我给予了她奇耻大辱,做出不惜要和她的“同桌的你”打一架的架势,平息下来后,还很是噘嘴、怒目气愤难平了一会儿。
我只图嘴巴痛快惹出的祸事,同学们很拿“梨摏蟓”折磨了其实就是个十岁小女孩儿的李春香一段时间。这真是我的罪过,我后来想起这事很是歉疚,早已经暗暗忏悔过自己“欺负女同学”的可恶之举了。
六五年还是六六年,政治癫狂综合症再度始发,有一天星期天,学校老师特别邀请了“朱总司令的饲马员李伯伯”到我们班上给我们讲红军的光荣历史。
我清楚记得李伯伯说的是一口土的掉渣的山西或者陕西话,许多年后,也是在山西太原的一些史料里看到介绍,才得知他其实是四川绵州人,绵州就是绵阳吧?也许因为他参加红军时岁数太小,才十一岁,长征到陕北后,尽和陕西、山西、西北的“饲马员”长期厮混在一起打成一片,这语言环境成就了李伯伯的一口北方乡音。
李伯伯没文化,所讲历史都是道听途说,最多算“野史”。
记得李伯伯说过刘伯承的故事,很戏剧化。他说刘帅的儿子和刘帅不走一条道,是国民党反动派的高官,和老爸刘伯承谈判,相互劝降,一语不合,动起炮火来,儿子打瞎了刘帅的一只眼睛……
刘帅有只眼睛确实那样了,但原因绝对不是李伯伯所述这般。
现在想起来,李伯伯如果不讲那些“野史”,就讲讲他知道的、亲历的真真切切的朱总司令的故事就再好不过,哪怕讲讲割草喂马的事,我也爱听。可惜他没讲那些,或许李伯伯觉得割草、伺候马没什么可讲的。
李伯伯的出场,极大地提高了李春香同学的威望,谁能不羡慕有个老红军爸爸的她?我顿时觉得她比原来好看了许多,她的大辫子又黑又粗。
那年暑假,可能是“家属委员会”安排——那会儿工厂宿舍区还没有什么“街道”“社区”机构,李伯伯有一天召集疯跑的七楼、八楼的男孩子,在白杨树下听他讲革命传统故事。
李伯伯这回讲的是“贺龙两把菜刀闹革命”和“红军弹药奇缺”“子弹袋看着满满的,其实装的都是高粱杆”……这样的故事我也很喜欢听,差不多也是唯独一个认真听的孩子,刘建华、贺建国、赵小弟……等等们漫不经心听了片刻就没了兴趣,一个个招呼也不打就疯玩去了,很不给李伯伯面子,我都为他们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刘建华、贺建国、赵小弟们的如此表现也是有缘故的:
刘建华的老爸刘伯伯抗战时期长期活动于冀东、京南一带,和“敌后武工队”“平原游击队”们是一伙的,挎着盒子枪,枪毙过汉奸、钻过地道,是从地方粮食局局长职上调进国防厂的,当时任厂工会主席。
贺建国的老爸厂党委副书记贺伯伯,湖北人,本身就是小红军出身,长征途中爬雪山、过草地一直跟在贺龙身边,甚至有时候骑贺龙的马,官至正师级大校,十一级,从军事学院转业到了工厂;
赵小弟的老爸赵伯伯湖南人,厂医院院长,十三级高干,从军队正团级职务转业到工厂。
刘建华、贺建国、赵小弟他们不仅早从父辈那里听过太多的战争年代故事,他们家里都有许多和军队和战争有关的物品,以及成堆的勋章、军功章,李伯伯讲的这些故事他们自然觉得太“小儿科”没有兴趣听了。
我们这代人也渐渐老了,人老了对生命的感悟也会简单清晰起来。
每每想起故去的祖辈、长辈、父母亲人、朋友,心中都会生出附着着几分神圣感的哀伤。
生命如花,花开花落的时间长短有别,但最终残败、凋零、掉落在泥土中是一定的。要想活得有意思点,有意义点,色彩斑斓一点,真不能糊弄自己混吃混喝一辈子。不过这是我等人的生命观,混吃混喝一辈子的人,顽强地觉得他们那样混法儿才值,才聪明,才有意义。我们这样活才是傻、才不值。
管他呢,自己觉得怎么好、怎么值就怎么活吧!
今天就儿时熟识的两个过世老红军说了些闲话,回忆往事难免想起许多故人……说到这儿,突然又想起一个场面:
十七年前,我自七七年底参加工作,二十七年后头回回荣昌清升公社插队下乡的生产队看望乡亲们时,一个当年对我并不太热情的老农这样对我说:
“小王,你来看我,我觉得好温暖啊!”
他的“温暖”一说,让我很意外,我想不到他会用这样富有诗意的词语表达他的心情。
我用制片人抵“稿酬”给的尼康相机给他和他棉花团一样可爱的小孙子拍了张合影,照片拍的好,我喜欢,我寄给了他,相信他们一家都会喜欢。
给老农拍了照片后,没多久年龄并不太大的老农就去世了。第二年我再去生产队,看到晨雾中他的老妻孤独一人在田坎挖土,哀伤充斥了我的感官世界。
琢磨老农那句“温暖”话,回忆自己多年所为,无形中或许做了许多给予他人“温暖”感受的善事,这让我备感温暖,也会为此更多努力。
我会继续的。
就这么半页来自太原万柏林区志的半页内容,竟然有几位四川籍老红军名列其上,看来太原和四川是很有缘分的。
二零二一年十一月七日 重庆瞎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