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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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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傻一个民族最有效手段就是让这个民族不读书、读不上好书
知道读完百年前的晚清小说《老残游记》后一定是会失望的,但坦然接受这意料中的失望后,还是要想对离行遥远的刘鹗先生表示一声敬意。
作为晚清一个身担诸多要务的官员,在确实的百忙之中,能为后世留下这样一本多多少少算是晚清社会风景写真,还寄托了自己执政理想的小说,不仅需要经历寒冬酷暑的熬更守夜,天天满鼻孔烟黑的艰辛也是必然要付出的。
刘鹗先生《老残游记》所贡献的文化价值和社会意义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十九世纪,英、法、德、意……等等先行国家的文学艺术江山,在经受两三个世纪的锻打锤炼之后,已经精致强大到了举世无双不可复制的极致顶峰,几乎数不清的个个优秀的文化大家们,不断推出的奉献于人类的诸多琳琅满目精美、完善的作品,不仅在当时推动着欧洲文明和世界文明的腾跃性发展,即使今天,这些瑰宝也依然宝刀不老,力量尚存,继续用不老的人文精神温暖着我们这个时常精神迷乱、思想堕落、走回头路的世界。
在十九世纪结束时,可以说欧美的文化艺术——特别是小说创作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至高境地。在这样一场人间文学艺术“大革命”已经大幕闭阖渐渐落潮时,古老中华帝国与历史同行的文化江山在和世界交集时,惨淡得几乎无法引起世界的注意,即使有那么一点色彩,也不过漂亮的三寸金莲绣花鞋上的那一点艳丽而已。
一切落后都是有其原因的,一切落后都是结伴而行的难兄难弟,在那样一个混沌时代,刘鹗先生能凭着自己的良知警觉,既痛斥义和团的愚昧,更鞭笞明末李张二贼和洪秀全的无度杀戮、破坏的暴行,甚至对西方的“言论自由”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可想目睹了甲午战败和义和团作乱的刘鹗先生,是有着满腔的梦想和渴望的。或许刘先生再挣扎几年,混到了辛亥之后中华民国,看到大清王朝不堪一击的覆灭,他那颗怜民爱民之心会有更深刻的一些感受的。
虽然无法从小说创作角度给予《老残游记》过高的赞誉,我依然喜欢这部不仅有社会大环境、更有生活小细节和多个中、底层人物命运描述的作品。
刘先生的讲述布局,是从主人公老残先生游历山东济南的大明湖开始的,先生用轻快、明丽的笔调栩栩如生临摹了百年前的泉城风光秀色和市井景致,这景致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定格心中,我三十年前在济南晃荡,很企图找到刘先生笔下的风韵,可惜风光不再,许多泉眼已经干了,许多泉流处仅是条枯竭见底的干沟了,人为支持的趵突泉也早不见了高达数尺的泉涌。
可以说,刘鹗用《老残游记》一定程度上表达了自己的社会理想,他显然企图借助笔下的主人公老残先生另类的“仗义行侠”“替天行道”之举,呼吁社会公平和德政、仁政实施。所谓的“游”记不过是老残在略微的风花雪夜情调中,发现冤情和苦难,借助自己的人脉和威望以及财力,纠正大案、错案,救人于水火的几段故事。
《老残游记》中对铁血无情“清官暴政”的揭露,足以引起世人对滥权的警惕,这一点非常难能可贵,对今天的执政者都有警示意义。
刘鹗先生显然是个慈悲为怀的和平主义者,这一点在老残侦破齐东镇贾老汉家十三口人被毒杀,亲家老魏头父女因此雪上加霜进冤狱大案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制造了这一系列案子,已经坏到极致简直可判“凌迟”的吴二浪子,依着一般写作判断和传统讲述,案情昭然天下后,被严惩夺命几乎是法定命运结局。或许刘先生以前也是这么构想的,但故事最后的结局极其意外,俨然已经描述得十恶不赦的坏种吴二浪子,在刘先生笔锋一转之下,大罪陡然减轻,竟然妙笔生花为:吴二浪子施害于贾老汉一家老少十三口的毒药,居然不过只是一剂名为“千日醉”的超级蒙汗药而已,被“毒杀者”并未真死,一个没死,仅是长睡许多日而已。经用采办自西岳华山的“返魂香”熏醒后,贾老汉家十三老少一一还生,都复活了。那本以为不配活着的吴二浪子,罪行戏剧性地大大减轻,仅仅被判了三年牢狱而已。
读到真正该“挨千刀的”吴二浪子,被刘先生不断减刑至“三年牢狱”时,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后再细想,刘先生如此而为的初衷或许真是因为看到了苦难中华已经太多的苦难和杀戮,不忍在自己的书里再渲染那些血腥、磨难、痛苦和不幸,最后不知怎么个绞尽脑汁,才制造了这样的一个不太合情合理的大团圆风格结局。
看清刘鹗先生的一番对人间善意的心思,我还是很是为之感动的,先生的心思可以说代表了那时代那一批有良知、希望中华民族走上和平、强盛的知识分子的心声吧?
读过版式风格显然源自民国的竖版《老残游记》,自然想了解版权内容,惊愕发现,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此书,第一版制版于一九五七年十月,第一次印刷却已经是二十二年后的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从制版到印刷竟然相隔二十二年,这不仅是中国出版界的怪异现象,在世界也是极其罕见的。
有时想起来不得不愤怒片刻的原因,是和《老残游记》出版命运一致的经典图书很多,仅我手上就有好几本,每本都记录着那段文化历史的黑暗。
还有许多书刚排好版,甚至没排完版就被打成了“毒草”、列入了“禁书”不得面世。
《老残游记》和等等如此命运坎坷的书算命好的,毕竟它们沉沦之后,再经辗转许多年,终于还是出版了。有些书可没这份好命,许多好书当时就被毁了版,再无熬过苦难见天日的可能。更有许许多多专家、学者、文化大家、高人的一生心血集成的书稿,连制版的边还没靠近,就被文革的野火和兽行彻底粉碎、吞没,湮灭了。
湮灭的意思就是彻底的消失,再无寻踪的可能。
人民文学出版社首印《老残游记》印数三十万册,可见此书受欢迎的程度。清晰记着文革之后的那几年兴起的阅读热潮,每一本新出版的书印量都很大,整个社会就像干涸了太长岁月的土地,开闸放水片刻,就会被干渴的土地吸收得滴水不见。毋庸置疑,那是一个噩梦醒来,人人有梦想和渴望的时代。记得我通过朋友关系买回的《说岳全传》《东周列国志》等书,已经登记、签名、盖章,终还是被师傅级别的爱读书的老辈子们苦苦索买了去,那时举国读书的热情真可以用“盛况”来形容。
想精确养出一个无良、愚蠢、野蛮的混账孩子,最有效手段就是让这个孩子从来都不喜欢读书。
想精确弄傻一个民族也同理,最有效手段依然是让这个民族普遍不爱书、不读书,更读不上好书。
只是肤浅的观察一下世界各国民众读书的状况,就不难找到落后与进步的分水岭,一切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二零二一年一月五日 重庆瞎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