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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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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为谭其骧先生自传中一句话而有感
读过叶圣陶先生九十多年前创作的长篇小说《倪焕之》,对这部小说的写作手法、结构和故事讲述评价都不高,这不怪叶先生的创作能力,那时节白话文写实主义小说在中国兴起还没几年,谁也没有摸出门道来——连我认为鲁迅先生已经很精粹的小说照样被恶批,年轻的叶先生当时能写成这样,已经算是很不得了的事了。比当时盛行的那些着重于男欢女爱卿卿我我无病呻吟的时尚、言情、甚至侦探小说来,《倪焕之》的出现已经是非常的难能可贵了,它至少隐晦地记录了那个动荡时代的脉搏,今天看,记录也是准确的。
读《倪焕之》,叶先生所让我感动和崇敬的,是先生在叙述过程的评述性的个人观感抒发,先生早在九十年前就给予了“西学”和“国学”的精准判定。先生认为所谓“西学”就是“世界学”,我世界“最先进的学问”。先生甚至更认为某些国人自娱自乐的“国学”是无法独立存在的,随着时代进步,好的、有价值的自然会融入“西学”,成为世界先进“学问”中的一部分。真没想到,时下几十年,肥魁武大叱咤凤云者们赤膊上阵依然在争论不止的“国学”“西学”之孰优孰劣,早在九十年前,叶先生早就拿出了难以推翻的定论。
不是我小瞧现在许许多多的专家、学者、硕士、博士导师,我真怀疑他们其中有些平时根本不读书,从来也没用过功,三十年来,天南海北,这样的朋友不朋友的专家、学者、教授、大师认识、接触过的也不少了,有的还身为某个学科领域里的“学术带头人”“领导者”,有些人的学问真的是不敢恭维的。如果放下自己不轻易得罪人的规矩客观评价,我这个五十多年读杂书,凭着性子做百事的散淡之人根本就没法儿瞧得起他们。
圣贤说“井水不犯河水”,做自己的事没必要评价别人,但忍不住还是要说:人做不到精益求精干一行爱一行,至少要对得起自己那份养活自己的俸禄吧?那“颗颗红高粱”可都是“百姓的滴滴血汗”,怎么能坐在本因做事、多多做事的位子上,鬼混一生占着茅坑不拉屎偏偏也不肯让位、让贤、给他人机会呢?
有时候“井水”还真得犯犯“河水”,这国度许多问题都是大家一起装孙子供养出来的大小霉运,正是大家上上下下装孙子,混到了上上下下都装逼装习惯了的境界,才能培养出来出口惊人震撼天下的“英语是中国湖南话衍生的”、圣经里的“亚当是亚洲的当”“夏娃是夏国的娃”那些让三千年中华文明颜面丢尽毫无廉耻的老混球们——何况这帮老混球还不是混球大军里最混球的?
心里牵挂着法兰西的梵高、塞尚、高更们,想起三十年前读《德拉克罗瓦论美术和美术家》时读得非常潦草,早想把这本书找出来细细再读一遍。
当年读《德拉克罗瓦论美术和美术家》那会儿,对欧洲的大画家们大都一知半解,许多事件、画作、流派、传承都对不上号,读书的效果自然是马马虎虎了。
我书柜里的书都是每层两排,年轻时凭记忆基本知道后面一排每本书的基本位置,慢慢TMD老了,超好的记忆力也开始生锈运作不灵光了,有时候为找一本书忙活几天都没找到也是常事。《德拉克罗瓦论美术和美术家》也是这样,半年前找了几回没找到,大前天却几乎“灵异事件”似得“瞬间”就找到了。不仅找到了这本书,和其并列一处的还有我也计划再仔细读读的我仅有的《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丛书中的三、四、五辑。于是把四本书一起拿到了床边的书“堆”上。
这三辑《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是三十一年前那个人心晦暗的夏天,在解放碑民权路新华书店楼上买到的,全套可能是十辑,当时仅有这三本,至今还没下工夫去将其配齐。
看到这三本书,想起那天买书的故事:那天我正翻着书架上的书,一位白衣、黄裤、瘦高、精神爽朗、口音江南味的健谈老者匆匆过来,老先生看见我买了一堆书,似乎看见还年轻着的我所选大都是很不畅销的文史学术书就高兴,便和我攀谈起来,还主动给我介绍了书架上另外几本书。
老先生看见我还选了廖静文先生新出的《徐悲鸿的一生》,便由这本说到了战时重庆陪都文化界。这位老人竟然和徐悲鸿、廖静文、蒋碧薇都熟识,甚至国民党的中宣部部长张道藩似乎都认识。对话时间并不长,大部分时间我听他讲。为我忙活的一个抗战题材,我想向他了解美国大兵在重庆的真实存在状态,问询美国佬是不是有的像书里说的那么飞扬跋扈?老人哈哈一笑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被人唤走了。所谈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对徐悲鸿和两个美女的评价:
“这事主要错在徐悲鸿先生,蒋碧薇没那么坏……”
那天和那位老人的几分钟对话,给我留下许多遗憾,也留下许多疑惑:这个在战时正值二十啷当岁的智慧老者到底何人是也?我为当时没斗胆问一声老先生姓氏遗憾了整整三十一年。
本计划先读《德拉克罗瓦论美术和美术家》的,随意翻了翻《社科》第五辑,一下被吸引住即刻进入爱不释手状态,于是决定先读这三本,后读那一本。
两天多时间读完了《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第三、第四辑,第五辑也读了几十页,看着三本书里上次读时的铅笔勾画处,越发觉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许多当年标注了“重点”的内容照样被我忘光了,就像头回见。
《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这套书出版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难免有许多历史局限留下的帮腔帮调的假、大、空内伤和遗憾,但即使有许多瑕疵,依然瑕不掩瑜,不失其们的身价金贵,是非常有价值值得认真读读的书。我相信,无论谁,只要认真读过这套书,可以说就对中国百多年学术史和三千年历史的脉络大致有了清晰的了解,而且了解的程度还丰满高深。
读过《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第三、第四两辑,收获颇丰,常常有坐在我敬佩多年的大家面前聆听贤者教诲的感觉,有时还会为一些文字冲动起来。比如今天黎明时从谭其骧先生的自述中读到的这一段:
说到这里,所说就和开头的气愤之语契合了,怒气冲冲不是没有由头的。
我曾经多次对有兴致于社会学、文史等等诸多方面学问的朋友们发出我“杞人忧天”的感叹:文革时文化虽然被打倒在地横扫出门,烧书、毁书、毁宝藏,但毕竟那些国宝一样的老专家、老学者、大家、大师们,只有少部分因迫害而自杀或者被折磨死、病死,大部分受尽摧残的还是苟延残喘于世的,那些散了魂灵却没湮灭的学问就依附在他们身上。只要他们还在学问就在,阴霾散尽春风化雨时,学术之树照样可以枯木逢春、花开满树。
虽然我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但多多少少还是靠点谱的,文革之后,各路大师专家们虽然带着满身疲惫和伤痕回到原来的学术岗位,在资料、参考书都极其缺乏的条件下,短短几年就重整了学术的破旧河山。但中国的——特别是大陆的社会科学研究本来就先天不足,这些老专家们又在“十年动乱”时,几乎人人都伤筋动骨被扒了一层皮,备受折磨不说,这流水一样老去的十年正是他们最该收获的季节,到了拨乱反正时,廉颇毕竟已老,再无横枪跃马能耐,能勉强把摊子拾掇起来,已经是功盖千秋的伟业了。
无论大家、小人,命虽长短不同,但再长也躲不开跟黑白无常二师兄弟踉跄上路那一天。从多灾多难的民国挣扎过来大师、大家、学者们,在没完没了历届政治运动中因出身、身份、曾经的政治站队、个人生活喜好……等等等等,一次一次被层层扒皮,一次一次被烈火熏烤,早成惊弓之鸟,闻风便丧胆,探求学术的勇气早已搁浅,谁还敢亮出自己的真实观点?早不敢了学术钻研。
大师、大家、学者们即使已经经历如此密集的政治磨难,最后还得在更邪火的文革再遭受一次粉身碎骨折大寿的“考验”,这回,年在古稀、风烛残年的各个学术门类的大师、大家、学者们,几乎无一人有一人逃过这一次灭顶般的欺辱和蹂躏。
接下来“新时期”表面平息下来的岁月,实际上都是当年风光无限大师、大家、学者们最后的日子。这一批俊杰无奈地相继去世后,留下的惊惧之中尚未有机会重整依然苍茫凄凉的河山,落到到了当年底子确实“薄”,但脸皮已经超级厚和根本没有底子当年年轻后来也老了的新一代“大师”“大家”“学者”们手上。这帮子本就让谭其骧们忧心忡忡的一代,处处被谭其骧先生说中,不光什么“热闹”都赶,而且什么无耻之事都敢做。别说让他们独当一面疗伤那伤痕累累的文化江山了,这帮孙子直恨不得卖了那江山换成五花肉慰劳自己贪婪无度的肚子呢。文化、传承算个屁?!
……一切就必然这样……这样……这样了。
大陆中国的社会科学研究现状之惨淡、之荒凉到几近荒蛮是一目了然醒目到惨不忍睹的,在许多领域混吃混喝的混混儿们倒是如鱼得水,而真正研究学问的人并不多,吃苦不得实惠谁肯啊?
从大学、读研、读博就开始的奋斗目标,不过是为了获得一个能混吃混喝等死旱涝保收一辈子的好位置。指望这样的传承“后来人”推进学术进步,从而引导社会文明进步,不是痴心妄想白日梦还能是什么?再这么混下去,离“一句顶一万句”的迷乱时代就不远了。
说到中国社会科学的现状还可举一列,有专家透露,研究政治、历史、文学、文化、教育、社会学……等方方面面的大陆学者们,出访他国交流、学习、考察前,有关部门都会提供一些必读的资料要求阅读,阅读的目的,是为让出访者迅速洗净多年养成的知识认同和知识结构里的有悖世界认同的概念,以免“外事活动”张嘴胡扯闹笑话,比如“五千年历史”“长城是太空唯一看得见的地球人类工程”“地动仪”……什么的,那更是提不得的敏感事。要不管着点,有些吃喝混出来的饭桶破嘴,或许还真会几个还以为“洋人喝不上我们的茶”又“拉不出屎”来了呢。
都到这地步了,老子们TMMD还能说点什么?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重庆瞎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