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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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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炒栗子飘香的季节了
昨天看到家人第二次买回板栗,才猛然顿悟:深秋到了,收获板栗的季节又到了。
在北方时,我们是不用“板栗”这个称呼的,叫它“栗子”。
每到这季节,到这个品尝美味栗子果肉时辰,已经遥远在记忆深处,五十四年前的童年场景,都会随着心底甜丝丝的味道涌上心来。
儿时我家举家入川前在太原最后的住所叫和平村,那是五十年代赫鲁晓夫执政苏联,慷慨援助共和国一百五十多个重点项目时,作为其中之一项目的大厂晋机厂盖起来的档次极高的职工宿舍,所有房屋全部配套冲水马桶卫生间和直筒式垃圾箱。
后来改革,一切商品化时,这片有三十多栋楼巨大的工厂住宅区的新名是“晋机和平小区”。
和平村大门马路对面就是晋机厂工会俱乐部所在地,当时规模也算不小,现在占地面积也放得下一个住宅小区,有一个不仅全市著名的剧院文化官——西宫,还有一个带舞池的“青年乐园”,俱乐部的办公场所是一座和我家所住一样 档次最高的楼房,总共二十四套房,顶楼三层是厂图书馆和美工室,其它楼层房间分别是厂广播站、厂里八大职工剧团和各种文体组织活动的场所,现在看起来,有这构架也挺气派、阔气。我父亲从晋机厂最大车间总支书一职重回机关,任厂工会常委,兼任厂俱乐部主任。文革前,晋机厂的文化活动在市里、省里、甚至全国都有名气,不谦虚地说,都是善于团结各路好手、爱好者的父亲带领创造的。前些年回太原,拜见父亲领导、指导过的文艺骨干,提起老事,那些长辈们还会落泪——那是他们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俱乐部文化官和北去一二百米就可到达的太原河西区体育场,都是我和我的伙伴们经常踢球、玩耍的地方。在文化官和体育场之间,有一条不长的半边街,虽然铺面不多,对我们这些嘴馋的孩子来说,却生机盎然地像天堂一样美好、伟岸。靠十字路口的东头,是兼售水果、香烟、杂货的糖果店。往西去的几家小店,和我有较多交集的,是一家小饭馆和一个废品收购站。
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在文化官看完电影,爸爸带我们全家在食客拥挤的小饭馆品尝了山西、河北的名小吃“扒糕”,这宝贝由荞麦面糊糊蒸成饼状物,再加佐料划成块像凉粉一样吃。味道如何?反正那会儿也纯属“等我长大了有了钱非要吃个够”的角色。
记忆中这家小饭馆后来的主打美食越发单调,好像只有油条、烧饼、鸡蛋汤。
我曾经用自行车带着两个弟弟到这儿下馆子,一人一碗鸡蛋汤下油条。我特别告诉俩弟弟,这儿的酱油醋随便倒不要钱,于是我就把装醋的小壶拿起来,给三碗鸡蛋汤都倒很多醋。
那天把醋吃个了够不说,俩弟弟,一个七岁、一个四岁,根本吃不了那八分一大碗稠稠的鸡蛋汤,他们吃不了的都归我,于是我把鸡蛋汤也美滋滋地吃了个够。后来那一天在我的生命史里也是很闪光的一天。
废品收购站是我们变家里废物为自己零花钱的地方,有一次我在一大群电工换过动力电线的地方捡了一根很粗的铜线,在这儿卖了三毛多钱,高兴得我和捡得了天上掉下的馅饼一般快乐。
废品收购站对我最刺激的是我家离开太原前大批处理家中物品的那次,这是一九六七年一月底或二月初的日子,我看见收购站堆满了打包成捆完全全新的文艺书籍,都是一些单位和私人处理“封资修”“四旧”当废物卖掉的。我一眼看见梦寐以求多日厚厚的《铁道游击队》也在其中,心里那个难受,于是为它心痛一直到今天。
在糖果店和小饭馆之间还有一家附近农村操持的小水果店,门口常常聚着几个农村打扮总是瞪着眼睛,面目凶恶可憎,老像是在吵架一样大声嚷嚷的汉子,无形中的害怕他们,我几乎很少在这个小店买东西。
那面目凶恶可憎的汉子中最爱大声嚷嚷很夸张的中年小个男人,可能是附近农村负责“副业”的小头目,夏秋水果旺季,他还在临时搭起的大棚卖过西瓜,德性不改,照样凶神恶煞叽哩哇啦训斥他人。
每年到了现在这个收获板栗的季节,这家权属农村的小店,就会在店门口稍微宽敞的地方升起一炉火来炒栗子。就这么个光天化日下的忙活,把宣传、广告一下都做了,生意自然好。那广告效果之强大,导致我今天还清晰记忆着。
虽然父母时不时给我点零花钱,由于玩心大兴趣广开支项目太多,每月几毛钱根本不敷使用。我曾经在一文不名的情况下,站在那儿看几个乡下人——包括让我害怕的那些面目凶恶可憎的汉子,在那忙活着炒栗子。每每这个时候,他们似乎都特别开心、快乐,连最让我觉得恐怖的那个矮子,这时也满脸堆着笑,哈哈大笑不止,他的笑多少消解了一些我对他的恐惧。
我所难忘和栗子交集的桥段就在此处开始,那矮子显然多面手,还是个熟练的炒制栗子高手,只见他拿把大铁锹,一边哈哈大笑地和伙伴儿聊天,一边熟练地不断翻动着大铁锅里棕褐色的栗子和黑亮亮的石头粒。那情景喜气洋洋非常快乐,我能站在那里兴致勃勃看半个小时。
大炒锅里逐渐成熟的栗子颜色很好看,铁锹下不断翻滚的石头粒儿也油光发亮,似乎在那矮子手下张扬出了活生生的生命信息。这场景至少很迷我让我陶醉,恍惚间让我觉得那石头粒儿也都是些美味的好吃食。
和平村、西宫那一带后来的变化巨大,早已面目皆非。后来我每次回太原,只要有时间都会到当年的半边街那儿溜达一会儿。一到那儿,当年糖果店买的酸杏照样酸我牙,涩柿子照样涩我嘴,小饭馆当年的美食油条、鸡蛋汤照样让我食欲立马膨胀觉得饿了。当然还有那一大铁锅油亮亮翻滚着棕褐色的栗子和黑油油的石粒儿,这些宝贝尤物在铁锹哗哗伴奏声中狂舞不止,画面亲切得不是一般。
二零二零年十月十八日 重庆瞎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