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殒命的嘎达梅林和凋谢了的牡丹花———再读射杀嘎达梅林者的自述

1991年10月初采访内蒙，呼和浩特已经凉意明显，路经山西大同的时候印象强烈，地处风口大同已经很冷了。

和全国各地一样，呼市小小的文史书店也是冷冷清清，但不知什么原因 ，店内的全国各地史志远比其它有些省级文史书店都多得多，有如一步跌进珠宝库，满壁生辉，晃得我几乎热泪盈眶。

那天买了几乎所有能买到的内蒙古境内和西藏的文史资料，还挑着买了许多湖南、湖北、江苏、浙江、天津等等地方的文史资料——事实证明我的所为非常正确，若非下手果断，大部分书现在也照样无处可求，哪儿都买不到。这近百本书，对构建我的“历史江山”贡献极大 ，甚至因此让后来接触的一些博导、名教授折服我对蒙古、西藏历史的了解。但客观说，这不是我读书太多，而是他们读书太少，我不过是偶尔得到途径，读到了本来不该读到的许多“内部发行”史料而已，而这些不仅“内部发行”，发行量还极少的书是遇不到就读不到的。

在内蒙古的宾馆里把书草草翻了一遍，到阴山后面大庙附近的草原草原溜达了一圈，我就南归了。

乘火车回家，书远远超重了，在成都火车站转车时，还被发现补交了四五十元钱。

所有的书都像磁石一样吸引我，最刺激我的是当过土匪，干过东北军，当过蒙古军头目的神枪手李守信的《李守信自述》。知道是他积极带兵剿杀导致起义的嘎达梅林全军覆没，并亲手射杀了我唱了几十年的老歌《嘎达梅林》里的主人公，恨上心头，恨不得从书里揪那老贼出来，一顿痛揍。

我以前一直质疑：血债累累的李守信这么坏的大坏蛋、大汉奸为什么共和国后不枪毙？留着他干什么？读过他的自述多年后，才明白留下他的意义。若非留下他，哪儿有这本史料丰富极其珍贵的史料书存在？

嘎达梅林起义，确实是维护农牧民的土地利益的，可惜在那个历史条件下，要发展壮大自己的队伍，很难控制投奔人员的身世干净 ，即使有主义的队伍不也如此，常被乌合之众作乱祸害自己名声吗？嘎达梅林兵员一多，那会儿兵中多曾经为匪的普遍性烂事一再出现，弄得当地百姓对嘎达梅林的起义队伍恨之入骨，常常呼应东北军的追剿打击嘎达梅林们。最后，嘎达梅林的下属死在农牧民铁锹下的，不比死在李守信部下刀枪下的少。真是悲摧！

还是这个可恨的李守信，他后来即使不当汉奸，打鬼子也不一定行，但他在打嘎达梅林的时候格外得行，特别得行。嘎达梅林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偏偏对付不了狡诈又勇猛还枪法神准的李守信。更可恨的是，当时的李守信不像别的东北军军官贪图享受，格外热爱自己所干的买卖，没谁命令他那么亡命地对嘎达梅林穷追不舍，他偏偏就那么干了。

不幸的嘎达梅林，带着他的两个老婆和千多部下，几千匹马 ，一再落入李守信的伏击圈套，终于在渡河逃命时，被李守信亲手射杀在河里。

嘎达梅林被李守信射杀后，有一让我永生难忘场面：嘎达梅林二十多部下拼命想夺回带走嘎达梅林的遗体，直至李守信命令部下割下控制下几十具尸体的头，才依依不舍逃去。

嘎达梅林壮烈之前，大妻已经死于炮击，嘎达梅林想带走大妻尸体完全没有可能，心中痛切可想而知。

嘎达梅林的二妻很容易记住，估计是个美女，名字也美，叫牡丹。

牡丹不知是哪族人？爱嘎达梅林爱到令人羡慕。嘎达梅林早先造反被王爷抓起来关在土牢，是牡丹带着几个兄弟，趁着月黑风高劫狱救出来的。仅这一点就令人钦佩。

嘎达梅林死，起义队伍全军覆没烟消云散后，牡丹被李守信手下一团长霸占为妻，后来还与此团长生了孩子。再后来牡丹没了消息，不知后来命运如何，但她英勇劫狱救嘎达梅林的故事是值得永远记忆的。

男人能得到牡丹这样女人的爱是多么的幸运！

李守信作为战犯，坐几十年牢，特赦后独居一处，后在政府安排之下，口述了这本难得的个人史，为不仅仅蒙古、内蒙古、东北，也为整个中国的近现代史添加了一笔珍贵的历史财富。

二零二零年九月二十三日  重庆 瞎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