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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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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俺也是“练家子”
说“练家子”太夸张,但俺少年时也是“练”过几天把式的,十四五郎当岁时,没师傅教,也找不到师傅可拜——那会儿社会基本上是把习武、教武术的人统统视作“坏分子”的。所以武术这买卖,有真本事的高人不敢教,混江湖的混混儿不敢混。即使文革中期体育院校恢复了传统武术教学,社会上胆敢以身试法的也有,但还是不多的,因为敢试的人几乎个个都被收拾过。
没师傅就得找教材,要不怎么学?那会儿俺和俺的伙伴儿们花了不少力气找这方面的书籍,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找到了内容相关的了。
俺在一本五十年代的《少年文艺》里,读到一篇当时抨击、批评孩子们做“侠客梦”跟着江湖骗子、坏人练武术的文章,明明知道文中例举的静心“看着太阳下山,没入山后”,接收太阳的精髓练火眼金睛之法是损坏眼睛,被作者引用批判的,但还是抑制不住找个山头坐着悄悄练练这神奇功夫的渴望。心里还为自己找如此这般的理由,那会儿迷信、崇拜书里写的一切,就想:人家古人既然写进书里了,肯定也不都是吃多了胡说八道,说不定真有道理呢,心诚则灵,万一……万一在俺身上灵验能练成功呢?
有一天俺和一个伙伴在竹林里对练,一招一式很缓慢有点像太极推手。
俺至今不知道俺这个伙伴为什么接下来编了那么多故事出来讨好俺。有一天他告诉俺,另外几个身高马大的同学知道俺在练武,特向他打探俺的“武功”如何,他说他当时警告他们“别惹晋生,他的武功,你们谁都不是他对手。”
俺当时将信将疑听得脸红,没想到俺这么快就成了武林中人,可俺知道俺有个屁“武功”呀?可他当时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样子以及和俺真挚的热络密切,俺也不敢猜疑他都是瞎编的。多年后,在遇到更多奇离古怪的人和莫名其妙的事后,俺知道有些人是有那个兴奋起来连自己都哄了的功能的。
后来看到一本也是共和国之初批判侠客故事流行、习武练打成风,不正之风毒害少年儿童思想的连环画,那薄薄的小册子没皮没尾,至今不知书名和故事结局,但书中小主人公辛长安的名字是一直牢记至今的。
书里小小年纪辛长安的故事可能取材自真实生活,连环画里面的辛长安,先是在教室小小空间,和同路子同学练武练得尘土飞扬,女同学们目瞪口呆惊恐万状,扫帚、板凳满天飞。后来他在仿佛“城乡结合处”的一所草房子,孝敬了些礼物后拜得一个一看就是坏蛋的坏分子师傅。这“拜师”过程就让俺神往,那师傅摆出的几个“冲拳”“踢腿”花架子动作更是让俺迷恋,有事没事都想象着使力的劲道练几下。
连环画中辛长安拜师前已经被学校处理,他好像因此开始浪迹江湖。这厮离校前一举颇有江湖好汉做派,离开前在校门口大墙上留了首和学校决裂宣言般的打油诗,这写诗情节立马让俺把辛长安和另一位写过墙头诗的老老前辈想到了一块,那前辈就是《水浒》里的宋江。俩人都是豪气冲天,大笔一挥诗作完成,潇洒得令人眼热!
再说辛长安是反面典型、坏孩子,可他能写出那样有趣儿的打油诗,让俺莫名地几分喜欢他,还多少有点钦佩他,这可拿五十年后俺还记得他的大作为证。
辛长安诗前两句:“老师是群群狼,校长是个狗蛋……”后面大致是老子从今离开学校要去闯荡江湖干侠客勾当之类的妄语。至今俺想起辛诗人的诗作来,还是忍不住要笑几声,他这诗作水平在高小班当个“语文课代表”绝对绰绰有余,够格。俺甚至为辛长安惋惜,语文这么好,干吗不努把力好好学习偏跟学校作什么对啊?
有一天,好友从一个重庆知青处借来只准看一晚上的书《剑舞》,这书把俺们兴奋得好个不亦乐乎,明知那是舞台上表演可列入舞蹈门类的东西,还是很想从古装的美女动作里窥得“武术”一二。
回想俺和俺的许多伙伴迷恋武术,原因不外乎两点:一、瘟革时期极度的文化生活贫乏,没书看、无事做,空闲时间多得蛋疼难混;二、全国都一样,混乱的瘟革停课、停学,经济、教育都极不正常,积累下大量既没下乡也没就业的“闲散少年”,这个“社会基础”曾经制造了个打架成风的时代,拳头硬是硬道理。要想不被人欺负,自己拳头就要硬点。全国那时节到处都一样,姜文导演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不过是在京城演绎一个在全国都普遍的故事而已。
在俺已经醉心于笛子和音乐的时候,接触到了两种真正的武术教材。一本三十二开的图书《四路花拳》,一张《青年拳》系列动作挂图。这会儿,打架虽然还盛行,但已经不是什么光彩事了,俺的练武热情大减,从此终止了对习武“江湖”的迷恋。
虽然习武不成功,但后来还是打了不少架的。俺打架有心得,主要就是一个“狠”,架要么不打,既然要打就得心黑下手很,否则只有挨揍的份儿。打这些架俺没吃过亏,反而因下手太狠,曾经差点打出事来,多年后俺还对被俺揍得最狠的对手道了歉。
当年打架真是没头脑。
后来混迹某报四五年,工作就是出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情怀经常撩拨俺,俺甚至有时候莫名其妙很想打一架,可是就没打成过。
90年夏天在黄山火车站,那会儿候车室没空调,特热,半夜俺在广场花台躺着休息,四个鬼鬼祟祟的烂崽儿想偷熟睡候车乘客的东西,和俺发生冲突。俺占着自己有理、正义,想找板砖教训对方,可他们人多也不敢恋战,竟然骑车逃了。后来俺也挺害怕的,还报了警,因为别人告诉俺,那帮坏小子是敢拿刀子捅人的。
那年俺三十五了,冲劲尚存。
94年,在厦门往南昌的火车上,看到一高一矮两个流氓抢外地农民工乘客的座位卖给无座乘客——这欺负老实巴交农民工的买卖那些年很流行,俺遇到多次都出手制止了。——那天那两个流氓强迫一田陌选中的安徽农民工起来,“卖掉”他的座位时,那农民工一副茫然,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俺和那农民工背靠背,见此状自然不会装聋作哑,怒火之中起身,鼓励那农民工捍卫自己权益,并做出打一架准备。
那农民工开始似乎都准备忍气吞声和同行者挤着坐了,有俺鼓励,这农民工胆壮起来,争吵、撕扯起来竟然还手了。
俺大声助威时,一个解放军战士也迎合着俺。俺挤过去想出手时,发现那农民工越打越顺手,简直一个半职业好手,拳拳打出悦耳的声音,根本用不着俺帮忙。毕竟做贼心虚,双方拳击时,俩流氓处处占下风。俺命中依附的恶作剧天赋悠然而来,就用拳击比赛裁判的强调调侃着一下一下介绍着农民工的拳法,周围刚才噤若寒蝉的农民工们不敢参战,却敢哈哈大笑。俩流氓知道自己今天走霉运了,嘴不软腿已软,骂骂咧咧逃去了。
这整个过程,俺身旁俺带出来的人高马大的“徒弟”一直都没敢出声,全然一娴静处子,一副“妈妈让我出去不要和别人打架的”……他是一辈子也长不出俺的那种“二百五”干劲的。
94年,这年俺满三十九岁了。
以后就再也没有遇上让俺想打架的机会了。
唉!想起旧事回头看,可怒发冲冠的青春已经遥远了。
二零二零年五月——九月 重庆瞎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