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翻书翻到令人发指的“卡廷事件”

最近复习苏联及“华约”东欧历史，重读、新读了老大一堆书。发现许多以前已经烂熟于心的内容，不知哪年何时竟然早已从记忆中溜走，再读几乎有如头回读一样的感受，这状况实在让我觉得可怕、可悲！

老了！

前天从某个书柜深处找出早年四折买来的托洛茨基的《我的生平》（下册）、文革中后期“三联”出版的《苏联国内资本主义复辟纪事》、二十五年前重庆最早的跳蚤市场买来的也是“三联”出版的旧书《特使——与丘吉尔、斯大林周旋记（1941—1946）》。

《特使——与丘吉尔、斯大林周旋记（1941—1946）》由W.艾夫里尔.哈里曼和伊利.艾贝尔合作完成，但W.艾夫里尔.哈里曼才是本书的事主，伊利.艾贝尔算是出谋划策的专家和写作好手吧。

W.艾夫里尔.哈里曼是个传奇人物，他是美国“布朗兄弟—哈里曼财团”主要成员，一生亦官亦商担任过许多很有分量的要职，战时曾经是罗斯福总统派到英国的特别代表，出任过美国驻苏联大使。杜鲁门时代，不仅当过驻英大使，还担任过美国商务部长和“马歇尔计划”欧洲署署长。一直很牛的历史，在肯尼迪和约翰逊时期锦上添花，更担任过两位总统的巡回大使。国内职务，担任过纽约州州长和美国政府的副国务卿……等等等等，读其一生经历，自然很是让人眼花缭乱。

伊利.艾贝尔曾经是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和新闻研究院院长，当然也是个响当当传奇人物，他还当过多年新闻记者和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写过好几本有关国际政治的热销书。

每本书都先随便翻翻，有点让书们先活动活动身子骨，和书们打声招呼的意思：

“老朋友，有日子没见了，几位都好吧？”

计划是先读《苏联国内资本主义复辟纪事》的，也是这么来的。今天早上，读了几十页《纪事》后，想换换脑子，顺手拿起《特使》，随便一翻翻到224页，瞅一眼，内容却吓我一跳，那页记载的正是我昨天还和朋友关注过的战时数万波兰军官被苏联杀害的“卡廷事件”。于是沉睡了些时光的写日志情绪又被撩拨起来。

什么也别说，抄书吧！

“……

1943年对盟国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季节。北极护航船队再度告停和第二战场又一次推迟开辟，使莫斯科疑窦丛生；而春暖解冻又使波兰问题上新老疙瘩涌现出来，这个问题后来使罗邱斯三人的关系搞得很僵，直到1945年总统去世和首相下台为止。4月13日，德国政府大吹大擂地宣布在当时希特勒部队占领区斯摩棱斯克附近卡廷的森林中，发现一些万人冢”。德国人谴责苏联政府杀害了数千名波兰军官，这些军官据悉是俄国人在1939年9月侵入波兰东部以后加以拘留的。4月16日，在伦敦的波兰政府向国际红十字会发出公开呼吁，要求对卡廷惨案进行公正的现场调查。“我们对德国宣传机器的谎言已习以为常，我们也知道它最近的张扬所隐藏的目的，”波兰声明说“然而，鉴于德国人大量而详尽地报道在斯摩棱斯克附近发现数千具波兰军官尸体，又断言这些军官系苏联当局在1940年春杀害的，我们认为有必要由有权威的国际机构对这些万人冢进行调查并对所传事件进行核实……”

4月21日。斯大林通知丘吉尔和罗斯福，他准备与西科尔斯基总理的政权绝交，因为这个政权听信“”法西斯的无耻诽谤”。斯大林说，这不过是证实了他长期以来所抱的怀疑：伦敦的波兰人不仅敌视俄国，而且受纳粹影响。丘吉尔和罗斯福二人都向斯大林发出了呼吁。首相认为，即使波兰政府愚蠢到听信德国的指控，但盟国没有时间进行争吵。他争辩说，“我们必须打败希特勒。”但莫斯科电台在两天后证实了绝交。

行将返美的哈里曼，于5月1日拜会了西科尔斯基。“我直率地问他为什么给国际红十字会拍去电报，”他回忆道。“我对他说，不管德国的指控究竟是真是假，波兰政府势必在莫斯科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他要我告诉总统，他承认他的国防部发布那份声明是一大错误。西科尔斯基说，他当时因发高烧而卧病在床。他要我放心，尽管他认为俄国人应该对卡廷惨案负责，但他准备把他个人的感情撇在一边，甚至可以落落大方地与斯大林一起排解事端。要说服他的内阁是困难的，因为苏联政府采取了诸如不允许成千上万的波兰军人家属离开俄国的行动。他最后这句话，在我看来，是他害怕如果俄国人坚持与伦敦的波兰政府绝交，就会出现苏联接管东欧所有小国的局面。”

实际上，苏联人早已揭示莫斯科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波兰爱国者阵线”，该同盟很快就痛骂伦敦的波兰人。这个新团体的出现，预示着共产党人对由于指控卡廷事件，业已处于守势的流亡政府，终于提出了挑战。接着又是一个更沉重的打击，西科尔斯基将军那年夏天在直布罗陀的一次飞机失事中身死。照哈里曼看来，西科尔斯基是流亡政权中唯一有影响力的民族领袖。哈里曼感到，只有他能使流亡政府中动不动就争吵的各派系和个人通力合作，只有他显示出有能力与斯大林打交道。西科尔斯基的继任者斯坦尼斯拉夫.米科拉伊奇克在7月14日就职。斯坦尼斯拉夫.米科拉伊奇克代表波兰农民党，在可能是最坏的时刻，继承了令人心碎的领导责任。尽管他给哈里曼的印象是个抱着温和派自由主义观点的大方而有才干的人，但米科拉伊奇克显然缺乏西科尔斯基那种领导未来斗争的威望，不仅与俄国人及其在莫斯科的波兰共产党门徒们进行斗争时是如此，而且与他内阁同僚中把向苏联让步一概视为民族耻辱的那班人进行斗争时也是如此。

……”

还不仅今天，卡廷事件的真相早已经大白天下，证明那年希特勒的纳粹将军们说的是大实话是很久前的事了，但今天读到这段文字，让我还是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斯大林实在是个演技高超的好演员，他完全做到了顶级恶棍最娴熟、精致的表演，达到了那种：干坏事时比干好事还坦然自若的境界。

因此从上世纪三十年代进入高潮涉及范围极广的苏联“大屠杀”的漫长历史，以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在苏联不断潮涌的血腥中消亡的史迹里，可以清晰看到那个既会表演，导演术也非凡，个头一米六八格鲁吉亚男人在大事面前的凶残和镇静。那都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二零二零年四月三日   重庆 瞎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