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栏目停服公告
因网站改版更新,从9月1日零时起美国中文网将不再保留博客栏目,请各位博主自行做好备份,由此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歉意,同时欢迎 广大网友入驻新平台!
美国中文网
2024.8.8
热度 2||
二零一九年五月二十五日部分日记——冯仕康,一首老歌和一个青年俊杰的命运
今天再细看上周买回的那本《歌曲》1956年9月号,于是再次被震撼。
这一期《歌曲》不仅有当年的军旅新歌《真是乐死人》——此歌我是1964年还是1965年跟着收音机学唱的,一直以为是60年代的创作歌曲,也是小时候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还有那首中国男高音演唱作品顶层曲目中的由江西民歌元素构成的《好久没到这方来》,这首用民族化男高音风格演唱的独唱歌曲非常好听,是我以前每次唱歌几乎必唱的歌曲。但我私下一直认为,这首歌的曲调更像是取自四川民歌。
最让我震撼的是本期作为“辅导示范新作品”的新歌,竟然是我在大名鼎鼎的知名音乐人、《重庆棒棒军》《傻儿师长》……等等许多电视剧的作曲李祥斌先生的公司主任策划总监时,所认识的冯仕康先生63年前的旧作。
冯先生1937年生人,这首名为《龙溪河的夜歌》抒情歌曲发表在迄今也是大陆最高级别、引人注目、每个词曲作家都想染指的歌曲杂志时,他刚刚十九岁,可以想象,当时翩翩少年冯先生已经是一个初露锋芒前途光明的青年诗人、词家了。
(要把话说清楚,还得介绍一下李祥斌大哥。祥斌者,翔兵也。受过苦、当过兵、做过工,也是重庆电视台引进的第一个专职作曲家,出过至少两本个人作品专集。天赋筑就、勤奋积成,四十年来,有大量的歌曲流传于世,最富天下盛名、广得众人赞誉的是重庆电视台拿得出手的方言长剧《重庆棒棒军》的主题歌。祥斌曾经对我细谈此曲的创作过程和心得,我也深知许多朋友参演的《重庆棒棒军》是部闹剧型喜剧,可是有时候一个人听这首歌,依然按捺不住心生莫名忧伤,甚至眼润泪下——这脆弱实在有点对不住《重庆棒棒军》欢天喜地的喜剧色彩。
祥斌曾任重庆音乐家协会副职领导,重庆电视台电视剧部方言剧创作首脑,更是重庆通俗音乐家协会会长。祥斌几次动员我入会,我都谢绝了——不知祥斌大哥是否因此对我有意见,我实在是因为担心自己入会后把控不住自己天生的自由散漫,担心自己屡屡“不遵守组织纪律”表现欠佳,影响其他会友心情,别无它意。
祥斌儿时受过苦,好像记得他连生父面都没见过,父亲就命断牢中,他是跟着母亲艰辛长大的。因为偶尔得到音乐女神的爱抚,当时的穷孩子祥斌爱上了音乐,因此得以终生与音乐为伴儿。或许也是因为儿时经历了苦难,音乐女神将此悲悯之心也植入了他的心底,有点机会就老想帮帮那些落魄而有才华的人。我以前也曾经猜疑他的助人动机含金程度几何?二十年历史告知我,他助人之心是真切的,也确确实实帮了许多人——当然毕竟祥斌不是个巨有钱的大佬,如果他有很多钱,可能真能辅佐一大批新人和好作品出来。)
依着中国文化的习惯,名为“龙溪河”的河不知有多少,我一开始不知道冯仕康先生《龙溪河的夜歌》中所唱的“龙溪河”是哪一条“龙溪河”,但我很希望那条龙溪河就是我身旁离我书房直线距离不过百米的这条“龙溪河”。从我阳台可以一眼看到这条也著名的“龙溪河”的河岸石拦,那儿也是我以前常遛狗、带外孙女去遛弯儿的小河,这河流一路南去,流到当年徐悲鸿居住过的盘溪后汇入了嘉陵江。(要说明一下,我身旁的小河称之“盘溪河”,有人曾经告诉我也叫“龙溪河”,或许有误?)
一点不可惜的是冯先生歌咏的“龙溪河”并不是我身旁的这条“龙溪河”,而是重庆另一条分量更重的“龙溪河”,他第一段歌词后面的“狮子滩”定位了这一切。
以下是互联网上看到的有关“龙溪河”“狮子滩”的文字:
“狮子滩水电站位于重庆市长寿区长寿湖镇,建在新中国第一条梯级开发的河流——龙溪河上,是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重点建设项目,也是新中国第一个自己设计、自己施工的全流域梯级水电开发工程,由苏联支援建设。第一台机组于1956年10月1日并网发电,电站原装有4台单机容量为12MW的水轮发电机组,最初设计年均发电量为2.06亿kW.h,年有效运行小时为4290h……龙溪河水电开发建设,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周恩来、朱德、李富春、李先念,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都曾先后亲临电站视察。”
冯先生的合作者,作曲是洪戬毅先生,此人消息一无所知。
当年在祥斌把控的“希望之星”,眼看得祥斌制作了几部电视长剧才有了几个小钱,马上就蠢蠢欲动想支持音乐人,和几个曾经熠熠耀眼星光渐褪的老友创办了音乐报纸《三峡大歌坛》。冯仕康先生和一位从解放军后工学院退役的军队音乐工作者一起被请来,负责报纸的编辑工作。
我当时从友人零星的口述中,知道冯先生在很年轻的时候,因为一首发表在共和国诗歌顶尖杂志《诗刊》上的小诗而获罪,被打成了右派,二十年不得翻身。今天才知道他在“反右”前一年就有大作发表在1956年的《歌曲》杂志上。在《歌曲》发表作品,这不仅在当年算是很不得了的大事,即使在今天也算是可以炫耀一下的光彩事。1956年冯先生十九郎当岁,文科大学生,风流倜傥,春风得意才属正常。不知第二年,风华正茂的他罹难“反右”潮流,是否和这首歌有关,我是知道他有一组很不错的短诗是发表在1959年《诗刊》上的——1959年“右派”们还有发表作品的机会,后来列入“五类”升级“敌人”,这权利就被彻底剥夺了,只有毛大爷喜欢的大右派姚雪垠得以特别宽大照顾,能不太受干扰完成他的长篇巨制《李自成》。
就我对共和国历次政治运动整人、害人常态手法分析,大小政治恶棍们是可以很熟练地从这首意在“歌唱祖国建设”“歌唱社会主义新时代”的《龙溪河的夜歌》这颗鸡蛋里挑拣出骨头的,不讲理的时代很多恶棍很是娴熟于这等下流无耻把戏。
我现在依然清晰记着冯先生那种过于谦卑的处世姿态,那都是几十年政治压迫的结果。一个小青年由于写诗成为“五类分子”之一类,而这小青年的年纪在今天看,完全还算是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心存很多天真和幻想,并无任何对社会不满行为举止的孩子。小小年纪被无端打入社会底层,这压力之厚重巨大可想而知,足可以改变人的一生了。
冯先生至少送了我两本书:一本是用了他幼女插图的自己作品集《迟开的花》,另一本是他得之于台湾朋友川军老兵杨义富先生的精装本回忆录《四川轿夫》。他当年和我密切接触几回,主要是想把《四川轿夫》改编成多集电视剧,杨先生也支持这事。但当时整个情况,这事是没法做的——现在也不太好作。农家孩子出身的杨先生文笔很好,书写的不错,但书中多处对中共历史表现和如实描述,还是很不合时宜这个年代。
冯先生特意在自己的书里用幼女的绘画做插图,爱女之心真真切切
冯先生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平反后,八十年代年近五十岁的时候才成家结婚的,五十“高龄”时有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大部分人在这年龄都当爷爷奶奶了。老来得女的那种甜蜜和幸福感集合在冯先生这儿非常张扬,记得他多次满脸洋溢着幸福讲述他和女儿在一起的故事,讲述学舞蹈的女儿获取的诸多优异成绩。冯先生讲述过程表情可用甜蜜形容,似乎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每一个毛孔都闪烁着自信和快乐的光辉,随时都能发出郎朗笑声来。
十五六年没有冯仕康先生的消息了,算算他也是八十二岁的老人了,不忍心瞎想但必须想:不知先生是否健在?三十而立的女儿状况如何?无论他们父女在何方哪地,我都祝福他们。
《龙溪河的夜歌》不是作为《歌曲》的正式作品发表的,而是登载在《青年创作评述:歌曲修改》栏下,评述、修改者是黎英海先生。黎英海何方圣贤也不清楚,从文中语气判断,是专家、学者或者有地位的音乐人无疑。
……
将《龙溪河的夜歌》歌词抄录于此:
龙溪河畔一片灯光,清澈的河水流向远方,是谁拉起了手风琴?好像起重机热情地歌唱。是开山机发出了声响,是狮子滩闪耀着红光,是我们拉起了手风琴,歌唱水电厂的成长。
龙溪河畔一片灯光,碧绿的河水微波荡漾,是谁这样热情工作?好似姑娘赶做嫁妆。是机车来往的奔跑,是拦河坝一天天往上长,是我们工人这样热情,战斗在龙溪河。
龙溪河畔一片灯光,蓝蓝的的河水掀起白浪,是谁送来了电的光芒?好似星星照亮在农村。是龙溪河水倾泻流淌,是英雄们在建设家乡,是我们工人勤劳的手,要把灯光送到四面八方。是我们工人勤劳的手,要把灯光送到四面八方。
二零一九年五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