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种柔情万般爱

     2013年4月1日上午11点10分，我的女儿在上海第一妇婴保健医院，诞下一个重3605克，身长50公分的女婴。

从她有了身孕，到接近预产期关于顺产，还是剖腹产的讨论，女儿和她腹中的那个尚是未知数的胎儿，几乎日日夜夜牵挂着我的神经……

我是个十分喜欢孩子的人，还在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特别的喜欢那些比自己小的孩子，而且特别喜欢女孩子。记得第一个让我全身心去喜爱的，是我二姐的女儿微微。

微微出生的时候，我大概是18岁吧？那年回京探亲，二姐抱着刚刚几个月的微微回来，我好喜欢这玉雕般的粉团儿，抱在怀里爱不释手。那天二姐没有回去，夜里小东西一哭闹，我就会跑进二姐的房里，把孩子抱起来哄。

二姐笑我：“你将来有了自己孩子怎么办？”

我不在意的回答：“微微就是我的孩子啊。”

二姐笑着摇头。

微微渐渐长大，看着她学会说话，走路。每当大人问到，谁最喜欢微微，微微最喜欢谁？她的回答永远是一样的。“妈妈、大舅舅、太太、外婆、外公”。我被她排名第二，仅次于自己的母亲。听到微微这个奶声奶气的回答，我心里感觉好温馨。

微微3岁那一年，二姐患上了急性白血球减少型白血病。从确诊到她撒手人寰，只有77天。那一年，二姐只有26岁。

二姐回光返照的那一刻，只有我在她床前，她握住我的手说：“记住，你答应过二姐，微微就是你的孩子。”

我始终记着二姐的临终遗言，微微一直在我们家里长大。直到她自己已经是一个女儿的母亲，还是会在我面前撒娇，很会记得只要她喜欢的东西，大舅舅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她弄来，还记得大舅舅为哄自己睡觉，可以抱着从五层颠到一层，在颠上五层楼去。不惜来来回回颠三五次，好让自己入睡。

女儿出世在北京，那时候，我正在读大学，无法分心照顾妻子。母亲也担心会有意外，力主妻子回京待产，也免得影响我的求学。于是，我把怀有6个月身孕的妻子送去了北京。

妻子的预产期是10月30日，可孩子却迟迟不肯出世。远隔千山万水，又没有现在这样的通讯条件，我那几天，真的是度日如年，翘首期待来自北京的佳音，连读书的心思也没有，每天跑到学校门口传达室等电报。

一周后的11月7日，同学举着一纸电文，闯进教室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大声的念出电文内容“母女平安”！我顿时欢喜若狂，跳到课桌上大喊“同学们，今天中午我请客！”

我看到女儿，已经是她有10个月大了。我利用学校的假期，到北京探亲。回到家里，放下行李就去抱女儿。真是奇怪，家里人都说毛毛非常认生，从来不让外人抱她。我是第一次见她，当我说：“宝贝，快让爸爸抱抱。”倚在奶奶怀里的女儿，毫不犹豫的把身体朝我倾来……假期结束，我和妻子要回四川去，决定让毛毛留在北京再住一年，等我毕业以后，再把她接回去。那时候，毛毛还不会说话，就在奶奶抱着她站在大门口送行的那一刻，毛毛把自己的身体朝着我扑过来，嘴里喊着“爸爸。”

女儿开口第一个单词是“爸爸”。

一年以后，我母亲把女儿送来四川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学会了说话和走路。我去车站姐她们的时候，她一时竟已认不出来。从车站回厂的一路，我一直抱着她说话，直到在长江边，等渡船的时候，毛毛终于开始认我了。那一声“爸爸”，叫得我心花怒放。

从那一刻起，女儿再也没有离开过我……

如今，看见毛毛的女儿，所有深藏在记忆里，关于毛毛的印记，竟在霎那间涌上来，桩桩件件都是那般的清晰，仿佛还是昨天一般……

记起了她咿呀学语的第一声“爸爸”。

记起抱着她站在长江之滨，望着江面上千帆劲发，碧波万顷的壮观场面，第一次担当起育儿的责任，给她讲述关于这条大江的故事。

记起抱着她送进厂里的托儿所时的情景：一路的引导，起到了作用，我离开时，她没有哭，却含着满眶的泪花。我看着心里好不忍，走出托儿所后，没有听见她的哭声，我放心地离开了。大约一小时后，我再一次来到托儿所，轻轻推开小小班的门，在门缝里看见，毛毛和一群小朋友围坐在一起，听老师讲故事。她正好背对着门，没有看见我，老师却看见了，马上走过来。老师走出教室，拉好门，压低声音对我说：“毛毛很乖，一直没有哭出声，眼眶里却一直含着泪。你不要来看她，很快孩子就会适应，越是看她，她越是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我向老师致歉后，狠狠心回学校去了。直到下午下班后才去接她。

毛毛看见我来接她，非常开心，扑进我怀里，我抱起她回家，一路问着她第一天去托儿所的感受，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快，完全不像其他小孩子，第一次去托儿所都会有些逆反。第二天，我又送她去了托儿所。这次她表现的非常平静。

从那时起，毛毛的学前，一直是在托儿所、幼儿园里渡过。

大约在毛毛3岁的时候，我们调回了苏州，我把她送进了市机关幼儿园。那是一所条件很好的全日制幼儿园，每一周只能把孩子接回去过周日。当年还是6天工作日，她每周有6天是在幼儿园里渡过。她没有一次，闹着不上幼儿园。哪怕再不开心，都会平平静静由我送去。

毛毛上小学开始，我每天都会骑着自行车去接送，她就是在我自行车的小座椅上长大的。每天在自行车上给她讲故事背诵唐诗，从她3岁开始一直坚持到她学会骑自行车，开始自己骑车上学后的第二年，大约是她四年级的下学期吧？从五年级开始，毛毛独立骑车上学了。那一年她12岁。

晚上睡前，总是我先讲故事，然后背唐诗给她听。因为我不会唱歌，吟诵唐诗就是她的摇篮曲。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毛毛大约从4岁开始已经可以背诵多首唐诗和宋词了，甚至有些是难度相当高的长诗。比如唐朝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全诗共有36句，她在5岁时，就可以一字不差，流畅的背诵下来。记得有一次，我领着她去拙政园找她妈妈、她妈妈当时是在拙政园里上班。毛毛独自一人，在八角亭前面的一片大草坪上，倒背双手，背诵着这首春江花月夜。随着她一字一顿、抑扬顿挫、奶声奶气的童声背诵，周围围起一大圈游客，举着相机给她拍照，其中还有几个外国游客。毛毛的精彩朗诵，迎来一片掌声与赞誉。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人生苦短，岁月流长，诗人的经典诗句，从一个5岁女童的口中流淌出来，更加令人无暇感慨与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