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雨亭在一个雨夜来到她情人在RIVINGTON街上的住宅。

这是临街的一家店面，玻璃门外是沉重的大铁门，上面无一例外画满纽约最常见的各式涂鸦。

已是四月末，天气依然没有转热的迹象，风吹过来依然带着很重很有些刺骨的凉意。雨斜斜的有些急，芦雨亭的几缕头发已湿湿地贴在脑门上，使她的脸色更显苍白甚至发青。

此刻，RICINGTON整条街已寥无人迹，空空荡荡的只有偶尔蹿过的几只老鼠和野猫，各自慌张地奔向沿街被人遗弃的垃圾堆或是荒凉的角落。

铁门被拉起又放落时，发出空旷的巨想。

这是一个寂寞的雨夜，没有人注意到芦雨亭的来访。

艺术家萧的宽畅的住处堆满了他的画具和颜料，墙上到处挂着他完成及正在完成的巨幅作品，异常鲜艳夺目的色彩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

萧是纽约一名开始小有名气的艺术画家，他的作品已多次参加过欧洲的艺术画展，并在纽约下城的几家画廊里寄售。

纽约下城是著名的现代艺术摇篮，凡是跟艺术沾边的任何东西都应有尽有，各色号称艺术家的人马更多如牛毛。对于那些许许多多在生活边缘挣扎的年轻艺术家来说，能在画廊签约卖画已是梦寐以求的事，而对骄傲的萧来说，他的野心何止于此。他对自己在艺术上的要求和愿望其高无比，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他并不满足他现有的成就，他期望着有一天能成为巨星，在下城BROADWAY百老汇街上又有一幢巨大的楼房，开自己的画廊和画室。这是他美国梦的一部分，为此，他愿付出任何代价。

人如其画，萧本人也是一个桀骜不驯倜傥无羁，用大把的青春在男孩和男人的界限边缘左右徘徊的年轻人。

对于女友芦雨亭的雨夜来访，萧充满了期待。

他迷恋并挚爱芦雨亭的事实是令人无懈可击的，这从他宁愿冒着失去他老婆孩子的风险也要和芦雨亭来往这一点上得到了明确的证明。而使萧迷惑不解的是女友芦雨亭似乎并不明白他为她做的牺牲。这一点也是萧从芦雨亭情绪不定的变化中得到证实的。

但无论如何，萧在今晚还是耐心期望着女友的情绪处于两人关系的最佳状态。他刚刚完成了一件小小的水彩画，准备送给芦雨亭，让她有一个意外的惊喜。除了芦雨亭外，他一向坚持着不送画给任何人的原则。

芦雨亭此刻恰恰处在她最不稳定的情绪中。

坐在萧的画室中仅有的一张沙发上，芦雨亭两只纤细的手环抱在胸前，上身挺立着，两眼迷茫地注视着墙上的画作。她充满热带风情的花雨伞斜在地上，慢慢地汪出一小滩积水。

萧欣赏着女友的优美姿态，他喜欢她那种不经意时流露出的迷惘的神情，感觉山个像一件处于静态的艺术品。

芦雨亭是服装杂志的摄影模特儿，举手头足都带着一种近于完美的画面感，使得她别具气质，在华贵和纯真的混合中令人着迷。萧不禁将女友拥入怀中，感到她在寒气中的纤弱，心中顿生怜悯。

我怀孕了，芦雨亭用近乎于平静的语调告诉萧这个惊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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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水果店的韩国人金老板在拂晓时分开店时，注意到隔着街对门的画家萧的店面有些异样。

金老板是第一个在RIVINGTON街上开水果食品商店的韩国人。两年下来，他目睹了周围所有店面的兴衰和迁移，也对RIVINGTON街各个行业发展的大起大落也见怪不怪了。

几个月前，艺术家萧搬进对面的店面时，金老板开始并没有特别地予以注意。虽然萧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配上前卫而不拘一格的穿着格外鲜明，和RIVINGTON街上及周围陈旧低调的环境格格不入，金老板倒不像其他人那样在乎，艺术家嘛，当然和一般人不同。

不过，有一件事引起了金老板的好奇。

艺术家萧的生活似乎出入着两个完全不同的年轻女人。

两个女人之中，高个子的东方姑娘长发飘飘身材高挑，衣着时尚醒目颜色却柔和淡雅给人舒服感。她绝对是一个走在街上都会令男人回头再看的漂亮女人。身材矮些的西方女子完全是另一种类型，沉默严肃，眉宇之间锁藏着淡淡的苦涩，令她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金老板远观已久，从身体语言上来看，萧和高个女人明显是一对情侣，两人从来是很亲热的手挽手肩并肩出入在RIVINGTON街上。而深棕短发的较矮个子的女人和萧在一起时的客气有理，更给人一种类似兄弟姐妹的关系。金老板不禁猜测艺术家萧和这两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老板不是多事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在一个客人稀少的傍晚做了好事的举动。

那天晚上，深棕发的女人从萧的画室出来，径直穿过RIVINGTON街来到水果店买东西。

你们店什么时候开张啊？金老板打着招呼。其实，他想问的是脑子中的另一个问题。

快了。女人客气地笑着。

你和萧先生一起开店？金老板明知故问道。

不，这是我先生自己的工作室，我来帮他整理一下。

金老板在目送艺术家的妻子的背影消失在街对面的铁门后时，心里完全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所以，在这个雨后的清晨，金老板注意到艺术家萧一反往常的神秘的作息时间，早早打开铁门时，他并不惊讶。

金老板看到那个高个子穿着青色丝绒紧身短裙的漂亮女人和萧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萧长发散乱，神情疲惫，而那个年轻女人眼睛红肿，一脸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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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雨亭完全让怀孕这件事击倒了，她处在极度彷徨和茫然之中。

芦雨亭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要肚中的这个孩子。

芦雨亭一直有一个在别的女人看来很奇怪的想法。她认为她此生要么就不要孩子，要孩子的话就要和自己爱的人生。她可以不因为爱而结婚，但不可以没有爱而生孩子。

在她二十八年的生命中，她有过男朋友，和人订过婚也为绿卡而结过婚，但不可以没有爱而生孩子。现在，她怀了孕，怀了自己爱的人的孩子，她不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充满忧虑。

一切的起源都在于她爱的人萧是个已婚男人。对未婚女人来讲，一个男人再好，一旦结了婚，就没有什么价值了。就像一本借来的书，内容再精彩也只是借来的，而并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假如芦雨亭所需要的仅仅是和萧在一起的开心倒也罢了，要命的是她完全爱上了这个能给她带来开心的人。事情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起就变的麻烦了。

按说，芦雨亭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不必用感情做赌注来和男人较量。她还年轻漂亮，有资本来从容地为自己的终生选择一个可靠的单身男人。可是谁知道，爱这种感情不来则已，一来便气势凶猛，挡都挡不住。一旦陷入了感情的旋涡中，任何人都难以自拔。

芦雨亭和萧的来往已经一年有余。以来在一起只是因为能讲到一起去而开心，后来意识到世界上真正能讲到一起去的人并不多便动了心。人一旦动了心，便难在往回收。于是，芦雨亭眼看着自己愈陷愈深却无能为力。

人在感情之中，往往是最天真的。

芦雨亭开始期望她和萧有个好的结局。

和男人不同的是，女人是感情的动物。他们对于感情上的得失看重的如同男人们对于自己事业。对男人来讲，事业上的成功与否决定着他们生活上的快乐和幸福；而对女人来说，事业上再成功也不如得到一个如意的终身伴侣那样令他们幸福。

芦雨亭根本上也没有一个事业，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摄影模特儿。像她这样为邮购时装杂志拍广告的女孩子在纽约多得遍地都是，靠青春美貌吃饭。如果没有特别出色的条件和机遇，大部分做这行的女孩到了一定的年龄都得转行。芦雨亭对此不是没有焦虑的。

几年下来，芦雨亭攒了点钱，为自己在东上城买了间小公寓。她知道在她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之前，她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很多女孩想嫁人的目的是为后半辈子找经济的靠山，雨亭却不这样想。她要找的饿是感情上的伴侣，像她父母那样恩恩爱爱的工作生活在一起。

爱上已婚艺术家萧使雨亭喜忧参半。

她知道自己在用对后半生的希望做赌注，来进行一场难知输赢的赌博，弄不好会江山尽失。

在这种情况下怀了孕，芦雨亭不得不三思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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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起了风，使原来刚刚开始暖和的春日一下子又冷了起来。

这个春天，纽约的天气似乎有些反常。

而RIVINGTON街上的春意从三月就开始暗暗的弥漫。街上西裔女人开始露出白色的大腿，在沿街的各色的店铺和摊子前三五成群的流连。金老板的水果店也把大批水果摆在店门口的摊位上向路人兜售，红红绿绿的桃梨香蕉在依旧冷冷的阳光下闪着新鲜的光泽。金老板的墨西哥伙计阿米诺从三月开始就坐在门前的摊位上洗水果，与隔壁的面包店伙计对街上路过的女人品头论足。

艺术家萧对街上传来裹着女人嬉笑的春意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他赤裸着上身埋头在他的木雕画前烧烧刻刻。他长发上散落着点点白色的木屑，屋子里弥漫着木头被烧焦的味道。

在整个的下午工作中，艺术家萧变的烦躁不安，他时常停下来呆望着手上的木刻画出神，思想难以集中。

女友芦雨亭的怀孕给他的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阴影。

萧是一个生活在他所创造的艺术世界里的人。芦雨亭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之前，他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他的婚姻生活到底是什么，就更没有想过离婚的问题。自从他和美国留学生苏珊结了婚，从中国来到纽约后，他想的完全是他的美国梦的实现，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实际问题对他距离遥远。

他没有想到爱上雨亭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萧和雨亭的恋情的开始就像任何婚外情一样是瞒着他太太苏珊进行。虽然他很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但他没有勇气将这一个事实告诉苏珊。

知道苏珊从芦雨亭写给萧的情书中发现这个秘密，事情才反正了实质的变化。

震惊之下的苏珊不能容忍萧的婚外情，她要萧在她和雨亭之中做一个选择。

艺术家萧碰到了他一生中最头疼的事。

凭良心，他无法抛下曾经把他带出中国从让他有机会在纽约实现他一生想的妻子；凭感情，他更无法承受失去知己和爱人的痛苦。

大概，人生最痛的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吧。很多时候，有选择比没有选择来的更难。对于人生道路一帆风顺的艺术家萧来讲，生活在这时候忽然抖开了各种复杂的颜色，一时之间他眼花缭乱，不能够确定自己是否有辨色的能力。

毫无其它的办法下，萧搬出他和苏珊在纽约城郊买的房子，在曼哈顿下城RIVINGTON街上租下了这家店面作画室，暂时逃避现状。在搬家的过程中，他突发奇想，认为如果有一天他赚了很多钱，生活中的各种麻烦就会迎刃而解。有了足够的钱，他便能够补偿妻子和女友因他产生的不愉快，他也能因为这种补偿而达到心理平衡。于是，从来没把赚钱当回事的艺术家萧开始作起赚钱的努力。

没想到这个时候，芦雨亭怀了孕。

萧完全乱了头脑。

他不是没有期望过和雨亭在一起的生活。雨亭是个对他充满爱心和理解力同时又令他快乐的女人。他也希望他能够和雨亭有家有孩子。但是他知道这在很多程度上是个梦想。如果雨亭声了孩子，他就要负起责任。这样对苏珊任何交代，他简直不敢想。他知道如果这件事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他还没有冒这个风险的心理准备。

这个下午，他以来打算去见女友仔细地商讨一下这个问题，但人还没出门，电话就响了。

苏珊在丈夫萧最烦躁不安的时候驾到。

此刻，面对着手上忙了一半的作品，萧心中七上八下，他担心着雨亭，急着打个电话看看情况。他知道情绪不稳的雨亭很可能因为他的临时改变注意而不开心。

苏珊在屋中忙来忙去，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到对面帮我买点吃的东西吧。灵机一动下，萧对苏珊说。

苏珊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丈夫的动机，她转身出了门。

看着苏珊的背影消失在对门的食品商店里，萧赶紧拿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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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食品商店的金老板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萧的女友了，他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说实话，金老板喜欢漂亮女人，尤其像那种高高瘦瘦却很有风韵的女人。

RIVINGTON是一条有着形形色色店铺的街道，街道上来往着形形色色的女人。但是，穿着漂亮有上城品味的女人非常少见，靓丽鲜明的时尚模特儿型的女人就更没有。对于常常看到艺术家的模特儿女友的金老板来说，怀念那个长发如水般光滑长裙如丝般飘逸的年轻女人便是很正常的事了。在金老板的心底隐秘深处，那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总是让他想起他年轻时曾热恋的一个女孩子。

因此，金老板在看到萧的太太苏珊时热情不佳也是毫无指责的一件事。

金老板对美国女人总是有一种不正常的偏见，认为她们远不如亚洲女人温顺可爱。金老板来美国有很多年了，但对深眼窝粗皮肤的美国女人仍难以接受。他依旧怀念他故乡那些梳着又黑又长的粗辫子，纱裙婆娑、皮肤光滑的姑娘和她们温柔的笑颜。

此时，在东下城RIVINGTON街上的水果店里，隔着玻璃窗望着街上来往的人们，回想起年轻时的故事和年轻时的恋人，金老板的眼睛不知不觉有些湿润，他觉得他开始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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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开始对丈夫萧所在的RIVINGTON街隐隐有了一种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萧的画室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立在墙边上静默的画框和萧背对她时的沉默仿佛都预示着什么。萧养的绿眼睛黑猫，从她身边经过时对她的那种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注视好像也带着藐视。最奇怪的是连水果店的金老板看她时也流露出来不屑一顾的样子。

苏珊的不安在通过她全身时，她忽然意识到她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苏珊知道芦雨亭来过这里。她从萧客气但有距离感的眼神里看得到雨亭的影子，甚至从屋子中的空气中可以闻到淡淡的带着花香的味道，她敏感的意识到那是芦雨亭身上留下的香氛。

苏珊感到窒息，她的手开始发冷。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苏珊完全没有想到她七年的婚姻具体那竟会出现这种局面，这曾经是她最担心发生的事，现在简直是噩梦成真。

苏珊十二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在一个冬天滴水成冰的早晨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大家说她父亲是和他爱上的一个女人走的。

苏珊清楚的记得那个寒冷的早晨，她缩在窗后，看着父亲开动起他的货车，头也不回的驶出院子的大门。车轮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印，像是压在她的心上。她未老先衰的母亲木木的呆坐在乱七八糟的窄小的厨房里，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对苏珊来讲，这是她童年时期的最大阴影。

就从那一天起，苏珊做了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没有个给与她任何温暖的家的决定。

看着在一家银行做小职员的母亲在抚养她及几个兄弟姐妹的窘况中艰辛挣扎，苏珊发誓她永不结婚，不步母亲的后尘。

二十二岁那年，经历了几次失败的恋爱，苏珊来到中国教英语，以此换取留学的费用。在南方一个小城的美术学院任教时，遇到了美术系的高材生萧。萧的才貌使苏珊一见倾心，她开始心有所动。

苏珊是个聪明的人，她知道比她条件好的中国女孩多得是，要在她们之中竞争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得到萧这样的人靠的是机会和缘分。

苏珊的机会在她快要离开中国的时候来到了。

萧是个对自己的将来充满野心的人，而现实他个人事业的成功梦想只有在美国这块以机会著名的土地上。而在八十年代的中国，最快的出国途径是与美国人结婚。

苏珊固然喜欢萧，但对他的才华更为欣赏。虽然她对自己和萧声称她考虑跟他结婚的是欣赏他的才能而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但她心底深处很明白这很可能是得到萧的唯一机会。

婚后的苏珊对她的婚姻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除了童年的阴影外，萧的才貌双全对她也是很大的心理压力。她有时暗想，如过萧生在美国的话或者她自己不是美国人的话，萧很可能不会娶她。这个想法常常令她非常不愉快也更加没有安全感，也使她对萧增加了一层不可理喻的占有欲。毕竟，萧是她一手带出中国的，她对他是有恩的。

维持任何健康的感情关系的第一步是双方平等的。就像夏烙蒂的《简爱》一书宣扬的那样，人只有在上帝面前在爱面前是平等的。如果加进了知恩必报这一层，婚姻关系就不再平衡。

苏珊不是不明白这一层，而是她不想明白也不敢明白。世上能看清楚一切并愿意接受正确理论的女人是不多的。更何况，苏珊不需要明白很多，因为她已经是萧的妻子，妻子是有权对丈夫有要求的。她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对丈夫的要求也和其他普通的老婆一样。

和萧七年的婚姻，苏珊尽了她最大的能力来让萧得到他事业上所要求的一切。

七年来，她不要丈夫工作，而是靠她自己的一份工作收入来支撑着家。虽然她完全可以不必要这样做，但她情愿。看到丈夫取得成就的同时，她为自己感到骄傲。她对自己和婚姻的信心完全建筑在她自己对丈夫的付出上，付出越多，她觉得丈夫欠她的越多，她的安全感相形之下就越多。

随着萧的艺术成就的增加，朋友亲戚对她自我牺牲所投来的更多的尊敬目光，她的自信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丈夫占有的欲求也就越大。

苏珊的成就感整个建立在萧的事业上，这使她完全丧失了看清楚自己婚姻实际情况的能力。

苏珊很怕失去丈夫萧，这种怕常常使她噩梦连连。直到她和萧的孩子出世以后，她的这种恐惧感才开始减少。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萧的生活中有了另一个女人的位置。

对此，苏珊根本难以相信难以接受。

十二岁时父亲弃她母亲而去的情景再一次历历在目，往事重演，苏珊伤心欲绝，多少年来，她怕的就是这个。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为萧付出了那么多，萧怎么可以这样对不起她。伤心之中，她无法清醒的意识到她对爱对婚姻的某种误解导致了她和萧今天的一切。

苏珊把一切的恨都转到萧的女友身上，认为芦雨亭夺走了她全部的希望和爱。

多少年来，苏珊把她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建设她的职业、丈夫萧的艺术和她出世不久的孩子。她对穿着打扮所知甚少。她从不像其他年轻女人那样每天花时间在化妆品香水及时装方面修饰自己，因而她对个人着装品位风格及旗帜方面没什么感觉。她也从来不屑于和那些打扮得青春美丽的同龄人相比较。

从小，她就不喜欢漂亮的女孩，因为她们的容光焕发，她们的自信，她们在男孩子们面前的狂妄大度都令她感到自卑。苏珊开始痛恨芦雨亭东方式的美丽和优雅，恨她控制男人的聪慧和才能，更恨她对萧的影响力。

苏珊不明白的是芦雨亭凭什么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就夺走她辛辛苦苦在七年里才建立的心血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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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雨亭在她东上城的公寓里接到情人老婆的电话时，她的震惊和气愤简直难以形容。

雨亭已经几天没见到萧了。萧暗示她近来不要到RIVINGTON街的画室去找他，因为苏珊近来开始采取盯人措施，常常还没到下班就到萧的画室去接他回家。虽然萧很不开心，但他不愿为此和苏珊吵翻。

自从萧正式对苏珊承认他和雨亭的关系后，已被苏珊的沮丧和抱怨搞的头昏脑涨，他只有请雨亭谅解他。

和艺术家萧在一起交往的这段时间来，芦雨亭很少再接原本就不多的摄影模特工作，工作变的零星起来，她的收入也急剧下降。

眼看着收入不保，前途济济，芦雨亭心情已经很不好。她二十八岁了，对于模特儿这行的来讲，她已不再年轻。无论如何，她要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

怀孕之后，她的孕期反应很大，常常在拍照空挡中冲到洗手间去呕吐。她光滑白皙的脸上也开始出现斑点，这使她更加紧张。在这种情况下，再见不到萧，和爱的人一起分担她的忧虑，她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

虽然，芦雨亭和萧在一起的渴望已经到了不见一日如隔三秋的程度，但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她知道这就是和已婚男人恋爱的局面。既然她爱的是萧而且也知道他的婚姻状况，她就没什么可抱怨的。道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有什么可责怪的呢。

她只是替自己不开心，毕竟，再明智她也是一个爱情之中的女人，渴望着和情人分享生命中的每一日。人生苦短，没有爱人也罢了，既然有情有爱当然是希望至生和爱人分享了。

其实，如果是正常的恋爱关系，芦雨亭也不见得非想和萧每天在一起不可。只是现在这种状况下，雨亭只有通过和萧的经常见面来确实他们的关系仍然存在。她虽然知道她和萧的感情不是几天就可以消失，但她对他有可能因为任何原因而不再出现的担心是确实存在的。无论如何，她爱的人是别的女人的丈夫，而这种爱又不是可以理直气壮去争取的。

对于感情的安全来讲，这就是一纸婚姻有否的不同。没有爱的婚姻尽管可以随时破裂，但通常，事情一天不解决，人就一天不消失。而没有婚姻的爱也许终生存在，但人可以因着点点的不开心而断然在一天中分手。

芦雨亭和萧不是没有试过分手的。

一年中，有很多次，两人在压力之下因不开心而吵架分手。但每次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种种快乐，两个人就会又跑向对方。次数多了，两个人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芦雨亭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女孩，这从她当年坚决辞去在北京模特公司的优职，不顾未婚夫的反对而只身来到纽约闯天下这件事就可略一般。

很多人对做时装模特的妇孩都有颇有成见，认为她们不过是有亮丽外型却没有聪明头脑的幸运儿。而在芦雨亭身上，这种漂亮和聪明该成反比的论调却没有应验。

芦雨亭那种非常明白自已是谁，要的又是什么的女人。她没有和她留在北京的未婚夫结婚与他做什么工作挣多少钱都要没关系。她到了纽约见了大世面，北京那个世界对她来讲也就太小了。一旦要的东西喜欢的人都开始不同，她知道她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她跟未婚夫分手后，很多人都说她忘恩负义，她也不多解释。后来，未婚夫做生意发了财，娶了一个比芦雨亭更年轻漂亮的小明星，人们又说芦雨亭当时不该急着分手，该给自己留条后路，她也只是一笑。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不在乎。

在纽约作模特儿完全是否另一回事。

芦雨亭在北京当模特儿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好玩，满足虚荣心。如果条件合适，哪一个女孩不想当模特呢？最起码有漂亮的衣服穿，有在镁光灯下展示优美的身段而引起众人赞叹的机会。芦雨亭和父母同住，吃穿不愁，自然不会在乎当模特有没有钱挣。

而在纽约这么一个房租吃穿都负担昂贵的大都会，芦雨亭作模特儿完全是为了钱。有条件作模特挣钱当然比到中国餐馆当服务生强多了。只是做模特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竞争激烈，工无定时，又没有任何福利保证。况且，纽约对东方模特儿的需求量又不是很大，工作的竞争程度就更大。

芦雨亭深知作模特不是长久之计，她若想留在纽约就必须从拿到一纸居留证开始。于是，她和一个美国人假结婚。开始，两人说好一切只是一桩生意，各取所需。时间一长，那美国人倒是爱上了雨亭而不想分手。雨亭拿到绿卡以后，仍然坚持离婚，又是闹得满城风雨，搞得很不愉快。

芦雨亭为了生存真是活的很累，她像远航归来的船急于寻找一个可以停泊的安全港口。她并不奢求，她不过是一个为生存忧心匆匆同时又渴望着心灵之爱的女人。

尽管，在有些人眼里，芦雨亭也许是个势力小人，但她从不介意。她自己的生活自己活，干别人什么事。人无完人，芦雨亭不过是一个凭感觉和感情做事的女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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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雨亭爱上艺术家萧一事使很多朋友都替她不值，也使他们多少怀疑芦雨亭的聪明程度，但芦雨亭自己倒不以为然。她知道自己有多少分量，也相信自己的眼力。她很明白像萧条这种令她心动的男人也许一生只碰上一次，既然碰上了也难以躲开，倒不如顽固到底。

芦雨亭知道有天她不再爱萧或是她不能忍受情人的角色时，她会和萧分开。但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她不想因为任何人的看法而离开萧。

艺术家萧的妻子苏珊打电话给雨亭时，雨亭开始只是惊讶。

芦雨亭一直以为，老婆打电话咒骂丈夫的情人这种事只有在言情小说中才会存在，现在被苏珊在生活中上演了。

她并不想责备苏珊，她也是痛极而不择手段的。

但苏珊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对她来自中国的背景和她通过婚姻取得绿卡一事来攻击时，雨亭开始生气了。

她没有想到她爱人妻子会这样侮辱她丈夫及他所爱人的感情，也更没有想到她的爱人会把她的私事向另一个女人公开。

如果芦雨亭在这之前还对苏珊有些歉疚的话，现在反而完完全全解脱了。

芦雨亭从来不相信一个完美的婚姻是会因为第三都的介入而毁之一旦，俗话还说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如果她是苏珊，她就会先看看她自己的原因。婚姻是一项工作，工作失职是双方的责任。

芦雨亭没有想到苏珊会是这样一个自卑女人，对萧的占有欲又是这样强烈。

是我和他结的婚，他是我的。如果你专门爱破坏别人的家庭的话，你干嘛不去夺别人的丈夫呢？苏珊如此的理论令芦雨亭震惊。她至少以为苏珊是理解她自己的丈夫懂得如何爱而与他结婚的，现在看来，萧不过是她的私有财产罢了。

至此，芦雨亭已无话可说。人没了感觉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可讲的呢。

其实，在这件事上，谁也不是赢家。在家都是满怀痛心的伤者。在有价的物质世界中，爱是高价的奢侈品，不是人人都玩得起的。

芦雨亭感慨万分，她累了，不想再和任何人争什么了。

她曾经把爱情看得至高无尚，现在经苏珊这么一搅，她忽然明白和一纸婚姻相比，爱只占很小的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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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萧漂亮的绿眼睛黑猫在窗边蹲着张望外面的世界已经很久了，它看对门的金老板在忙着整理水果杂货，而墨西哥伙计阿米诺正边洗水果边偷看着过往女人的裙下风光。

春天的下午，阳光照过充满温意。黑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吃饭。就在这个时候，它看到萧的女友匆匆忙忙穿过RIVINGTON街上的热闹摊市和人群，迈着一双长腿向这边走来。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街上男人们的回头和注视，阿米诺更是伸长了脖子，眼睛跟着芦雨亭的身影移动，一副叹为观止的样子。芦雨亭目不斜视地走着，赤红色丝绸上衣阳光中像一团燃烧的火苗随着她肩头飘逸的青黑色长发急急摇曳着。

黑猫马上兴奋地喵呜一声跳了起来，圆圆的绿眼睛顿时滴溜溜地充满了神彩。黑猫对这个浑身散发着香味的女人非常喜欢。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极为耐心地蹲在地上为它梳理毛发和它聊会儿天。孤寂的黑猫只有在那时才会非常开心。

但今天，芦寸雨亭似乎心事重重，根本没有注意到迎面向她欢呼跳跃的黑猫。

正在地下室埋头忙碌的萧听到门铃和猫叫声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赤裸着上身跑出地下室，他迎着阳光眯着眼睛向外看去。女友的出现令他喜出望外，他微笑着迎上去。萧完全没有注意到位雨亭脸上的愠怒和哀伤交相辉映的表情。

芦雨亭径直地冲到门边，向迎出来的萧冷冷的说。我把你的所有衣服带过来了。你也把我的公寓钥匙还给我吧。

萧的笑容怔在脸上，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芦雨亭开始尖叫起来，问你自己的老婆吧。我不要和这种没感觉的人争你了，现在你是完璧归赵了。

说完，芦雨亭扔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向门外走去。

萧赶上去拉住雨亭的手臂问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芦雨亭边甩萧的手，边哭了起来。

黑猫哧了一跳，急急地躲到一边去了。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令它忽然非常难过。

萧搂住雨亭的肩，顺手将铁门拉下来。门落地时的巨响令RIVINGTON街上的人们都向这边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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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没有想到芦雨亭的精神状况会这样糟糕。

他不知道的是几天之中，芦雨亭把自己关在上城的公寓里，已经不吃不喝不睡地哭了很久。

雨亭终于决定不要怀着孩子了，而这个决定令她悲伤不已。曾经一度，她是多么想和萧有个孩子。如今，梦想破碎，她在心理上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隐隐地知道随着孩子的消失，她和萧的爱也消失。

回想一年来和萧在一起的点滴时光。她对将来曾怀有的希望，雨亭的心开始破裂。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爱的人不能因为怀有的孩子而和她在一起。却要为了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孩子而放弃他们的爱情。同样是女人同样是孩子，为什么该牺牲的是她呢。难道爱真不如一张婚姻重要吗？

一生之中，知已难寻，刻骨铭心的爱也许只有一次。芦雨亭想，如果她和萧这次分手，以后茫茫人海中，除了爱的回亿，她和他什么时候都不再有了。

也许，她可以选择为此把孩子生下来，但她没有这个勇气。她不可以让孩子生下就没有父亲，除非，她在经济和精神上都有足够的能力来承担这个责任。

对女友的痛苦，萧无能无力。

这一段时间，他无法平静地面对苏珊和雨亭两个人。

苏珊的痛苦不比雨亭的少。尽管，她不像雨亭那样懂他爱他，但她的生活是建立在他的一切上的，如果他离开了，她的生活就会倒塌。而雨亭，他心爱的女人是聪慧而坚强的，她会因他的离开痛不欲生，但她不会垮掉。

也许，他和雨亭注定像人们说的那样有缘无份。不是他不爱雨亭，而是他没有办法割舍对苏珊和孩子的责任。他并不想放弃雨亭和这份爱，但他没有任何方式令雨亭留下来。

在艺术上，艺术家萧是一个非常有自己风格和主意的人，而在现实生活中，他是一个没有自己的头脑，难以把握及决择感情的弱者。

萧从没有想过爱其实和做任何事情一样需要勇气和决心。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就应该激流勇退，见好就收。

艺术家萧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没有办法令他生命里的两个女人快乐，他自觉是失败的。

星期五清晨，苏珊从恶梦中惊醒。她直直的从床上起来，心突突得跳得厉害。

梦中，她看到丈夫萧和芦雨亭开心地在一起，对她的存在毫不在意。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以前她做类似的梦时，那些女人的脸都是模模糊糊的，而这次芦雨亭的脸却异常清晰。

和萧结婚以来，苏珊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实实在在的恐怖。

她知道如果她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她很有可能永远的失去萧。

不行，她对自己说，绝对不行。

她知道她很难再找到像萧这样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了。为了萧，她付出的太多，她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一切。

痛骂芦雨亭不过让她发泻了心中发怒火和怨气，但并没有让萧就此止步。相反，萧和她的距离感因此更大。

苏珊终于意识到萧真的爱芦雨亭，虽然这是她极不愿意对自己承认的。

理智上讲，苏珊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的道理，但她不得不孤注一掷。如果必须在家和完整的家庭两者之间选择，苏珊宁愿保存住家庭。她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深知其苦。

苏珊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夺回丈夫。

从床上起来，苏珊迅速地梳洗打扮，准备进城去找已经几天没有回家的萧。在镜子中，苏珊看到自己青白而憔悴的面容，不禁暗暗叹了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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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加着密密的细雨在曼哈顿的上空降落。

阴雨天的大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减慢下来，人们依旧怀着各种心事带着各种表情在城市里穿梭来往。

芦雨亭坐在医院大楼的前厅等着萧在外面把车停好后过来。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身缟素。

穿过风丝和雨雾，雨亭凝望着远处的车流人群，思绪停留在去年夏天初识萧的那些日子里。

曾经多少次，她在酒吧或许餐馆的露天坐位上等萧溜出家门来和她约会。很多时候，萧因为一时找不到借口出来而迟到。雨亭从来都是极耐心地等着，看着客人一桌桌地换，服务员一次又一次地来清洁桌面。不管多久她都会等着，期待着和心爱的人的会面，她相信同样爱着她的萧不会让她失望。

每一次，远远地看见萧匆忙向这边走来，长发在风中飞舞的时候，她的心就会急跳而起，所有等候的焦虑全部一扫而空。

那时候，不管她有多么不开心，只要看到萧，她的心情就会豁然开朗。

只要她能和萧相拥在一起，生命中的任何苦涩都会离她远去。

此时此刻，回想过往的一切，芦雨亭禁不住热泪盈眶。

她没有想到今天，一切已不同于以往，她和萧不再会像他们曾期望的那样有自己的小孩，而她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相信她爱的人不会让她失望。

萧从细雨中走进医院大厅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芦雨亭呆坐在长椅上，神情孤寂。

萧震惊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雨亭瘦了很多，根本不像刚认识时的苗条中带着丰满。静默之中的雨亭像一座雕像，美丽而哀伤。

他几步冲上去，紧紧地将女友抱在怀中，心疼万分。

芦雨亭双手搂着萧的脖子，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多少天来的紧张和担忧随着过往旧事一起涌上心头。她再也抑止不住自己的伤心，眼泪一滴滴地掉在萧的肩膀上。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互相分担彼此内心的压抑和痛苦。

医院大厅过往的人们都约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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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店的金老板最后一次看到艺术家萧和她的漂亮女友在一起，是五月一个明媚的日子。

RIVINGTON街在五月暖人的微风中依旧充满喧嚣。

各家各店都在门外摆出他们的摊位，各色的衣物挂在店铺的屋檐下像五彩旗帜一样在风中飘荡。空气中充满了阳光及街边树木花香的气味，在这暖洋洋的空气中到处欢马叫，一派繁荣。

金老板在他的水果店外看到艺术家萧和他的情人手拉着手站在萧的店铺门前，四目相视。

五月的微风穿过萧的长发水般地流到芦雨亭的发中一起飞扬着，两人的脸上同样笼罩着离别的感伤。在RIVINGTON色彩斑斓的街道上，在五月的人声和风中，萧和雨亭沉浸他们自己的情感世界中。

他们或许在倾诉着最后的爱意，他们或许在许诺着关于未来的海誓和山盟。他们已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能够看得见他们世界里发生的情景，是否有人看懂他们的故事。

风依旧吹过RIVINGTON的街道，生命依旧在每一家店铺里流逝，而这一切仿佛都已和他们无关。他们四目相望，凝视中，世界上其他所有的人和事都已不复存在。然后，艺术家萧和他的情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金老板的眼睛湿润了。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在故乡和他曾深爱的姑娘分手时的情景。那时候，他还年轻，不懂得曾经苍海难为水的道理，等到有一天在经历了生命中多少飘泊和风霜后，他终于明白的时候，他的姑娘已不知身在何方。

许多年过去了。金老板在美国成了家立了业。如今，他的孩子都大了，他在RIVINGTON街水果店也生意兴旺。他以为岁月的流水已冲刷掉他所有的往事，然而萧和他的情人又令他想起了他曾经热恋的姑娘。这时候，他才知道，生命中的情爱是根本忘不掉的，它们只会像鹅卵石一样在时光之水的洗涤中更加清晰。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金老板是不会轻易放弃他生命之爱的。

望着街对面那对相亲相爱的情侣，金老板感慨非常。

五月，太阳高高地照耀着RIVINGTON街，人们来来往往，在经过水果店时，大家注意到金老板异常的目光，随着金老板的视线，人们看到艺术家萧在和他的女人依依不舍。

远处，萧的妻子苏姗正向这边走来，正午的太阳将她的影子拖在身后街道的路面上。